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忌聽到人羣之中有人冷言冷語的說閒話,立時勃然大怒,他耳力好眼睛尖,立刻發現了那說話之人所在的位置,無忌正在去將那人揪出來,無憂卻拉住他,低聲道:“無忌休要中計。
無忌氣道:“就讓他那麼污衊五哥?”
無憂低低道:“清者自清,五哥沒有做過,憑是誰也別想把污水潑到五哥身上。無忌,立刻命五城兵馬司將屍首帶回去。”
莊煜是混過刑部的,自然對審案子的流程再清楚不過的,立刻對那五城兵馬司的巡街吏說道:“你們速速將永王世子的屍首送至刑部交於刑部馬大人,請他立刻安排仵作驗屍,將永王世子的隨從全都帶回去,再將在場之人的姓名住址記下以備將來做證。”
那巡城吏聽睿郡王安排的頭頭是道,不由暗暗鬆了口氣,心中也越發確定這樁命案不會與睿都王有關,若真是睿郡王下的手,他遮掩都來不及,如何會主動近排繕後之事呢。
在場的百姓都基本上都是這麼想的。他們多是在西市擺攤做小生意的尋常百姓。將素來和氣有禮,從不強取毫奪的睿郡王與初到京城就仗着權勢壓價強買東西的永王世子比起來,那些百姓們自然會站在睿郡王這一方。
於是百姓們紛紛主動報上自己的身份住址等信息,以備將來官府好傳他們做人證。
在臨街的茶樓之中,兩個男子正居高臨下的看着,這座茶樓只有兩層,因爲離街面上極近,所以底下發生了什麼他們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聽到。見莊煜很快就扭轉了境況,其中一個身材圓胖的男人皺眉低低說道:“都說這睿郡王是個莽夫,今日看來不盡其然,王爺,他一定會是個麻煩。”
另一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最大的特點就是普通的男子雙眉微皺,雖然沒有說話卻也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那個圓胖男人的話。
見莊煜一行已經走開,只剩下些百姓圍成一圈登記身份信息,那個圓胖男子便將臨街的窗子關了起來,對那中年男人微微躬身說道:“王爺,只怕這一回整不死睿郡王。”
中年男子淡淡道:“這一次當然整不死他,本王也沒有打算一次就整死他,不過是給隆興添點兒彩頭罷了。”
圓胖男子點點頭,低聲道:“要不讓人在刑部裡動動手腳?若這麼去察,只怕睿郡五很容易就能脫身了。”
中年男子立刻搖頭道:“不必,動的多破綻就多,現在不是時候,我們在各處安排的人都有大用處,不可爲此等小事輕舉妄動。”
圓胖男人躬身稱是,又說道:“王爺,吳王被貶爲國公,您前頭可沒有遮擋了。”
中年男人淡笑道:“不要緊,本王一向安分守己從不惹事生非,隆興又知道本王手中沒有一兵一卒,他不會象提防吳王那樣提防本王的。說起來這吳王真是笨到家了,他在蜀中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打量隆興真的會不知道?本王都沒想到隆興會容他到現在才動手。”
圓胖男人點頭道:“王爺說的極是,不過也正虧了吳王蠢笨做了幌子,王爺才更安全。”
中年男人笑道:“說的也是,看來本王還要去探望安慰感謝吳國公了。”
圓胖男子聞言也跟着笑了起來。
因爲出了永王世子之事,所以莊煜無憂無忌都沒有了繼續遊玩的興致,無憂也不去將軍府了,只對莊煜說道:“五哥,我們去前頭找個地方坐下來商議商議?”
莊煜點頭道:“也好。”
無忌指着前方不遠處的點石軒說道:“就去點石軒吧。”
無憂點點頭,爲防隔牆有耳,的確是去點石軒比較安全。一行三人並沒有走點石軒的正門,而是繞到后街上,從點石軒後院的院門進入了點石軒。
點石軒的總櫃聽說睿王爺和小王爺來了,趕緊放下手中的帳本急匆匆迎了出來。無忌一見到點石軒的總櫃便說道:“楊老管事,快安排一間淨室,只送一壺茶,不要人服侍。”
楊老管事見睿郡王與自家小王爺臉上都沒有笑容,心中不由暗自納悶,這二位平日可都是挺愛笑的。他不敢多問,立刻按無忌的要求準備淨室,又飛快傳話到內宅,讓他的妻子帶着女兒親手沏茶做點心,小王爺說不要點心,可他哪裡就能讓主子空口吃茶。
莊煜命貴喜等人守在外頭,將淨室的房門關好,無憂立刻拿下帷帽,先仔細的看看莊睿的神色,見莊煜雖然板着臉,不過卻沒有什麼憤怒之意,神情還算是鎮定。無憂忙又看向無忌,無忌雖然氣鼓鼓的,卻也沒有什麼失去理智的表現。
無憂暗暗鬆了口氣,輕聲道:“五哥,是什麼人設局害你?”
莊煜想了許久,都沒有想出任何頭緒。他從落生到現在,就沒認真結下什麼仇人,縱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也是轉眼就過的,絕不至於到殺無辜之人來陷害他的地步。
莊煜搖搖頭,皺眉說道:“我想不到,無憂你知道我並不曾與什麼人結過仇的。”
無憂輕輕點頭,莊煜是皇子,又被封爲睿郡王,將來少不得一個親王之封,身份自是極爲貴重的,素日裡只有別人來討好他,生怕得罪他的,他又怎麼可能得罪人呢。可若是沒有得罪人,那陷害莊煜之人到底是誰呢,他圖的是什麼?
無憂在路上已經想清楚了,莊煜目前雖然會被當成殺人嫌犯,可是他有充足的證據爲自己洗清嫌疑,若要那幕後黑手真要置莊煜於死地,不應該用這種漏洞百出,明眼人一看能就看明白的招數。
由此可以推斷出,那幕後之人的目的並不是致莊煜於死地,那麼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難道僅僅是給帝后心中添堵,讓皇家臉上無光麼?無憂想不明白。
無憂在腦子裡飛快的過了一遍,她想的很多,卻獨獨想漏了長年遠在膠州,她並不瞭解的永王夫妻。世子莊燭是永王夫妻唯一的兒子,他這一死,永王夫妻就此絕後,永王夫妻特別是愛子如命的永王妃怎麼可能善罷甘休,失去獨生愛子的母親會做出什麼樣瘋狂的舉動,是這沒有辦法猜測的。
無忌見莊煜與無憂都不說話,不由急道:“五哥,姐姐,你們怎麼都不說話?”
莊煜沉沉道:“無忌,我沒有殺永王世子,可是在他臨死之前,最後一個對他動手的是我,這個嫌疑縱然是能洗乾淨,卻還是會讓父皇十分爲難。估計不出幾日,睿郡王怒殺永王世子的風聲就會傳遍整個京城。”
無忌急道:“怎麼會這樣,人明明不是五哥殺的,對了,剛纔我還卸了那個永王世子的胳膊呢,這麼說我也有嫌疑。”
莊煜勉強笑道:“你又不是最後一個與永王世子動手之人,何況你還是個小孩子呢,怎麼都不會把你牽涉進來的。”
無忌小臉一沉立刻炸毛了,他憤憤大叫道:“什麼叫我還是小孩子?五哥,我都十一歲了,論武功兵法,我哪一點不比你強,姨丈和師父都常常誇我的。剛纔是我卸下那永王世子的胳膊,這可是大家都看到的,憑什麼你一個人把嫌疑都攬了去?”
莊煜真是哭笑不得,只皺眉說道:“又不是什麼好事情,你爭個什麼?”
無忌小聲嘟囔道:“要是好事我就不和你爭了。”
莊煜心中一暖,拍拍無忌的肩膀說道:“無忌,你的心意五哥領了。你不用擔心,五哥沒有殺人,絕對不會有事的。父皇便是做樣子罰一罰五哥,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無忌卻是不答應,只梗着脖子說道:“五哥又沒有犯錯,憑什麼受罰?”
無憂低嘆一聲道:“無忌,雖然五哥沒有殺永王世子,可他卻是最後一個對永王世子動手的人,姨丈相信五哥,可他並不能讓滿朝文武全都一樣相信五哥,爲了穩定大局,姨丈怕是不得不讓五哥受些委屈。”
無忌素來最聽無憂的話,他聽姐姐都這麼說了,看來五哥這冤枉委屈是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只憤憤坐到椅上,氣鼓鼓的轉過身去。
此時不是安撫無忌情緒的時候,無憂蹙眉對莊煜說道:“五哥,你打算怎麼辦?”
莊煜平靜的說道:“我要先進宮向父皇回稟,讓父皇心中有所準備,然後去刑部盯着仵作驗屍,免得有人再做什麼手腳。”
無憂想了想說道:“五哥,你去刑部吧,我替你進宮向姨丈回稟。無忌,你去五城兵馬司,看緊了那些永王世子的隨從,不可給任何人可乘之機。”
無忌立刻跳起來說道:“我現在就去。”
莊煜略有些個猶豫,畢竟去稟報這種事情不是什麼好差使,縱然他的父皇看在無憂是世侄女兒兼未來兒媳婦的份上不會對她怎麼樣,可到底會心生芥蒂。
莊煜不必說什麼,無憂都能懂他在想什麼,只輕笑道:“五哥,有人算計你也不是你的過錯,姨丈最是開明,他不會生你我之氣的。”
莊煜又想了一回,方點頭道:“也好。”
楊老掌櫃夫人剛把茶點做好命小廝送來,卻見莊煜一行走出淨室,匆匆離開了點石軒。無憂心細,見小廝從後宅方向走來送點心,便知道這是楊大奶奶親手做的,楊大奶奶做的一手好點心,無憂是早就聽說過去。於是無憂命飛星去接過食盒,將點心打包帶走。
楊老掌櫃已經猜出戴着帷帽之人是郡主,不過無憂沒有亮明身份,他也就假裝不知道。見郡主給足自己的面子,楊老掌櫃頓覺臉上有光,走起路來都比平時快了許多。
出了西市,莊煜無憂無忌三人在三岔路口分開,莊煜與無忌分別去了刑部和五城兵馬司,無忌則直奔皇宮而去。因爲時間緊,她都來不及回王府換衣裳。
無憂有隨意進出宮門的腰牌,所以她很順利的便進了宮門。不多時,得到宮門小太監稟報的陸柄匆匆迎了出來,他見無憂身着男裝進宮,不由暗自驚訝。以萱華郡主的規矩,她是不應該犯這麼低級錯誤的。
“您……急着進宮可是有要緊之事向皇上回稟?”陸柄略一遲疑,立刻將對無憂的稱呼掩去,只以含糊的“您”來稱呼,並低聲問了起來。
無憂輕聲道:“陸總管,我有要緊之事求見皇上,煩您通報。”
陸柄略想了一下,便說道:“您先去致爽齋候着可好?”
無憂知道避諱,便點頭道:“好,我這就去致爽齋,陸總管,事情緊急,還請快一些。”
陸柄點頭表示明白,他立刻命小太監引無憂去距離御書房不遠的致爽齋,自己則快步疾走回御書房向隆興帝回稟。
隆興帝聽說無憂竟然身着男裝入宮,心中也很驚訝,立刻放下手頭正在披閱的摺子,匆匆去了致爽齋。
“無憂給姨丈請安。”無憂一見隆興帝便跪了下去,隆興帝揮手道:“無憂起來,怎麼是你一個人進宮?煜兒和無忌呢,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無憂並沒有起身,只簡明扼要的將西市發生之事說了一遍。她講的很客觀,只是陳述事實,並沒有說一句有傾向性的話。
隆興帝聽罷,雙眉緊緊鎖了起來,陸柄也是愁眉緊鎖,這件事情還真不是一般的難辦。
隆興帝當然相信自己的兒子不會殺人,就算是那永王世子激怒了莊煜,莊煜都會爲了聖壽節而硬是嚥下這口氣,要不然那永王世子莊燭絕對不會只捱了一拳一腳,還在捱打之後能正常的行走。隆興帝知道莊煜的身手,打永王世子那樣一個沒用的胖子,莊煜若有心重打他,他絕對站不起來。
可是隻有隆興帝相信卻是遠遠不夠的,此事一定會鬧到朝堂之上,隆興帝若是不處置莊煜,那就是明晃晃的包庇。此時正是萬邦來朝的掯節兒上,一個處理不好,大燕可就在各邦使臣面前失了臉面。而且還會讓百官離心。
隆興帝一直在思考着,卻沒有注意到無憂還一直跪着,還是陸柄細心,忙輕輕將無憂扶了起來。無憂垂手侍立一旁,看似平靜,其實她心裡很是緊張。莊煜會受些處罰這是無憂已經想到的,只是她想不到隆興帝會怎麼樣處罰莊煜。若是處罰的狠了,無憂口中不敢說什麼,心裡還是會有怨言的。
隆興帝在屋子裡快步轉了幾圈,忽然擡頭看向無憂問道:“這事可曾告訴你姨媽麼?”
無憂忙搖頭道:“還不曾。”
隆興帝想了想便沉聲道:“此事瞞不住,無憂,你去懿坤宮慢慢說與你姨媽知道,總好過她聽其他人亂傳些沒影的事。”
無憂心中正有此意,她在策馬奔向宮門之時已經想到了,永王夫妻必會來宮中告狀,若是讓帝后從他們夫妻口中聽到消息,只怕那消息已經走形的不成樣子了。還是由她這個全程都經歷的當事人來說更公允一些。
隆興帝命陸柄送無憂前往懿坤宮,畢竟無憂現在是身着男裝,沒有隆興帝的旨意,一個外男擅闖內宮,無憂有十個頭都不夠砍的。
陸柄引着無憂趕往懿坤宮,不想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容貌極爲俊美的少年。無憂並不認識這個少年,只覺得他的眉眼兒同太后有一二分相似之處。便以爲這少年是太后孃家的什麼親眷。
便是在平時,無憂也不會與外男說話,何況此時她還滿腹心事,自是更加沒有心思去應酬。
陸柄見了那少年,只上前淡笑微微躬身道:“吳國公世子這是要去哪裡?”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前吳王世子,如今的吳國公世子莊焰。他昨日被太后留宿宮中,莊煜雖然不情願卻也沒有辦法,因此只得胡亂歇了一夜。今日早上起來給太后請過安之後,莊焰便立刻堅決要求出宮。
太后明明極捨不得,卻還是答應了莊焰的請求,並且讓他常進宮來看望自己。莊焰心中暗覺奇怪,他對太后完全沒有印象,是知道太后爲何會對他這般優厚款待。太后對他慈愛的就象是老祖母一般。只是莊焰一時不能接受那樣的寵愛。
苦留不住,太后又不肯逆了莊焰的心願強留他在慈安宮,便命李嬤嬤好生送莊焰出宮,打算等過幾日再接他到慈安宮。正是在出宮的路上,莊焰才與無憂走了個正對面。
李嬤嬤奉太后之命送吳國公世子莊焰,她看到陸炳引着個眉目如畫的俊秀少年,又是往懿坤宮方向去了,李嬤嬤不免心中生疑,便也有意停下腳步,一雙眼睛只在無憂身上掃來掃去。
李嬤嬤的舉動極不合規矩,然而她是太后身邊最得力之人,明面上誰也不能得罪於她,何況無憂還是女扮男裝入宮的,這事到底不好讓太多人知道,免得又授人以柄。
所以陸柄見李嬤嬤打量無憂,便腳下一移便技巧的將無憂掩在身後,只淡笑道:“老奴不耽誤吳國公世子的時間了,您請。”
莊燭壓下心中的疑惑,與李嬤嬤匆匆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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