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你還好嗎?
柳河倏然坐起身來,不是陌生人,那人知道她是誰!
“安安,乖啊。是不是做惡夢了?”何小曼被她驚醒,還以爲她是做了惡夢。
“我沒事媽,就是有點兒睡不着,你快點兒睡吧。”柳河忙躺下來,悄聲解釋。
何小曼應了一聲,囑咐道:“別胡思亂想,快睡吧。”
不大一會兒,何小曼的呼吸聲便均勻下來,柳河長長吐出一口氣,把腦袋埋進被窩裡,重新打開手機。
是誰?發信息的人到底是誰?
實在想不出答案,她便直接問了那人——你是誰?
幾乎是她剛把信息發出去手機屏幕上便挑出一條信息來。
“什麼時候開學?我去接你。”十分熟稔的語氣,好似相識許久的老朋友。
柳河沒有回覆,只等着那邊的人告訴自己他或者她到底是誰。
可是等了足有半個小時,手機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信號滿格,不是信號的原因,那麼就是那邊的人不想告訴她了。
柳河來回翻了幾個身,眼睛一直盯着屏幕,那邊越是不回覆她心裡越是難受。
最後她實在按捺不住,悄悄起身出了房間,走到院子裡,撥通了那個號碼。
電話撥通,只響了一聲便被人掛斷。然後是一條信息跳了出來,只一個字——忙!
柳河氣的差一點兒把手機甩出去,三更半夜的忙什麼忙?忙還發什麼信息,忙還問什麼問題!不想說自己是誰就直說好了,何必用這樣的爛藉口搪塞她。
“以後你別想我再回你信息!”柳河把那人發過來的所有信息全部刪除,只恨這手機沒有攔截短信的功能,否則的話一定要把號碼加入黑名單。
刪完信息,柳河又在院子裡轉了幾圈兒,等心情漸漸平復下來,纔回屋去睡。經過這麼一折騰,她還真有些困了,躺下後不出五分鐘就睡着了。
而此時,距離h省省城兩個小時車程的北部軍區三十八師師部的一個小會議室裡,一個大校、兩個上校和一個少校正聚在一起開會。
彭煜城有些不耐煩地轉動着手機,漫不經心地聽大校說話。
剛纔柳河打來電話的時候,他正在和大校說一件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事情,可惜,對他來說重要的事情,別人未必放在眼裡。
他是四個人當中軍銜最低的,且還沒有分配到具體工作,按說這個時候應該謹慎地對待上級纔是,可是此時他只覺得厭煩,十分厭煩。
“彭煜城,你對上面的命令有意見你找上面說去,在這裡擺臉色給誰看!”上面說話的大校終於忍不住發了火。
大校是三十八師師長,今年不過纔將將五十歲,頭髮卻已經花白,幸好軍人都留着寸頭,他的白髮倒顯得不那麼明顯。
他也算是彭煜城的爺爺一手提拔起來的,所以當初彭煜城被送到他所在的軍區後,他和秦院長一樣,沒少暗中關照彭煜城。
可是,在影響彭煜城最大的一件事情上,他們誰都沒能幫上忙,開始他們心裡還存着愧疚。不過任由彭煜城折騰了兩年之後,他心裡的愧疚早已經被氣憤和不耐代替。
兩個上校趕緊去拉王師長勸他消氣。他們兩個是三十八師下屬兩個團的團長,彭煜城曾經待過得邊防部隊正好歸高瘦的團長管。
兩個團長雖然也看不慣彭煜城吊兒郎當的樣子,不過也知道他有背景,輕易不能惹,所以一直壓着火氣。
彭煜城的態度不僅沒有好轉,還十分囂張的把兩條腿搭在桌子上,身子軟趴趴地靠在椅背上,從鬆了兩個釦子的軍裝上衣裡掏出一盒煙,毫無顧忌地抽起來。
吐出的煙霧迷濛了他的表情,卻更加突顯他桀驁的氣質。
這個樣子的彭煜城別說是柳河沒見過,就是方美婷也沒見過。其實,這樣的自己,彭煜城自己也好幾年沒見過了。
“彭煜城,你升了銜,還從邊防一線上調過來,你還想怎麼樣?你還想怎麼樣?”王師長拍着桌子吵彭煜城吼。
他已經多少年沒對手下的人這麼吼過了,人的官職升到一定的位置,看事情就要比以前淡定很多,可是這一次,他實在控制不住自己。
彭煜城安然不動,直到一根菸抽完,把菸頭扔到地上,站起身用腳踩熄菸頭上的火星。
“我不稀罕什麼少校,”撕掉肩章拍在桌子上,“也不稀罕什麼上調,我只要一個說法,一個公道!我剛纔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石長志,他是應公殉職,是爲了給戰友擋槍子兒壯烈犧牲的英雄,你們一句話,一張破紙就能當這件事不存在?”
把話挑明,王師長和兩個團長都不說話了,彭煜城也緩了口氣,定定地看着王師長,“石長志的老婆孩子已經去了濱城,他們就想讓部隊給個說法。我這次之所以答應回來也是來討說法的。石長志犧牲兩年,部隊除了當初給的撫卹金就沒了動靜,這樣對一個英雄不公平。”
王師長嘆了口氣,擺手讓兩個團長鬆開他,坐下之後自己點了支菸,唆了一口之後才說道:“煜城,你提出的要求我會向上面反映,但是你也該從大局考慮。不管什麼原因,當初你們畢竟朝國|界外開了槍,還打死了人,這件事上面不追究已經……”
“啪”彭煜城大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發出的聲響讓另外三個人渾身一震。
“我已經在報告裡面寫的很清楚了,槍是我下令放的,人雖然不是我打死的,但是主要責任全在我身上。上面怎麼處罰我我沒意見,但是,石長志的事情上面必須給說法!”彭煜城瞪着充血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王師長。
王師長把剛吸了一口的煙狠狠地扔到地上,站起身指着彭煜城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好一會兒之後,他才氣惱又無奈地說道:“彭煜城,這件事牽扯太大,不是你一個人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你回去好好想想,想一想你身上爲什麼穿這身衣裳,想一想你曾經在黨旗,在國旗下宣過的誓言!”
說完之後,王師長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小會議室,兩個團長緊隨其後也走了出去,最後小會議室裡只剩下彭煜城一人。
他有些頹喪地坐到椅子上。這兩年,這樣的爭吵已經發生過好幾回,只是以前都是在電話裡,這一次卻是面對面的吵。
他定定地看着躺在桌子上的肩章,思緒飄到了兩年前,那一場和平年代已見硝煙的戰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