武昌侯一直沒出聲，待衆人熱鬧的認完親後，才張口說道：“好了，來日方長。有什麼話，以後慢慢再說也不遲。鳴哥兒灩姐兒，你們兩個暫且就住在滄瀾院裡。這是你們一家四口以前的住處。這麼多年了，一直沒動過。”
洛鳴聞言又是一陣心酸，低聲道：“多謝祖父。”
洛鳴當年離開的時候，已經五歲，正是記事的年齡，對滄瀾院也有極深的印象和感情。
武昌候又溫和地說道：“成宗被人殺害一事，我自會命人查明真相。你們兄妹兩個不必爲報仇的事擔心。等你們安頓好了之後，再將當日的事情仔仔細細地說給我聽上一遍，不要有半點遺漏。”
洛鳴心裡一跳，下意識地看了落雁一眼。
落雁接過話茬：“是，祖父。”又紅着眼眶道：“大哥，有祖父在，我們總算不用時時憂心了。”
這演技，令洛鳴佩服得五體投地。
衆人果然沒起疑心，反而俱是一臉理所應當的表情。
在他們看來，兩個十幾歲的少年男女，都還沒成年。這等深仇大恨，也只能靠武昌候府的力量纔有報仇雪恨的那一天。
武昌候夫人張口說道：“侯爺，時候不早了，先讓鳴哥兒灩姐兒去滄瀾院裡安置吧！”
武昌候點點頭。
……
滄瀾院位於武昌侯府內宅的西北角落，有些偏僻。加上整整十年沒住人，更顯得孤寂寥落。看得出打掃得很匆忙，擺在顯眼處的傢俱倒是擦乾淨了，有些牆角處卻沒來得及打掃，還有浮灰。
不過，眼下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能安然順利地回武昌侯府，有個容身之處，又有了天衣無縫的嶄新身份，落雁已經頗爲滿意。
一轉頭，卻見洛鳴站在院子中間的梧桐樹下，目中閃着點點水光。
對落雁來說，這不過是一個略顯陳舊的院子。對洛鳴來說，這裡卻是離開了十年的家，處處藏着往日的回憶。
落雁走到洛鳴身邊。
“這裡原來有一個鞦韆架。”
洛鳴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頭也未回，低低地說道：“是我爹親手給我做的。我生性淘氣，每次坐上鞦韆架，總是不肯下來，娘最有耐心，經常爲我推上半天的鞦韆架。妹妹……你當時年歲還小，怕是不記得了。”
落雁曾經叮囑過他，不管何時何地身邊有沒有外人，都要將她當成妹妹洛灩，免得說話不小心露了餡。
落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確實不記得了。大哥，這都是過去的事。你也別耿耿於懷了。”
是啊！
沉湎於過去又有何益！現在最重要的，是在侯府安身立足，以後想辦法爲家人報仇。
洛鳴勉強打起精神，低聲問落雁：“妹妹，祖父若是問起爹孃被殺害的事，我該怎麼說？”
落雁目光一掃，瞄到正在清掃迴廊的兩個丫鬟，雖說隔了一長段距離，不過，還是小心爲好：“我們進屋裡再說。”
洛鳴這才驚覺到自己的疏忽大意，有些懊惱自責地紅了臉。
待兩人進了屋子，關上門窗，確定無人能偷聽到他們兩個說話後，洛鳴才自責地說道：“對不起，我剛纔太不小心了。”
“以後多注意些就是了。”
落雁並未怪他：“我們初來乍到，對侯府裡的情形並不熟悉，還是多小心爲妙。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這個院子裡的丫鬟小廝中，必然有祖母和大伯派來的眼線。”
洛鳴也不是傻瓜，稍微一點撥就明白過來：“你說的有道理。今天我們兩個回府，大伯對我們並不熱絡。至於祖母，看着倒是比大伯熱絡多了。不過，心裡未必是真的歡迎我們回來。”
武昌候夫人是武昌候的正室，洛成宗卻是庶出。當年被一家四口被趕出侯府，少不了這位武昌候夫人從中作梗。現在擺出這副驚喜又激動的樣子來，八成都是在做戲。
落雁讚許地看了洛鳴一眼：“你能看明白這一
點最好。”
“不止是祖母，大伯大伯母他們都不太歡迎我們兄妹。我們想在府裡立足，必須要傍上祖父這棵大樹。”
只要武昌候肯庇護他們，武昌候夫人和世子他們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
洛鳴點點頭，然後小聲道：“你覺得祖父爲人如何？值得信任嗎？他若是問起爹孃的事情，我該不該將全部的實情相告？”
落雁不答反問：“你覺得祖父值得信任嗎？”
洛鳴略一猶豫，過了片刻才說道：“其實，祖母雖然不喜歡我們一家，祖父待我們卻是不錯的。我爹雖是庶出，卻是兄弟中最出色的一個。祖父對我爹一直期許甚高。”
落雁淡淡一笑：“不管嫡出庶出，總之都是祖父的血脈，祖父當然不會像祖母那樣處處提防着庶出的兒子。爹當年是侯府裡最有出息的兒子，祖父器重他也是理所應當的。”
“不過，有一點你別忘了。當年，將四房逐出家門的，不是別人，正是祖父。就算祖母在背後慫恿出力，可真正狠心攆兒子離開的人是祖父。由此，足以能看出祖父的冷硬無情。”
“祖父現在肯接我們兄妹回府，有一半都是看在秦王的顏面上。你想想看，如果沒有秦王出面，就我們兩個回府，祖父還會這般重視我們，還口口聲聲要爲爹孃報仇嗎？”
洛鳴啞然。
落雁收斂了笑容，目光中滿是冷意：“所以，我根本就不信他說的話。現在說的這麼好聽，不過是哄你我而已。如果你真的將全部的實情告訴他，說不準他立刻就會將我捆綁好送到魏王面前去邀功了。”
洛鳴聽的心驚肉跳：“應該不會像你說的這般嚴重吧！”
“天底下，最難測的就是人心。”落雁淡淡說道：“我絕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更不會拿你我的安危去試探祖父是否值得信任。”
話說到這份上，洛鳴自然明白了落雁的態度。
洛鳴深呼吸口氣：“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