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着石春靜匆忙跑到王貴花家的徐燕子還沒等跑進屋就聽見屋內傳來王貴花爽朗的大笑聲,徐燕子一把掀開布簾子衝進屋裡,別的沒看到,徐燕子一眼看到了坐在炕沿的兩個衣着乾淨的陌生男人,徐燕子頓時覺得呼吸急促,知道這就是從大城市來的提貨的人,徐燕子呼吸一滯感覺心都要停止跳動了似的。
而徐燕子、石春靜的突然進屋也讓王貴花越發的高興,人全了,終於可以點貨了,雖然所有的貨物王貴花已經點了一遍又一遍,但親兄弟明算賬,牽扯到了錢還是大家都在的好,正因爲抱着這樣的想法,王貴花才一直沒有同意來人要求馬上點貨驗貨的要求。
深吸一口氣後,王貴花臉上帶着笑看向張連海,“連海,人都到齊了,咱也別耽擱了,開始點貨驗貨吧。”
張連海笑呵呵的看着鄒靜派來拿貨的兩個提貨員,當看到倆人點頭後,張連海收回目光看向王貴花,“嫂子,可以了。”
王貴花頓時雙眼鋥亮的哎的答應一聲,把早早就堆放在炕櫃上的所有衣服往下搬,而無論是張梅還是曲桂華都站起身跟着往下搬,來來回回幾趟後,所有的衣服按照樣式厚薄分開擺放在兩名驗貨員面前。
搬完貨的張梅下炕退後幾步,站在側面看着兩個人開始一件一件的檢驗,張梅發現,這兩個人從裡到外,從接口到線頭看的非常的仔細,慢慢的張梅把目光從兩個人的手裡收回放在了兩個人的臉上,隨着貨物一件件檢驗完,張梅發現兩個人臉上有了一絲笑意,張梅有些緊繃的心慢慢的跟着鬆弛。
到了六點,經過兩個小時的檢查後兩個人全部查看完,兩個人擡起頭露出了笑容,其中一個年紀稍微小一些的衝着王貴花翹起了大拇指,“大嫂,你們這衣服做的真好,比機器走的都精細。”
外人的誇獎頓時讓王貴花笑眯了眼,剩下的幾個人也不自覺挺直了腰板臉上露出了有些自豪又羞澀的笑,王貴花笑呵呵的說道,“這不算啥,既然當初說好的做工一定要精細,那就不管啥樣都要按照要求去做,我們雖然沒什麼見識,但做人要講信譽這點還是懂得。”
王貴花的謙虛讓坐在一旁的張連海偷偷的笑了,張連海的偷笑被坐在他身邊的陳福看到隱蔽的使勁踢了一腳,張連海憋住笑,輕輕的咳嗽兩聲,看向自己帶來的兩個驗貨員,于波、宋慶軍,“小於、咋樣?”
歲數大一些的于波轉頭看向張連海,臉上帶着淡笑的點點頭,“張哥,沒問題。”
張連海一看演完貨倆人臉上的笑就知道沒問題,笑呵呵的點點頭,“既然沒問題,咱們把帳算一下。”
張連海的提議讓王貴花等人頓時感覺呼吸粗重了許多,王貴花畢竟年歲大一些多少有些抻頭,而徐燕子和石春靜卻有些大口大口喘氣的意思,而所有的人都沒有發現,從始至終,張梅始終站在靠後的位置,既沒有跟着湊熱鬧去看也沒有露出驚喜的表情,雖然張梅的臉上也帶着笑,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張梅臉上的笑帶着濃濃的自信。
其實早在大家的第一件成品出來的時候張梅就仔細看過了,當所有的衣服看過後,張梅不禁感嘆,不愧是從小動針的農村孩子,一個個密密實實的針眼接頭完全看不到線頭在哪裡,從那一刻起張梅就知道只要不出意外肯定不會有大問題。
張連海的話讓于波笑着點頭,從隨身揹着揹包裡拿出一個大口袋,打開後先拿出一沓綁好的四人頭,回來這麼久,當第一次看到這麼多面值一百的人民幣時,張梅的眼中閃爍了一下,隨即又沉寂下去,心底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下,眼皮子越來越淺了,緩緩吐出一口氣後,張梅的心情重新恢復平靜。
拿出所帶來的貨款和計算器後,于波邊報數量價格邊不斷的按照計算器上的按鈕,第一次交出的所有小衣服包括,單衣180套、每套35、總價值6300;棉服65套、每套56、總價值3640;斗篷27件、每件41、總價值1107,全部總數爲11047.
當於波把統計好的數字報出時,屋內除了早就知道總價值的于波、宋慶軍全驚呆了,一個個瞪大雙眼完全回不過神來。
而張梅自己也楞了一下,張梅雖然看過衣服但具體做出多少最後能有多少錢張梅自己還真不知道,張梅只是知道自己做了四十七套單衣,四套棉衣,剩下的完全不知道,這個價格讓張梅楞了一下後隨即明白一個是價格確實給的高再有就是她們做出的數量也超過了預期的二百套,這麼一想,張梅瞭然的笑了一下,不過當張梅擡起頭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于波眼中閃過的那濃濃的歧視時,張梅臉上的笑消失了,眼神也快速的閃爍了一下,再次看了一眼于波,于波眼中的歧視已經消失,雖然臉上還帶着笑,但笑容卻淺了很多也虛假了很多。
張梅明白于波這是沒看的起她們這羣農村人,臉色沉了一下,張梅拉了一下王貴花的胳膊,“嬸子,既然都交完貨那麼趕在天還沒黑透趕緊讓張叔把人送出去吧,要不然路不好走。”
張梅突然刻意提高的聲音不單讓愣神的衆人回神也讓于波、宋慶軍注意到了站在後面的張梅,張梅微微有些冷意的臉讓于波快速的皺了下眉頭,但發現張梅只是一個孩子後,于波也就沒再關注張梅。
張梅的提醒也讓愣神的張連海清醒,臉上露出替大家高興的欣喜,站起身,“對,前個可下雨了,不趕緊回去黑燈瞎火的還真不好走,小於,把錢數點清楚讓她們自己分,咱們趕緊帶着東西趕緊走。”
張連海雖然臉上帶着笑,但張梅臉上完全沒有掩飾的冷淡還是讓張連海心底打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張連海知道張梅不是個沒有禮貌的孩子,現在突然這樣肯定是有原因的,而現在不是問的時候,張連海就順着張梅的話把話題接了過來。
張連海的提議讓從走進道路泥濘的農村就滿身不自在的于波臉上露出了微微有些欣喜的笑,這樣的笑再次被張梅看到,張梅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心底突然升起的憋悶,閉了閉眼睛,張梅心底不斷的告訴自己,冷靜冷靜。
感覺緩過勁來的張梅心底自嘲的笑了,以前不是經常遇見這種事嗎?人家只是歧視農村人並沒有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以前自己不是連更難聽的話更歧視的眼光都見過嗎,怎麼還矯情上了,笑過後,張梅回神看到準備離開的張連海三人,張梅走在後面跟着把東西搬上張連海特意借來的破舊的汽車上,衝着張連海揮揮手,張梅站在徐燕子身邊,靜靜的等待着大家。
重新回到屋裡的衆人看到整整齊齊擺放在桌子上的辛苦費,所有人頓時興奮的滿臉潮紅,石春靜蹭的一下衝到炕桌邊,用手一一的摸過那些錢,笑過後的五個人坐在了炕桌前,王貴花滿臉笑容的拿出一個小本子,一一的把每個人做出的衣服數量覈對了一遍後,張梅驚訝的發現交貨最多的既不是手藝最好的王貴花也不是幹活最麻利的曲桂華而是徐燕子。
數量覈對好後,王貴花也知道大家心急拿到屬於自己的那份錢,也沒耽擱,直接開始按照個人所做出的衣服數量分錢,張梅看到擺在自己面前的1869塊錢,笑了一下,拿出隨身帶着的小手絹包了起來。
當王貴花把所有的錢分到個人手中後,又把徐喜雀的一千多塊錢交給了徐燕子,讓徐燕子轉交給徐喜雀,而此時的徐燕子已經被一沓錢震的說不出話來,愣愣的看着手裡的錢,一遍又一遍的低着頭往手指上吐着吐沫來回的數着。
當不知道數了幾遍的徐燕子突然擡起頭的時候,興奮的嘴脣都有些哆嗦了,看着王貴花,“嬸子,嬸子,我賺了快三千了,我賺了快三千了。”
王貴花也替徐燕子高興,拉着徐燕子明顯發抖的手使勁的拍了拍,“燕子好好幹,以後肯定能賺的更多。”
徐燕子使勁的點頭,邊點頭邊突然哭了,捧着錢嗚嗚嗚的哭了,在場的所有人,除了張梅不瞭解,所有的人都知道徐燕子爲什麼哭,徐燕子這樣的痛哭讓王貴花心底有些發酸,摟住徐燕子的肩膀安慰似的拍了拍。
張梅有些不解的看了一下身邊的石春靜,“大姐,燕子姐咋了?”張梅小聲的問着跟着紅了眼眶的石春靜。
石春靜抽了下鼻子,“想她娘了,燕子娘是病死的,那時候因爲她娘連着生了燕子和喜鵲兩個姑娘,燕子奶奶不樂意拿錢出來給燕子娘看病,所以人就沒了。”
石春靜也沒具體說,但張梅還是從石春靜的隻言片語中猜出了大概,而這一刻張梅多少也有些明白爲什麼徐喜雀那麼的關照她和王貴花,無非就是想讓她們多照顧一下徐燕子。
暗自嘆了一口氣的張梅挪到徐燕子身邊,“燕子姐,天黑了,咱一起回家吧,省着小寶找你。”
徐燕子哽咽的點點頭,使勁擤了擤鼻涕,在陳福的護送下跟着張梅手拉手的離開了王貴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