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煜的希望是不可能實現的,甚至他想多握一會兒無憂的手都不可能,一陣急促的叫聲打破了莊煜和無憂的小溫馨。
“五皇兄,萱華姐姐,王爺……”莊嫣的叫聲傳入莊煜無憂無忌的耳中,讓這三人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莊煜和無憂是因爲知道了莊嫣的心思而皺眉,無忌雖不知道,卻因爲本能的討厭莊嫣而不高興。
三人向莊嫣看去,只見莊嫣只帶了一名侍婢搖搖走了過來。她依舊着緋色妝花貢緞公主正裝,與這藍天白雲綠樹碧水的自然環境極不和諧。
無憂輕輕抽自己的手,莊煜依依不捨的放開,對莊嫣這個隔母的妹妹心中很是怨念,她一來,什麼氣氛都被打破了。
“七皇妹不在房中休息,到這裡來做什麼?”莊煜迎上前淡淡問了一句,語氣裡的不悅很是明顯。
莊嫣假裝沒有聽出莊煜話中的不高興,只揚起笑臉道:“我聽說五皇兄和王爺在這裡洗馬,便想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
莊煜上下打量了莊嫣一番,毫不客氣的指着莊嫣頭上簪的鳳釵花鈿和身上那極爲繁複的華貴衣裳,淡笑問道:“七皇妹,你這身打扮只合站着或是坐着不動,幫忙洗馬?快別說這種話了,沒的讓人聽到笑話我大燕的公主沒有常識。”
莊嫣臉上一白,眼睛蒙上一層水汽,委屈的說道:“五皇兄,你怎麼能這樣說我。我好心來幫忙難道還幫錯了?”
無忌極不喜歡莊嫣這嬌柔造作的腔調,他邊輕輕撫摸閃電的背,邊冷冷沉聲道:“本王的馬本王自會妥善照顧,用不着公主多事。”
莊嫣自出生以來,除了上次被隆興帝罰禁足受過委屈之外,就再沒受過任何委屈,她雖然傾心無忌,卻也受不了無忌這樣冷冰冰的拒絕,她立刻變了臉色,漲紅着臉跺腳怒道:“本公主偏要洗馬,你敢拒絕試試看!”
無忌也不是能受委屈的人,他厲聲喝道:“你敢碰閃電一指頭,休怪本王手下無情!”
無憂皺眉,向無忌輕輕搖了搖頭,這裡不比京城,到底都有草原各部之人,到底不適合將事情鬧大。
莊煜則冷聲喝道:“莊嫣,你太過份了!還不快回去老實待着。”
莊嫣瞪向莊煜,從前莊煜雖然不喜歡她,卻沒有說過什麼重話,所以莊嫣以爲莊煜不敢得罪自己,她卻不知道那是莊煜懶得理會,說到底教養莊嫣是麗妃的責任,莊煜犯不上去說些什麼。可現在不一樣,麗妃沒有隨扈,那麼莊嫣若是做出什麼不得體之事,便是皇后的責任,莊煜自然要對莊嫣嚴厲起來。
莊煜並不理會計嫣瞪着自己,只向莊嫣身邊的婢女冷聲喝道:“還不快送公主回房。”
莊嫣大怒叫道:“五皇兄,你憑什麼命令我回房!”
莊煜冷聲道:“只憑我是你的皇兄,兄長有命你敢不從?”
莊嫣從來沒受過這樣的氣,憤憤叫道:“父皇還好好的,你逞的是那門子的威風!我偏不走。”
無憂見莊嫣越吵越不象話,心念一動便用莊嫣能聽到的聲音對無忌說道:“無忌,可還記得孝悌做何解?”
無忌立刻朗聲道:“孝悌者,指孝敬父母尊敬兄長,無忌沒有兄長只有姐姐,所以無忌一向很尊敬姐姐的。”
無憂暗暗向無忌豎起大指指,她這個弟弟果然有靈性,真是一點就透。
莊煜和莊嫣都聽到了無忌那大聲的解釋,莊煜看着莊嫣,沉聲道:“七皇妹,無忌年紀比你小都如此懂事明理,你真是太失體統了。”
莊嫣並不在乎莊煜說什麼,只是聽到無忌的話,她的眼圈兒立刻紅了,咬着嘴脣猶豫再三,到底沒說出什麼,轉身提着裙子飛快的跑開了。
莊煜的婢女雲芳趕緊向莊煜屈膝行了個禮,用水汪汪的眼睛看了莊煜一眼,嬌聲道:“奴婢告退。”
莊煜冷着臉一言不發,只是象趕蚊子似的揮了揮手。自他十二歲之後,象雲芳這樣的心大的宮女不知見了多少,早就已經懶的理會了。
莊嫣的到來讓莊煜無憂無忌三人心中都不太痛快,特別是莊煜,莊嫣怎麼說都是他的妹妹,就算是隔母的妹妹,他們身上也有一半的血脈相連。
無憂見莊煜黑沉着臉,知道他心裡不自在,便笑着說道:“五哥,你和無忌忙了這半天,一定餓了吧,要不要吃些點心?”莊煜和無忌都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特別容易餓,所以無憂纔會這樣問。
莊煜知道無憂擔心自己,便笑着點了點頭,故做輕鬆的說道:“好啊。”
無忌早就想吃點心了,平時無憂怕他吃壞了牙齒,並不許他多吃甜食,如今無憂發了話,他便一溜煙似的衝到樹下,抱起盤子便大吃起來。
莊煜見無憂那狼吞虎嚥的樣子不免笑了起來,對無憂說道:“無憂,吃過點心多漱漱口也就是了,看你把無忌拘的,跟幾個月沒見過點心似的。”
無憂白了莊煜一眼,嗔道:“你還說,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偷偷給無忌帶點心的事,有你慣着他儘夠了,我再一起慣着,無忌那口牙可別再想要了。”
莊煜見無憂白自己一眼的神情特別的嬌俏可人,立刻拉住無憂的手,笑着說道:“無忌是我弟弟,我不慣着他慣誰。”
無憂臉上一紅,輕啐了一聲,倒沒再把手抽出來。莊煜爲她的無忌已經做了那麼多,她不想讓莊煜連這點兒小小的心願都不能實現。
再次握住無憂的手,那柔軟溫暖的觸感讓莊煜的心幸福的一塌糊塗,他刻意放緩了腳步,憑着無忌怎麼招手高喊,他都不願結束這段段的路程。
無憂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又覺得只這麼牽着手低頭走路怪怪的,便沒話找話輕聲說道:“五哥,你頭一次跟姨丈北巡麼?”
莊煜搖搖頭道:“這是第二次了,六年前我跟父皇來過一次。”
無憂聽了低低問道:“那時爹爹還在。”
莊煜趕緊停下來,緊張的看着無憂,擔心的說道:“無憂,對不起,你別傷心。”
無憂擡起頭看着莊煜,輕輕搖頭道:“五哥,我沒事,只是……只是想到我和無忌和爹爹的緣份這麼淺,心裡有些遺憾,爹爹縱橫沙場十五載,可我和無忌都沒有機會看爹爹有多威武。”
莊煜忙道:“我見過,無憂,你想知道我說給你聽啊,你聽我說,季叔叔不愧是我們大燕的戰神,他一出場……”莊煜忙給無憂細細描述起他所見過的季光慎。
無憂聽的很是出神,不知不覺被莊煜牽着手,偏離了原來的方向,兩人順着河岸緩緩向南走。
無忌吃飽了肚子,見自己的姐姐和五哥已經走出好遠,便立刻跳起來撥足追了過去。邊走邊招手高聲囔道:“姐姐,五哥,等等我……”
莊煜和無憂聽到無忌的叫聲,不由相視一笑轉過身來,站在哪裡等無忌,無忌剛跑到近前,無憂便說道:“無忌,五哥正在講爹爹的戰績,我們一起聽。”
無忌高興的跑到莊煜和無憂的中間,抓住莊煜和無憂的手,三人繼續往前散步。莊煜也繼續講了起來。
遠處,一座山坡上,本應該回房的莊嫣站在莊烴的身邊,指着莊煜無憂無忌的背影憤憤道:“哥哥你看他們。”
莊烴強行壓住眼中的怨毒,沉聲道:“你叫我出來就是看這個?五皇兄和她們姐弟走的近,你又不是不知道。”
莊嫣憤憤跺腳道:“我當然知道,可是剛纔五皇兄當着他的面給我沒臉,哥哥你就不能替我出口氣麼?”
莊烴冷道:“嫣兒,哥哥是怎麼對你說的,你心裡再怎麼喜歡忠勇郡王,現在也不能有任何的表現,你是公主,他是郡王,你們的親事都得由父皇做主,除非……”
莊嫣立刻追問道:“除非什麼?”
莊烴一臉失言的表情,趕緊搖頭道:“沒有什麼,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我們是庶出的皇子公主,聽上去尊貴,其實能算的上什麼呢,嫣兒,你聽哥哥的,算了吧。日後父皇會給你找個好人家的。”
“我不,憑什麼大皇姐就能由着自己的心思嫁給她喜歡的人,我卻要委屈自己?”莊嫣憤憤不平的跺腳叫了起來,反正這山坡上只有她的莊烴兩個人,所有的侍衛宮婢們都在山坡下面守着。
當日大公主莊靈與衛國公世子嚴謹安偶遇,兩個人一見鍾情,隆興帝和皇后都覺得嚴謹安是不錯的人選,這纔有了嚴信上表爲兒子求娶大公主莊靈之事。莊靈和嚴謹安一見鍾情之事雖然知道的人很少,可是莊靈同皇后說話之時,被麗妃安插在懿坤宮的釘子聽到了,所以麗妃便知道了這件事,有次不小心說漏了嘴,所以莊烴莊嫣纔會知道。
莊烴沉聲道:“就因爲我們是是皇后娘娘親生的,是庶子,嫣兒,你明白什麼是庶子庶女麼,在宮外,庶子庶女就是奴才生的孩子,分家業,能得一成便是天大的恩典,庶女的嫁妝至少比嫡女少七成。夫婿的身份也要差許多。”
莊嫣出生後不久莊靈下嫁嚴謹安,所以她一直是宮中唯一的公主,所以莊嫣真不知道什麼嫡庶之別,想來也是,麗妃怎麼可能當着女兒自打臉面,所以莊嫣一直覺得自己是最高貴的公主,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
聽了莊烴的話,莊嫣震驚的說不出話來,而莊烴似是沒有說夠一般,繼續說道:“大駙馬只是個國公府的世子,嫣兒,你覺得你的夫婿身份有可能高過大駙馬麼?你也不想想,忠勇郡王是什麼身份,若做你的駙馬,豈不是活打了皇后娘娘和大公主的臉,父皇那麼寵愛大公主,他豈會做這樣的事情。你聽哥哥的勸,再不要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了。”
莊嫣從震驚中醒過神來,立刻拼命搖頭道:“不,我不要。哥哥,我一定要嫁給忠勇郡王。哥哥你最疼我了,你幫幫我。”
莊烴沉默許久,方纔沉聲說道:“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只要你事事聽哥哥的安排,哥哥有辦法讓季無忌必須娶你。”
莊嫣喜道:“真的麼?只要哥哥能幫嫣兒達成心願,嫣兒什麼都聽哥哥的。”
莊烴點點頭道:“那好,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現在開始遠着季無忌。”
“爲什麼?”莊嫣不解的問道。
莊烴沉聲道:“嫣兒,你已經引起五皇兄懷疑了,若然再不收斂,只怕五皇兄在父皇母后面前進幾句饞言,你及笄後便得去和親了。”
“什麼,五皇兄爲什麼要這樣做,我……我並沒有礙着他什麼啊!”莊嫣聽到“和親”二字,嚇的臉色慘白,驚慌的問了起來。
“傻妹妹,你現在還沒有看出來麼,五皇兄要娶萱華郡主做皇子妃,你也知道皇子公主不可能只與一家聯姻,若你做了郡王妃,那萱華郡主便絕了嫁入皇族的路。五皇兄對萱華郡主志在必得,他怎麼可能允許你嫁給忠勇郡王壞了他的姻緣。”
“啊……五皇兄他……”莊嫣只說了半句便沒再說下去,這一路行來,莊煜對季無憂如何,大家有目共睹。雖然莊煜已經很注意自己的言行,可是他的心在無憂身上,便忍不住會帶出幌子,所以只要留心莊煜之人都會看出些端倪。
“哥哥,那我怎麼辦?”莊嫣帶着哭腔問了起來。
莊烴沉聲道:“嫣兒,我就只有你這一個妹妹,你放心,哥哥說什麼也要幫你達成心願。不過萱華郡主只比你大兩歲,現在談親事還早,你沉下心來再等上四年,到時候,哼,哥哥一定有辦法讓她做不成五皇子妃。”
莊烴渾身上下透着陰邪之氣,讓莊嫣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她忙點頭道:“好,我聽哥哥的。”
莊烴看看莊嫣,忽然說道:“嫣兒,晚宴我們都要陪父皇出席,你切記不可強出風頭,衣裳也換的素淨些,把風頭讓給萱華郡主。”
莊嫣立刻不高興的問道:“爲什麼要讓給她?”
莊烴冷冷一笑道:“她越是出盡風頭,便越會引起各部汗王的注意,再加上今日季無忌出的風頭,你說那些汗王們會不會爲自己的兒子向她提親?”
莊嫣眼睛一亮,歡喜的叫道:“好,哥哥你真厲害,只是,我此次帶來的頭面衣裳都很華貴,現做也來不及了。”
莊烴皺了皺眉頭,沉聲道:“挑件最素淨的,只簪一枝鳳釵,別戴那麼多頭面,你也不嫌沉。”
莊嫣想到可以設計季無憂,便高高興興的應了,完全不象平時被莊烴說打扮的太過之時那麼生氣。莊烴看了只能暗暗搖頭,虧他的母妃整日誇莊嫣聰明,其實她真是個沒腦子的笨蛋。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漠南關下的草原上已經點起了熊熊燃燒的篝火,碩大的烤架上,肥美的牛羊已經上了架,羊脂牛油滴到炭火上,散出一陣陣撲鼻的香氣,盛滿美酒的銀壺被陸續送到每一個席面。一場歡騰的盛宴即將開始。
隆興帝與皇后並肩前行,莊煜身爲此番隨扈北巡年紀最大的皇子,自然緊隨在隆興帝身後,在他身後是莊烴和十皇子莊熾,其後纔是無忌和一干隨扈前來的大臣們。
皇后的身後便只有順寧公主莊嫣和萱華郡主季無憂,爲了看上去相襯些,莊嫣和無憂各帶上兩名貼身婢女,好歹看上去沒有那麼失禮。
各部族汗王和汗妃王子公主們都已經分列兩側恭迎,帝后入座之後,隆興帝方擡手微微下壓,朗聲笑道:“諸位汗王汗妃請坐。”
前三巡酒,各部汗王們都恭恭敬敬的陪隆興帝飲了。許是有了酒意,衆人都放開了許多,敬起酒來就隨意多了。在又敬了隆興帝與皇后一輪後,各部汗王汗妃便示意自己的兒子女兒向隆興帝的皇子公主們敬酒了。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明莊嫣纔是正牌公主,可是那些王子們卻全都端着酒杯衝着無憂而去。莊嫣還以爲是自己的低調姿態有效,心中暗暗得意,忍不住向莊烴看去。
莊烴卻沒有看到妹妹的眼神,他的注意力都被莊煜和無忌吸引了。雖然莊烴心裡清楚莊煜和無忌必是要大出風頭的,可是當他親眼看到莊煜和無忌那麼受歡迎,這心裡也很不是個滋味,同樣的皇子,甚至那季無忌還不是皇子,他憑什麼這麼張揚威風!
做爲此次隨扈北巡年紀最大的皇子,莊煜自然會受到各部公主們的追捧,不論哪個部落的公主嫁做五皇子妃,便等於和大燕結成親家,有了大燕的支持,想統一草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這對那些有野心的部落來說是極有吸引力的。
除了莊煜,最受歡迎的便是無忌,畢竟白日裡無忌力降天山龍駒是在場之人有目共睹的,草原女兒最崇拜英雄,所以無忌此時也有些應接不暇了。
無忌年紀小,無憂並不許他吃酒,便是今日前來赴宴,無憂也沒少叮囑無忌,莊煜也特地命自己的貼身小太監貴喜去服侍無忌,將席上的酒調換成果子露。無忌連吃了十數杯,臉色都不曾有稍微的改變。
莊烴一看便知道這裡有明堂,他看不得無忌這般自在,心中暗生一計,站起來立刻向對面的乃蠻汗王一席走去。在路過無忌席前之時,莊烴假裝沒留神,將端着酒杯前來向無忌敬酒的花達罕部族的尼魯王子撞了一下,尼魯王子杯中的酒盡數灑在地上。
莊烴立刻放將自己的酒杯放到無忌的桌上,連聲道:“尼魯王子真對不住,剛纔我腳底滑了一下,把你的酒撞翻了。”說着,莊烴便從貴喜的手上搶過那壺果子露斟滿尼魯王子的酒杯,然後舉起自己的酒杯說道:“這杯是我向王子賠禮的,王子請。”說罷,莊烴便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莊烴的行動太快,讓爲人憨厚的尼魯王子完全沒有時候思考,他愣了一愣才說了句“沒關係”,擡手喝乾了杯中之“酒”。
喝過之後,尼魯愣了神,莊烴心中暗暗叫道:“快叫破這不是酒啊!”
尼魯王子並沒有如莊烴意料那般叫破無忌席上的酒並不是酒,而是甜絲絲帶着果味的果子露。他只是向莊烴笑笑道:“六殿下,你太客氣了。”說完,尼魯王子便向旁邊一側身子,將路讓了出來。
莊烴大失所望,心中直怨這尼魯王子沒有用,連果子露和酒都分不出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停留了,只得命貼身太監拿上酒壺跟在身後,去向乃蠻可汗敬酒了。
莊烴走後,尼魯王子走到無忌的面前,憨厚的笑道:“小王爺,你是大英雄,尼魯敬你一杯。”
無忌見莊烴搶了自己的酒壺給尼魯王子敬酒,不由也捏了一把冷汗,他知道這些草原上的人最是好酒,若有人拿水代酒便是不給他們面子,雖然無忌不在乎他們給不給自己面子,可無忌知道此番北巡,是爲了與各部締結友好盟約而來,所以無忌怕因爲自己而破壞了會盟之事。
見尼魯沒有說破,無忌便站起來舉杯笑道:“多謝王子。”這一聲道謝里有兩重意思,尼魯王子應該是聽出來,只憨憨笑道:“小王爺言重了,我知道你今年才七歲。”
無忌有些不好意思,臉兒有些泛紅,趕緊回敬了尼魯王子一杯,笑着說道:“尼魯王子,若你有機會到京城,我一定請你吃最好的酒。”
尼魯王子笑道:“好,有機會我一定去。”
兩人說說笑笑,倒越來越投契,尼魯王子是隨性之人,他乾脆坐了下來,與無忌說了個不亦樂乎。
這一幕看在莊烴的眼中,自是要多刺眼有多刺眼,連帶着,尼魯王子也上了莊烴秘密的黑名單。
莊煜和無憂都一直分心關注無忌,莊烴剛纔的行爲他們都看在眼中,無憂眼神漸冷,莊煜眼中則已經蘊了怒意,若非是在這樣事關大燕臉面的場合上,莊煜必定已經跳起來狠狠教訓莊烴了。
“尊貴的殿下,請您滿飲一杯。”一聲清脆甜美的聲音打斷了莊煜的思緒,他定睛一看,見一個頭戴高高的尖頂帽子,身穿火紅織錦鑲金銀二色寬邊長袍的姑娘捧着銀盃站在自己的席前。
莊煜不知道這位姑娘是那家汗王的女兒,他的貼身太監貴福忙在莊煜背後悄身道:“乃蠻部烏倫珠日格公主。”
莊煜站了起來,剛要伸手接過酒杯之時,烏倫珠日格卻縮回手,捧着銀盃邊唱邊跳起來。貴福見狀趕緊在莊煜背後低低說了一句話,莊煜的臉色立刻變了。
在北巡路上,莊煜曾經惡補過這些草原部族的風俗,因此他知道一個姑娘家公開向一個單身男子敬情唱情歌,便是向那男子求愛之意,若男子有意,便接過酒杯一口飲盡,再將自己的隨身佩刀送於姑娘,就算是訂下了親事,只等秋季牛羊最肥美之時便可成親。
那烏倫珠日格公主喝的就是草原上每個人都會唱的情歌,莊煜雖然聽不懂,可架不住他身後站了個出身草原精通乃蠻語的小太監貴福。貴福知道自家主子早就認定萱華郡主是皇子妃,自然不會讓莊煜稀裡糊塗上了烏倫珠日格公主的當。雖然這烏倫珠日格公主素有草原之花的美名,可在貴福看來,她比萱華郡主差遠了。
一曲舞罷,烏倫珠日格公主將酒杯捧到莊煜的面前,用那雙水靈多情的眼睛看着莊煜,烏倫珠日珠自信憑自己的美貌,必能讓大燕五皇子莊煜拜服在自己的腳下。
莊煜卻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冷冷道:“公主這杯酒本皇子不想喝。”
烏倫珠日格臉色大變,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顫聲道:“你說什麼?”烏倫珠日格能聽的懂大燕官話,說的卻不好,因此聲音聽上去怪腔怪調的,讓人只覺得可笑。
莊煜又冷冷說了一遍:“公主這杯酒本皇子不想喝。”
“你……”從來沒有被拒絕過的烏倫珠日格眼圈一紅,她將酒杯一扔,憤憤一跺腳轉身便跑了。
就在烏倫珠日格向莊煜敬酒跳舞的時候,整個草原都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在等着看大燕五皇子是否會喝下這杯有特別含意的酒。隆興帝和皇后自是知道這酒的意思,不過他們並不擔心,莊煜惡補之事他們是知道的。無憂也不擔心,她相信莊煜不會對不起自己。
當莊煜大聲拒絕了烏倫珠日格,隆興帝和皇后只是相視一笑,而草原各部不免都失望的暗暗嘆息一回。特別是乃蠻汗王,他更是失望極了,他原以爲憑着女兒的美貌,他能和隆興帝攀上親家。
自從當年季之慎一戰平乃蠻,乃蠻部便再沒了反心,他們只些借大燕之事讓乃蠻部的處境好一些。若是烏倫珠日格沒有草原之花的美名,乃蠻汗王也就不抱這份希望的,偏偏烏倫珠日格生的極美,草原上的小夥子們無不爲她癡狂,乃蠻汗王心裡這纔有了希望,不想就這麼被莊煜無情的打破了。
乃蠻王自是不敢有什麼意見,只是讓汗妃趕緊去安撫女兒,可那些烏倫珠日格的仰慕者們可都坐不住了。烏倫珠日格的頭號仰慕者,巴爾虎部族的大王子波日特攥着拳頭衝到莊煜的面前,大聲囔道:“我要和你摔跤,你輸了,就得喝下烏倫珠日格的酒。”
莊煜冷道:“是不是你輸了也得喝下烏倫珠日格公主的酒,在波日特王子心裡,喝烏倫珠日格公主的酒是對失敗者的懲罰麼?”
莊煜很不喜歡衝到自己面前大叫的波日特王子,所以不給他留一點點面子,只一句話就讓波日特王子代替他成爲所有烏倫珠日格仰慕者們的公敵。
坐上正中寶座上的帝后二人聽到莊煜的話都是一愣,夫妻兩人對視一眼,都輕輕搖了搖頭,他們可都不知道一根筋的笨兒子莊煜也有這麼厲害的辭鋒,看來平日小瞧這臭小子了。
倒是無憂聽後心中暗笑,她知道那波日特王子是真的把莊煜惹毛了,要這然他也說不出這麼機智的話。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波日特王子黑紅的面龐漲的發紫,想要解釋解釋卻發覺沒法子解釋清楚。此時他已經聽到好幾聲喊叫,那是好幾個草原上有名的勇士在向他挑戰。
莊煜冷道:“王子既然不是這個意思那就請回吧。本皇子要去敬酒了。”
波日特王子見莊煜起身要走,立刻伸手抓住莊煜的肩膀,想將他舉起來摔到地上,可是莊煜這幾年的功夫不是白練了,他身子一晃甩開波日特王子的手,然後單臂往波日特王子左腋下輕輕一撩,波日特王子那高大健碩的身子便橫飛了出去,飛過熊熊燃燒的篝火,重重的摔到了草地上。
莊煜手中留了分寸,他只是給波日特王子一個教訓,並沒有打算摔傷他,因此波日特只是在地上打了個滾兒便又跳了起來。他瞪着滾圓的堪比牛眼的大眼珠子,用力抓抓頭,滿臉都是困惑,他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是怎麼被摔倒的。
莊煜只是淡淡一笑,端着酒杯到對面敬酒去了。莊煜露了這麼一手,讓各部汗王們都狠狠的大吃一驚,要知道波日特可是草原上的跤王,在草原是沒有誰能將他摔倒。衆位汗王心裡想的都差不多,怪不得大燕越來越強盛,就連一個十來歲的皇子都有這麼神奇的身手。因爲沒有人看破莊煜是怎麼把波日特王子摔倒的,所以衆汗王們只能用神奇來形容莊煜了。
莊烴自是看到莊煜的威風,他心裡酸極了,忍不住冷哼了一聲,若是他也有莊煜的機緣拜衛國公嚴信爲師,難道身手會比莊煜差麼。還不是大公主莊靈偏心莊煜,才讓他沒有拜衛國公爲師的機會。
莊煜是一定不會承認莊煜爲了拜嚴信爲師,付出了多少艱苦的努力,以誠意打動了衛國公嚴信。其實莊靈從來沒有爲莊煜說過情,莊靈心疼弟弟,並不想讓他受那份辛苦。
無憂看着莊煜的身影,心中充滿了驕傲之感。就在無憂笑盈盈看向莊煜的時候,她的眼前忽然一暗,莊煜的身影被人遮住了。
“萱華郡主你好,在下是達爾只斤部的王子烏恩奇,不知烏恩其可否能請郡主共舞?”一道極有磁性的聲音傳入無憂耳中,她擡頭一看,見自己的席前站着一位身着寶藍長袍,面容清秀的少年。這少年眉目極象大燕之人,和其他的汗王王子們都極爲不同。便是那達樂只斤部的可汗,也是個極粗獷的大漢。說這少年是他的兒子真沒人敢相信。
烏恩奇王子見季無憂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便笑着說道:“郡主或許不知道,我的母妃是大燕人,我生的象母妃多過象父汗。”
無憂微微點頭,站起來敬了烏恩奇王子一杯酒,然後婉拒道:“謝謝烏恩奇王子的好意,我有些累了,並不想跳舞。”
烏恩奇王子深深的看了看無憂,有風度的微笑道:“郡主既然累了,在下便不勉強您。以後若有機會,在下再請郡主共舞。”
無憂微笑頜首,看着烏恩奇王子回到自己的席位,方纔緩緩坐了下來。這位烏恩奇王子行爲大方舉止得體,說話之時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聲音裡透着真誠,所以無憂對他的印象不錯。
莊煜正敬着酒,當他聽到有人叫“萱華郡主”之時,全身的神經都緊緊的繃了起來,趕緊敬完酒便轉身看了過去。他看到無憂對烏恩奇笑着說話,整顆心便象是浸到了醋缸裡一般,又酸又澀難受的不行。自來莊煜也沒見無憂對除他和無忌之外的男人那樣笑過。
莊煜重重走到無憂的面前,一張俊臉黑的都堪比鍋底了。無憂還不知道莊煜生的是什麼氣,只蹙眉問道:“五哥,你不舒服麼,是不是剛纔喝酒喝急了,要不要含塊醒酒石?”
莊煜沒好氣的粗聲道:“我沒喝多!”
無憂疑惑的看着莊煜,兩世爲人的無憂,都不明白吃醋是種什麼樣的滋味。
“五哥,你到底怎麼了?”無憂擔心的問了起來。
莊煜剛要說話,卻聽皇后在上前喚道:“煜兒過來。”
莊煜趕緊走到皇后身邊,皇后溫柔的笑道:“剛纔去敬了一圈兒酒,可是上頭了?”
莊煜急忙搖頭道:“回母后,並沒有上頭。”
皇后輕聲嗔道:“沒上頭怎麼還想胡鬧,有什麼回去不能說?”
原來皇后一直留意宴上的情形,莊煜是她親手撫養長大的,他尾巴一翹,皇后就知道莊煜想做什麼,所以纔會搶先攔住莊煜,免得在草原各部貴族面前失了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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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千明早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