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見安慕玉是什麼時候,安慕錦已經記不大清楚了,她對安慕玉最深的印象只有兩次。
第一次就是,安慕玉抱着棉花讓她寫她答應安慕玉收養棉花的憑證。第二次就是,安慕雪在背後踢安慕琴,正想要踢她的時候反而被她踢倒在地,安慕琴將安慕雪的腳踩的骨折加重,安慕玉說了她的假話,說了安慕琴的真話。
那時安慕錦已經是嫡女了,是安慕玉不敢得罪的,所以她纔敢講安慕琴的真話。在當時安慕錦就知道安慕玉這人心機深,也防着她。
只是她跟上次用棉花給孔融雪傳遞信號一樣,之後就沒有再做過什麼壞事了。也許她做了,安慕錦沒有發現吧。
再見到安慕玉,安慕錦纔將記憶裡她的影子給拼湊在一起。嫁人之後,她的身材豐滿起來了,臉色比之前黯淡了一些。
特別是那雙手,以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白嫩白嫩的。如今變的粗糙起來,手背上還有一些凍過的痕跡。
安慕玉看到安慕錦時楞的厲害,張了幾次口都沒有叫出安慕錦的名字。張曉慧以爲她忘記了,臉色不悅道:“這是錦兒妹妹。”
“我知道。她不是死了嗎?怎麼……”安慕玉說到一半也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連忙將後面的話吞回了肚子裡。
安慕錦一點也不在意的看着她,平和的笑着問她:“你是怎麼我死了的?”
“我,我……”安慕玉說不出來了,眼裡有一絲的慌亂閃過,隨即就低下了頭。
看到安慕玉這樣,安慕錦心裡疑惑更甚,追問道:“玉兒,和姐姐說說,你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
一開始,安慕錦還以爲安慕玉是從安齊軒這裡聽到的消息。但見她問安慕玉話時,安慕玉眼神閃躲,還低着頭,明顯是不敢將實話告訴她。也就是說安慕玉有自己的消息網,但這個消息網是誰給她給編織的呢。
安慕雪?也有可能。她天天在青樓裡,見各種男人,消息也是有的。
安慕珍?也有可能。她雖然被打入冷宮,但她也是有手段的,不然也不會悄無聲息的害死了和她同時懷孕的兩個妃子。
“我聽得緣庵的尼姑們說的,她們給你辦法事超度,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死了。”平靜下來後的安慕玉擡起了頭,眼裡再也沒有慌亂。
得緣庵爲安慕錦超度的事情,張曉慧昨晚和她說過了。張曉慧還說是孔融雪有心,安慕錦卻認爲這事和皇上有關係。
孔融雪只是一個尼姑,她到哪裡知道自己死沒有死。
但安慕錦不明白的是,皇上怎麼突然跑到得緣庵讓孔融雪爲她超度呢。這個問題她想她是一輩子也不可能知道的了,因爲她不會去問皇上的。
幾句話下來,安慕錦發現安慕玉又變成之前的沉穩了。這人心機深的很,邏輯又強,且對她起了防心,恐怕一時半會是問不出什麼的了。
在這裡聽安慕玉說那些假話,安慕錦覺得沒勁,說找小王爺有事就先走了。
在走出房間時,她還聽到安慕玉在和張曉慧誇她變好看了。
這話安慕玉是不會當着她的面說的,因爲太違心了。
一走出院子,安慕錦就不停的揉臉,扯扯嘴角,好半天才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來。
看了看方向,她擡腳往左邊走。剛走完一條小道,她就聽到小王爺在喊她。她扭頭看了看,纔在一大叢芭蕉葉後看到小王爺的半個頭。
芭蕉葉旁邊就是一個池塘,小王爺肯定在那裡釣魚。
果然,安慕錦走過去一看,小王爺身旁的木桶裡已經有五六條魚了。詠哥兒趴在木桶旁邊指着那些魚對安慕錦道:“姑姑你快看,魚魚在吐泡泡,它們哭了。”
“你怎麼知道它們哭了,你能看到它們的眼淚嗎?”安慕錦沒有明白詠哥兒說的泡泡就是魚的眼淚,還打趣的問道。
詠哥兒很認真的指着那些泡泡道:“姑姑,這麼大的眼淚你看不到嗎?”
看着那些泡泡,安慕錦才瞬間反應過來。明白之後,她將詠哥兒抱在懷裡,親了兩口誇讚道:“詠哥兒怎麼這麼聰明?天成你聽到了嗎,詠哥兒說魚的眼淚就是魚吐出來的泡泡。”
“聽到了。”小王爺回頭摸摸詠哥兒的頭,有些失落道:“可惜了,他和京兒已經有婚約了。不然的話,我一定要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
“天成你怎麼當着孩子的面說這個。”安慕錦忍不住抱怨道,詠哥兒這麼聰明,萬一聽懂了怎麼辦?
還好詠哥兒對魚兒的眼淚很感興趣,一直在用手戳那些魚吐出來的泡泡,沒有在意小王爺說的是什麼。
小王爺呵呵笑了兩聲道:“好了,以後我不說這話了。錦繡你不是說要給魚做記號嗎?你看我釣了這麼多,你快點給它們做個記號吧,看看它們明天還會不會上鉤?”
“一年了,我都忘記這件事了。”安慕錦伸手往水裡一探,那魚立刻擠成一團。在水裡翻起了水花,濺了安慕錦和詠哥兒一身的水花。
安慕錦嚇的往後躲,而詠哥兒卻拍着手咯咯的笑了。他一點也不害怕,反而還有一些興奮。
見此情景,小王爺也笑了:“錦繡告訴我方法,我來給它們做記號。”
“我想用針在它們的魚鰭上系一根紅線,是不是太殘忍了?”安慕錦一說完就搖頭,覺得這個主意不好。
“總比吃了它們的好,系紅線的都不吃。”小王爺總是這麼會說話,安慕錦聽了之後就不覺得自己殘忍了。
當初他們被迫離京,安慕錦第一次離京心中很是惆悵。被他說成是遊覽山河,安慕錦就不覺得他們是被趕出京城的了,心裡好受多了。
拿來針線,安慕錦想自己試試的。試了兩次都失敗了,她只好將針線遞給小王爺。
小王爺說了句等等,然後將魚竿網上一擡,又是一條大魚。
將大魚取下來,小王爺先讓安慕錦挑個大的晚上吃。其他的魚,他都爲它們的魚鰭上穿上了紅線。
在吃晚飯前安慕玉就要走,張曉慧拉着她道:“從這裡到你家要小半天的時間呢,這還有一個時辰就要天黑了,你就別走了。”
“大嫂你讓我回去吧,我擔心孩子晚上見不到我會哭。”安慕珍推拒着往外走。
正好安慕錦來聽到了這些話,笑道:“玉兒你這是要去見安慕雪,還是要去見安慕珍呀?”
聞言,安慕玉全部的動作一頓,很快就冷靜下來。右手擡起,將額前的一綹長髮別到耳後去,和安慕錦裝糊塗道:“錦兒姐姐你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呢?雪兒姐姐在哪裡我都不知道,珍兒妹妹又在皇宮,我就是想見她們也見不到啊。”
“安慕玉別和我裝呢,說你是如何得知我死了的消息的。”安慕錦將臉一板,聲音也變得比剛纔冷厲許多。
張曉慧也不拉着安慕玉了,走到安慕錦的身旁。和她一樣冷冷的盯着安慕玉看,沉聲問道:“玉兒,你你是不是騙了我們什麼?”
安慕玉挺冷靜的,面對兩個人的質問依然很平靜,嘴角扯起一抹笑容道:“我能騙你們什麼呢?大嫂,錦兒姐姐,你們誤會我了。那個消息我真的是從得緣庵聽來的,這件事京城裡的人都知道啊。”
“還在胡說。如果你真的是從得緣庵那裡知道的,爲何在我一開始問你的時候你就不告訴我,而是想了一會兒才告訴我。安慕玉,你最好將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否則……”安慕錦警告的話還沒有說完,安慕玉突然跪在了安慕錦的面前,拉着她的衣裙,仰頭就哭了。
“錦兒姐姐我錯了,求求你原諒我。我的確不是從得緣庵那裡知道你死了的消息,是珍兒告訴我的。”說到這裡,安慕玉哭的厲害,鼻涕流出來了,她不得不停下來擦了擦鼻涕。
擦完之後,她繼續說:“自從她被打入冷宮之後,她就很少和我聯繫了。直到去年也就是這個時候吧,她突然寫信和我說你死了,還和我說是皇上殺了你。我收到這個消息嚇的不得了,一開始還不相信,直到得緣庵傳來爲你超度的消息,我纔敢相信這是真的。”
張曉慧是不知道安慕錦爲何受傷的,現在聽到安慕玉的話,她才明白過來。安慕錦之所以會受傷還差點死掉,都是皇上做的啊。
心疼的看着安慕錦,張曉慧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那個差點殺了安慕錦的人是皇上啊,她想罵人也不能罵。
“大嫂別多想,事情都過去了。”安慕錦見張曉慧看着自己欲言又止,就知道她心裡肯定不好受。
“錦兒,真是苦了你了。”張曉慧別過臉,擦掉了眼裡的淚,再回頭時眼裡都是笑。
安慕錦也對她笑笑,再看地上的安慕玉時又變的冷漠了:“看來她和你的關係不錯,之前你是不是還爲她做過什麼事情?”
“她是讓我做過幾件事,但是我都以身體不舒服推脫了。”安慕玉哽咽一聲。
“是什麼事情,你這麼好的記性應該不會忘記吧?”安慕錦提前將她的後路給堵死,她眼裡閃過一絲無奈,只得將哪幾件事給說清楚。
有幾件事安慕錦是不知道的,也許安慕珍自己也沒有對她做吧。她記得的事情就是安慕珍誤將夾竹桃花當成了茉莉花送給她,後來又誠懇道歉。
看安慕珍道歉時那麼誠懇,安慕錦還真的以爲她不是誠心的。結果聽安慕玉說她曾經想讓安慕玉做這事,安慕錦就知道是她太容易相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