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滿臉的淚看着背對着自己蹲在自己面前的劉雯溪,眼中的怨氣慢慢的消失,擡起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戰友,再看了看蹲着招呼自己上來的劉雯溪,顧言臉上的淚流淌的更多更快,按住劉雯溪的後背,“我自己走。”
血泡已經磨掉,露了肉的腳底板傳來劇烈的疼痛,顧言邊哭邊看向驚訝的看着自己的劉雯溪,“我行,你們能走,我也能走。”
說完悶着頭不管不顧的就往前衝,她顧言行,一滴滴掉落在地上的淚一陣陣傳來的疼痛讓顧言感覺整個人在變,在發生着她暫時無法靜下心梳理的轉變。
看着這樣的顧言,劉雯溪輕輕的笑出聲,拿過戰友手裡自己的行李,又從艾欣手中拿過顧言的武器,走在了前頭。
時間一分一秒的緩緩划動着,十一點、下午一點,到了此時,陸陸續續去身後大客車的人員越來越多,女兵五個方隊,張梅所在的五方隊是唯一一個沒有一名女兵脫離隊伍的整體方隊,但女兵們已經到了極限,身體在打晃,眼前的路好像沒有盡頭似的,張梅再次看了一下時間,兩點零五分,現在已經到了最熱的時候,添了一下乾裂的嘴脣,張梅吞嚥着口腔內那少的可憐的口水。
水壺裡還有三分之一的水,但張梅不敢動,張梅害怕在這樣的高溫下萬一出現中暑急需用水的時候拿不出水來,張梅知道大部分學員的水壺已經空了,雖然知道自己的這點水聊勝於無,但張梅還是希望留出一些來。
收回看向時間的目光,看着被陽光照射的白晃晃的前方,張梅再次嚥了口吐沫,還有四個小時,此次拉練即將結束,但張梅不知道四個小時是否能夠讓她們這些人按時走完剩下的全部路程,畢竟隨着時間的推移,隊伍整體的速度已經完全慢了下來,那怕教官們不斷的動員鼓勵,那怕所有人都不想放棄,但體力大量的流失已經不是單靠意志可以控制的。
拖着腫脹完全失去知覺的雙腿不斷的前進,突然,張梅被倒在後背的一個重物壓的腳下一個趔趄,一下子單膝跪在了地上,雙手撐在了滿是小石子的路面上,張梅感覺掌心一陣疼痛,張梅悶哼一聲,驚呼聲傳來,張梅的心底咯噔一下。
站在自己身後的是程雪嬌,程雪嬌可是有特殊情況的,感覺程雪嬌被人挪走後,張梅趕緊轉身看向身後,此時的程雪嬌面色蒼白,臉上溼噠噠的,滿是汗水,張梅心底一驚,知道自己擔心的情況終於還是出現了。
張梅來不及多想,把手搭在了程雪嬌的手腕處,入手的肌膚溼冷,而且脈搏細弱,收回手指,張梅看向靠在楊麗麗身上雙眼半睜半閉的程雪嬌,拿起自己腰側的水壺,打開,扶住程雪嬌的頭,小心的給程雪嬌倒了點水。
還沒等張梅撤身,哇的一聲,程雪嬌一下子**狀的吐了張梅一身,圍在身邊焦急的出主意的女兵們,條件反射的蹭的全部往後撤了一大步,張梅一把抓住本能的向後退的楊麗麗,“沒事,別動。”
楊麗麗隨即穩住自己抱着程雪嬌想要收回的手,張梅輕輕的拍着程雪嬌的後心,邊拍邊輕聲安慰着,“沒事、沒事,雪嬌,吐出去就舒服了,沒事,你就是中暑了,我帶你去教導員那裡,,別害怕,很快就沒事的。”
回答張梅的是程雪嬌無力擡起的頭顱和一滴滴順着臉頰流淌下的淚,張梅站起身,先左右看了一下,看看能不能儘可能的把程雪嬌挪到陰涼的地方,右側五十米外的有一顆乾巴巴的小樹,雖然不高,雖然能夠遮蓋的地方很小,但畢竟大太陽底下要好一些,招呼着又聚集回來的女兵幫着把程雪嬌擡到樹下,張梅低頭看了一眼迷彩服上衣的嘔吐物,忍住噁心感,把揹包卸下又把上衣脫下,捲了卷,放在了地上,穿着軍綠色半截袖的張梅無比慶幸,自己沒有因爲熱把外套脫下,否則等待自己的就是帶着嘔吐物回營。
簡單的收拾一下,張梅擡腿準備去後面的隨軍車,突然,張梅感覺褲腿一陣無力的拉扯,低頭看向勉強擡起頭看向自己的程雪嬌,張梅皺了下眉頭,有些不解的蹲下身體,看向臉上全是痕跡的程雪嬌,“雪嬌,我去找教導員,你中暑了,必須大量補水,否則容易出大問題的。”
說完張梅準備站起身,可斜掛在腰側的水壺帶子卻再次被程雪嬌拉住,張梅緊鎖眉頭滿臉疑惑的看向程雪嬌,“雪嬌,怎麼了?”
“張梅,我要跟你們在一起。”虛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張梅愣住了,是要,而不是想,張梅看着眼前這個嬌氣的小姑娘,此時的程雪嬌雖然臉色蒼白,狼狽不堪的只能靠着別人支撐着自己無力的身體,但溼漉漉的眼神中卻帶着濃濃的堅持。
程雪嬌的話也讓抱着她的楊麗麗露出了不忍,楊麗麗擡頭看向張梅,“張梅,我那還有水,給雪嬌喝了,別找教導員了。”
雖然不忍,雖然知道這樣做對程雪嬌來說會是一個無法彌補的遺憾,但再次打量了程雪嬌的臉色,又摸了摸程雪嬌溼冷的皮膚,張梅還是狠下心搖搖頭,抽回被程雪嬌鬆散的握住的水壺帶,“不行,雪嬌必須交給教導員。”
說完張梅站起身大步往後走,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隨着張梅的舉動還有程雪嬌壓抑的哭聲,張梅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擡腿往後跑,使勁眨了眨眼底驟然升起的炙熱,張梅迎面衝到了看見自己停靠在一邊的大客車邊。
“石教,是你們班的吧?”雖然臉上髒兮兮,但司機還是認出了曾經找過石靜茹的張梅,司機的話讓坐在後座的石靜茹心底一沉,知道最擔心的事還是出現了,站起身,快速的下車,看到跑過來的張梅,石靜茹的皺起了眉頭,沒等張梅開口,“張梅,是不是咱們的女兵堅持不住了。”
張梅搖搖頭,又點點頭,“教導員,程雪嬌中暑了,臉色發白而且剛剛吐了。”
張梅的話讓石靜茹的心越發的下沉,扭頭看向車內,“小胡,小胡。”
石靜茹站在車下喊着隨隊軍醫胡月芳,聽到喊聲的胡月芳知道又有情況了,這一小天,作爲隨軍軍醫的胡月芳已經聽到很多次喊聲,趕緊拿着放在身邊的藥箱往車下跑,看到下車的胡月芳,石靜茹簡短快速的把情況說了一下,胡月芳皺起了眉頭,“靜茹,這個學員不能再往下走了,中暑可大可小,嚴重的話容易造成生理性休克,要是真出現那種情況,咱們手裡現有的這些設備可不夠。”
石靜茹有些沉重的點點頭,“我知道,你跟我過去看看。”
胡月芳點頭,三個人往五方隊停下的位置跑去,還沒等跑到程雪嬌的身邊,人羣后的胡月芳就聽見哇的一聲,胡月芳的眉頭緊鎖,“散開散開,別圍在一起。”邊喊邊推開圍着程雪嬌的學員們。
衝到程雪嬌的身旁,胡月芳快速的做着簡單的檢查,幾分鐘後,胡月芳緊鎖的眉頭微微鬆開一些,收起手裡的聽診器,轉頭看向蹲在自己旁邊緊張的石靜茹,“沒大事,不是重度中暑,是輕度的,補上水分就可以了。”
或許是胡月芳的話讓程雪嬌的心裡得到了最大的安慰,或許是心底那份不想放棄的執念起了作用,緩了好一會的程雪嬌此時擡起頭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石靜茹,“教導員,我行,我一定能堅持到終點,你別讓我掉隊,我不想當逃兵。”
最後一句話程雪嬌哭了,一滴滴順着臉頰流淌下的淚水讓石靜茹、張梅等人覺得有些酸澀,石靜茹轉頭看向胡月芳,胡月芳想了一下,緩緩的搖搖頭,“不行,至少現在不行,先上車吧,兩個小時後,要是恢復過來可以繼續跟着隊伍走,但....。”
程雪嬌臉上的淚與哀求讓胡月芳沒有說出可能性不大的話,雖然無奈,但程雪嬌還是被臺上了跟在最後面的救護車上,看着被擡走的程雪嬌,張梅的心情突然變的異常的沉重,堅持、堅持,好像這句話已經刻在這支隊伍上一樣,這些嬌氣的女孩子,這些被人稱作嬌滴滴的女孩子們正在用自己的行動告訴所有的人,她們能堅持會堅持。
緩緩吐出一口氣,好像要把心底的憋悶吐出似的,張梅收回看向程雪嬌的目光,把所有的負重揹包重新背好,再次站在了隊伍前。
五方隊已經出現了第一個掉隊的女兵,張梅不知道在最後的這幾個小時內還會有幾個女兵無法堅持到最後,但,已經堅持到現在,張梅真的不想讓這些努力堅持的女孩子們失望,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後蔫頭耷腦的女兵們,又看了看身邊站在第一位的班長們,張梅扯着乾啞的嗓子大吼了一聲,“出發。”
隨着難聽的嘶吼還有身後沙啞的大聲附和,“出發。”
隊伍再次前行,一個小時後,第二個摔倒後站不起來的女兵出現了,看着再次摔倒站不起來的顧言,張梅知道這一次顧言真的到了極限也真的是堅持不住了,可顧言只是緊緊抿着乾裂的雙脣,一言不發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五個班長,“我要跟你們在一起。”
又是我要而不是我想,看了一眼劉雯溪,劉雯溪眼中的決定讓張梅緩慢的點點頭,幾個人交換了一下意見後,劉雯溪卸下自己的裝備交給了張梅,蹲在了顧言面前,這一次,顧言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