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萬石糧草在最短時間中打包裝車送往前線,此番押送糧草的並不是大燕的軍隊,而是由各府侍衛府兵混編而成的運糧隊,這些人從前都是行伍出身,不獨對道路熟悉,而且對於處置路上有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都有極豐富的應對經驗。最關鍵的是不必再從本來就很緊張的軍中抽調兵力了,這樣能更好的保證作戰部隊的實力。
送走運糧隊之前,無憂給莊煜和無忌各寫了一封長信,還別出心裁用三個孩子胖嘟嘟的小腳蘸滿墨水在信箋印下黑乎乎的三個小腳丫,看上去可愛極了。無憂吹乾墨,看着三個腳印輕聲笑了起來,她知道莊煜一定極喜歡這份小禮物。
十日之後,運糧隊終於將十二萬石糧草送到已經在東南第一重鎮得勝關駐紮的先鋒部隊的手中。此時,先鋒部隊所攜的糧草只剩下不到一日的份量了,這些糧草到的再及時不過了。倘若再晚一日,五萬大軍便得餓肚子。
莊煜見來送糧的不是朝庭軍隊,而是京城各府的侍衛,不免皺眉問道:“如何是你們來送糧?”
王府侍衛趕緊將興洛廣泰兩倉起火,一粒糧食都沒有搶出來,諸位夫人涌躍捐糧,湊出十二萬石糧草日夜兼程送到前線之事簡單說了一遍。
莊煜和無忌聽完,兩人都緊緊鎖着眉頭,心中涌起沉沉的不安。他們都知道興洛廣泰兩倉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起火。但凡糧倉所在地都會修建足夠大的防火水庫,若是意外起火,無論火有多大都不可能將糧食燒的一粒不剩。所以這兩場大火絕對是有人刻意縱火。
將士出征,最怕的就是後方不穩,如今連糧倉都被燒了,這隻能說明敵人已經深深潛入後方,所以莊煜和無忌深深覺得自己不獨要面對得勝關外的柔然大軍,還得防着已經混入得勝關以內的暗探細作。
“其他糧倉的情況如何?”莊煜沉聲問了起來。
睿郡王府派出來的押送糧草的是王府狼衛首領顧三七,此人整整當過三十年的先鋒營探馬,最擅長的就是收集整理分析一切所見所聞。這一路運糧,雖然沒有路過什麼大型糧倉,可是顧三七還是通過自己的觀察分析得出一些結論。
“回王爺,小人一路南來,發覺各處的糧倉新糧泰半未曾入庫,而糧倉的存糧恐怕也只是十存三四。”此間並沒有外人,所以顧三七便乾脆的說了起來。
“什麼,存糧只有那麼少?”莊煜震驚的叫道。大燕律有明確的規矩,除非遇上荒年開庫放賑之外,各縣府州鎮的糧倉存糧絕對不可低於八成,倘若低於八成,當地主管府庫的官吏從上到下全都要被削職問罪,倘若存糧少於五成,這些官吏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要被問斬刑。這便是莊煜震驚的原因。若顧三七所言屬實,那麼少說也有數百名官吏要人頭落地。
顧三七點點頭道:“回王爺,小人在路過市鎮之時特別留意過各地數的上的大糧號,發覺他們賣的糧食全都是府庫存糧。”
無忌皺眉問道:“那些糧食上也沒有記號,你怎麼知道就是庫中存糧?”
顧三七忙說道:“回小王爺,國庫糧食與別的糧食不同,用的是專用麻包,這種麻包民間是絕對不許使用的,而且國庫之糧都是三年以上的陳糧,而市面上的糧鋪所售最多不過是兩年以裡的陳糧,這糧食的陳舊程度是很好辨識的。”
無忌點點頭,他有些明白了,莊煜則是徹底明白了,他立刻說道:“顧三七,你已經記下了所有出售陳糧的糧號與糧食的數量,所以纔會得出剛纔的結論?”
顧三七忙說道:“王爺聖明,小人就是這樣推測出來的,不過因爲時間太緊,小人並沒有時間做進一步的調查。”
莊煜擡手道:“本王知道了,顧三七,你立刻動身回京,本王賜你手令一道,一路之上細細的暗中查訪,若遇阻撓許你便宜行事。倘若國庫之糧果然被貪吏盜賣,你便立刻將有關證據呈給王妃,請王妃進宮稟報,我大燕絕對不可任由這幫蛀蟲侵吞國庫。”
顧三七立刻跪下大聲道:“是,小人謹遵王爺之命。”
莊煜點點頭,立刻揮筆寫下手令一道密摺一封,將密摺以火漆封好之後,莊煜沉聲說道:“顧三七,若事情屬實,便請王妃將此密摺一併送入宮中,且且記住不可耽誤了。”
顧三七忙磕頭道:“是,請王爺放心,小人定不辱使命。”
莊煜點點頭道:“好,辛苦你了,等本王班師回京,必定奏明父皇論功行賞。”
顧三七笑稱不敢,趕緊磕頭辭行。莊煜無忌命他趕緊去辦差,顧三七正要走出去,突然想起王妃的信還沒送,便又折了回來,將兩封信呈到莊煜和無忌的面前。
無忌眼睛尖,一眼看到姐夫的信封比自己的厚多了,不免拉長了臉悶悶不樂的說道:“姐姐真偏心,給姐夫寫了那麼多,我的才這麼薄。”
莊煜嘿嘿一笑,只當沒聽到無忌的含酸抱怨,趕緊將信折開來細看。他打開信一看,見頭三張信箋竟然每張上只有一個黑乎乎的胖腳印,他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無忌探頭一看,不由撇撇嘴說道:“我道是什麼呢,不就是幾個墨糰子,也值得姐夫你這麼高興?”
莊煜理都不理無忌,只將信箋在案上鋪開,極有興致的一一辯認起三個孩子的腳印,無忌實在受不了莊煜這般的無趣,便與顧三七一起走了出去。
剛一出門,無忌便看到一個身着毅國公府家丁服色之人正匆匆走過來。無忌便揚聲叫道:“喂,你……過來……”
那人一看到無忌眼睛立時一亮,飛也似的奔過來行禮。然後左右看看沒有什麼人,便趕緊從懷中拿出一隻小小的錦盒,高舉過頭捧給無忌。
無忌覺得自己的心突然砰砰砰的狂跳起來,他一把抓過錦盒藏到懷中,然後假模假式的問道:“府上老公爺老夫人和諸位公子都好?”
那毅國公府家丁聽忠勇郡王那故作成熟的問話,忍笑忍的辛苦極了。他趕緊低頭說道:“回姑爺,各位主子都好,就是惦記姑爺,請姑爺一定要多多保重。”
無忌笑咪咪的嗯了一聲,隨手在荷包中抓了幾顆金瓜子打賞,撂下一句“在這裡等等”,便匆匆跑進屋裡去了。
莊煜正一門心思的看女兒和兒子們的小腳印,便沒有注意到無忌在做什麼。無忌急急的打開錦盒,從盒中取出一隻寶藍色緞面荷包,荷包上一面繡着一隻放在雕花馬鞍上的寶瓶,另一面繡的是一柄如意,取平安如意的好意頭。無忌看着那荷包的針線,樂的眼睛都眯縫起來,他認得這針線,知道這隻荷包是魏紫親手繡的。
小心翼翼的打開荷包,裡面放着一隻已經泛黃,看上去很有些年頭的平安符和一張梅花箋,箋上用簪花小楷寫着一封短信。無忌一字一字的將信看完,心裡美的不知該怎麼纔好了。
原來那平安符是魏紫自小便戴着的,是她出生之後毅國公老夫人特特茹素整整三個月才求到的,據說靈驗無比,能保人平安。魏紫特意命家丁將這平安符送到前線交到無忌的手中,什麼意思自是不言而喻。無忌能不美的冒泡兒麼。
無忌想了想,將荷包小心的掖到中衣之內仔細的藏了起來,然後從懷中摸出一個兩寸多高的小木俑放入錦盒之中,然後將錦盒拿起跑到門外,對那毅國公府的家丁說道:“交給你們九爺。”
那毅國公府的家丁先是一愣,然後立刻明白過來,只笑着點頭道:“是是,小人一定將錦盒送到九爺手中。”
無忌滿意的點點頭,這才讓那家丁與顧三七一起走了。他看着兩人走遠,用手按按胸前放荷包之處,突然覺得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滿足之感。
無忌回到房中,見莊煜還在衝着信箋傻樂,不由撇了撇嘴,將姐姐寫給自己的信展開細細看了起來。看過之後,無忌笑了,只湊到莊煜身邊叫道:“姐夫,姐姐信上說了,旭兒曦兒寶兒的腳印也是給我的,你不能一個人獨吞。”
莊煜揮手不耐煩的說道:“去去,這個也要和姐夫爭!”
無忌纔不怕莊煜,手一伸便將最上頭的一張搶走了,急的莊煜大叫道:“那是寶兒的腳印,無忌你快給我放下……”
無忌跑到門口,扭頭做了個鬼臉叫道:“寶兒的好,寶兒這張歸我的,其他的歸你,你有兩張呢,我才一張,不許你搶!要不然等班師回京之後我就告訴姐姐你欺負我!叫姐姐不理你!”
莊煜恨恨的瞪了無忌一眼,氣的直咬牙。無忌有正事的時候再是正經不過了,可一但沒有正經事,無忌便鬧騰的莊煜常常想把他捆起來送回京城,讓無憂好好訓一訓他。
正笑鬧着,忽然有士兵來報,說是柔然大軍在城下架起火炮,眼看就要炮轟得勝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