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夜幕漸漸降臨，韓家莊也因爲這暗沉下來的天色漸漸變得寂靜下來，只有偶爾傳出的蟲鳴聲打破夜色的寂靜。
韓府中韓冬榮在書桌前寫着什麼，如今他也已經習慣了用毛筆在竹簡上寫字，畢竟要入鄉隨俗不是。念寒在韓冬榮的書房門外守着。自上次餘懷瑾來後這幾日韓府巡夜的人比往日多了些，不過也沒有太過惹眼，看守後院中調香工作室的管事李鐵這幾日都和人一同守在那裡睡。
昏黃燭光下韓冬榮側影柔和，一雙桃花眸在燈下流光溢彩，他眼下寫的是一套關於科舉取士的詳細解說，這是蕭鴻煜拜託他給寫的，當然這些東西蕭鴻煜不會外傳，他寫的這些只有蕭鴻煜知道，到時候只會以蕭鴻煜的名義傳給皇上。
寫好最後一個字，韓冬榮再仔細檢查着自己所寫，也正好等待上面的墨跡幹掉。這幾日莊子上有陌生人走動，餘懷瑾那日提醒的不錯，確實有人在打他馥郁坊東西配方的主意，韓冬榮聽到念寒稟報這些後只是淡淡一笑，想要配方哪那麼容易，所有的配方都在他腦子裡，而給他調香的人都是分工合作，只怕到現在有些人也沒弄明白爲何要那般調配。
不多時竹簡上的墨跡乾透了，韓冬榮將竹簡卷好放進了自己的空間裡，這些東西在空間裡任誰都取不到，而香水和護膚品等那些東西的配方他更是不用愁，如今後院加派了些人手看着也不過是按正常形式走着，以免讓府裡的人覺得他這個主子心大。
走出了書房，念寒在走廊上坐着，見他來便立刻起身，韓冬榮對他微微一笑給了他幾塊從空間拿出來的換了包裝的奶糖，念寒高興接過連聲道謝。
韓冬榮擡頭望着頭頂一輪圓月問：“今日是十五了？”
念寒吃了一塊兒糖，甜蜜蜜的味道幾乎讓他享受地眯上了他那雙大眼，點了點頭道：“是的，今兒十五。”
月兒明亮如一個通透精美的白玉盤懸掛在墨空之中，他走到院落中的石凳上坐下，丫鬟送來了清茶和糕點，他對糕點的興趣並不大，他自來不愛甜食，於是只端起了一邊的茶盞喝了一口茶，初夏的夜間並不是很熱，但已經有了蚊子，這讓韓冬榮賞月的興致減了不少。他從腰間掛着的扇袋中取了摺扇出來，這東西如今京都也只有皇帝、他和蕭鴻煜有，聽蕭鴻煜自己說有不少人羨慕他有這東西，甚至有人想自己去做，可最後做的都不如他的好，所以如今能一路走着搖着摺扇耍的公子哥恐怕也只有他和自己了。
韓冬榮那時看到蕭鴻煜那暗自得意的樣子有些好笑，如今想起來還是覺得好笑。手中摺扇輕輕搖着，時不時左右扇扇趕蚊子了。
夜又寂靜了些，韓冬榮也終於是熬不過閒來無聊的瞌睡蟲來襲，他起身回了自己的屋裡，打算這就同周公好好聊以後的人生。
他換上自己穿習慣了的棉布做成的睡衣，依舊是上下兩件套，他覺得穿這樣的料子實在比穿什麼綾羅綢緞要舒服多了，而如今這裡棉花很少，所以這棉布比之綾羅綢緞的價格也不見低。
躺好在牀榻之上，他的牀已經放上了他空間裡的席夢思，他牀榻的樣式也和這個世界不太一樣，這個世界的的牀榻同華夏古代的很相似，而他的牀榻是現代榻榻米的樣式，牀頭是立着的書架，高高的三四層，而牀尾抵牆的地方是一個大大的立櫃，裡面放了一些韓冬榮從空間裡拿出來的一些可以放在這個世界不算打眼的東西，被褥枕頭自然也是空間裡的了，有了自己的地盤他自然不會再那麼藏着掖着。牀頂掛了掛鉤，這樣好撐起蚊帳來，夏日有蚊蟲騷擾這是在哪個世界和哪個時代都不免俗的事。
韓冬榮頭枕着柔軟的枕頭，他覺得這個還是比那些什麼玉枕和木枕要舒服多了，望着頭頂天水藍色的蚊帳心中一片澄澈平靜。
緩緩有了睡意，韓冬榮合上雙眼就要睡着之際屋外卻傳來了喧鬧聲他睜開了雙眼坐起身穿鞋走到了門口，外面管家韓忠已經過來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調香工作室的管事李鐵。
“發生了何事？”韓冬榮皺眉問。
“少爺，李管事今日和人在睡前例行公事巡視工作坊的時候發現有賊人投入工作室，李管事連同那些下人一同發現了賊人，現在有人在抓了。”韓忠將事情簡單述說了出來。
韓冬榮聞言面色微微一沉，不過轉眼看向一邊的李鐵時卻對他微微一笑道：“李管事做的不錯，待事情處理後我再爲你們獎功。”
“不敢，這都是小的該做的。”李鐵忙笑着躬身。
韓冬榮微微頷首看向韓忠問：“賊人可都抓到了？念寒呢？”就剛剛出來他都沒見到念寒。
“念寒護衛去抓人了，想來以他的身手那些賊人是一個都逃不了的。”韓忠回道。
韓冬榮聽了淡淡一笑，心想這念寒最近當真是閒壞了。不多時就見府裡的下人抓了四個黑衣人，念寒就走在那羣下人前頭，那頗爲正氣的面容上此時越發的嚴肅了。
念寒來到韓冬榮跟前抱拳行禮道了一句：“少爺！”
韓冬榮朝他微微頷首，下人已經擡了椅子出來讓韓冬榮坐下，韓冬榮坐下後，丫鬟丁香機靈地奉上茶盞，而後又體貼地爲韓冬榮拿着扇子打扇，這不禁讓韓冬榮表揚地看了一眼丁香，心想真不愧是皇子府出來的丫鬟，當真會伺候人。
“你們是何人！爲何來我府上行竊！”韓冬榮輕咳了一聲，神色嚴肅地冷聲問。
那被抓的四人相視一眼，而後一起就跪在了地上，其中一人道：“公子，我等，我等只是山中餓極了的莽漢，來公子府中只是爲了瞧瞧有沒有吃的，小的們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吃飽飯了，公子，還望公子饒恕我們……”其中一人可憐說完還重重朝韓冬榮叩了頭，其他三個也跟着叩首求饒。
韓冬榮只是冷笑一聲，看着四人對他叩首求饒，可他分明就着月光也能看出這四人面上並無真正的惶恐之意。看來那日餘懷瑾所說的覬覦他香水等東西配方的人已經耐不住了。
“哦？餓了就能隨意到別人家裡偷竊，而且還那般巧合的進了後院，這偌大的後院別的地方不挑，盡挑了了我這裡製作東西的院子裡去搜，你們當真是一羣憨到家的山中莽夫啊！”韓冬榮端着茶盞，輕輕吹開水面漂浮着的青綠茶葉語氣辨不出息怒地道。
“是是是，小的們就是憨貨，還望公子饒恕，小的們以後再也不敢了。”說話的又是第一次開口說話的人，看來他就是這幾個人之中的頭了。
韓冬榮輕笑一聲覺得好笑，這人倒是會順杆爬，他問李鐵等人：“那裡可丟了什麼東西？”
李鐵回道：“我們發現的及時，幾個工作室裡都未丟什麼。”
韓冬榮點頭，而後看着那四個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又懶洋洋說了一句：“這飯都吃不上了，這衣裳用的料子倒是不錯啊！”
四人聞言面色一緊，韓冬榮嗤笑一聲說：“說吧，誰讓你們來的？”
那跪着的其他三人朝那爲首之人看去，似一切聽他拿主意，那人聞言只是賠笑說：“公子哪裡話，這衣裳不過是我們兄弟……”撓了撓頭似不好意思地道，“是我們兄弟偷來的。”反正已經被當成偷抓了，索性就將自己當個傻偷好了，他就不信這韓冬榮敢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們當真是好運氣啊。”韓冬榮聞言卻是心中一沉，心知這四人的來頭只怕不小，可今日若是就這般放過他們，以後這京城中他若要做些什麼恐怕會寸步難行，他這裡好東西有很多，若他拿出來一樣就遭人惦記一樣，那他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那爲首之人只賠笑，韓冬榮見了確實面色一沉冷喝道：“你們當本公子是傻子嗎！”頓了頓，語氣稍稍平靜了些又道，“也罷，你們既不願說你們的來處，此事我也不願問了，可你們今日夜闖我的私人府邸，行偷竊之事是事實，我這便送你們見官，你們是來偷吃的也好，偷其他東西的也好便與官府去說吧。”說着也不等這四人再多說什麼，只對韓忠等人道，“將這四人綁好了關進柴房，天一亮便送到京兆府衙門！”
“是。”韓忠等人紛紛應是。
韓冬榮看都再懶得看這幾人一眼，有下人按着他們就要綁，那爲首的人忽然就站了起來，剛要上前就被念寒手中的一柄出鞘的寒劍抵在了脖子上，他吃驚地忙頓住腳步，眼中卻滿是冷然傲慢之色對韓冬榮喊道：“公子可真要將事情做絕？我兄弟四人只因餓得慌才無心進入公子府中想找些吃食，公子當真心狠要將我兄弟四人送官！”他話說的半是威脅半是可憐，可眼中的傲慢卻是篤定了韓冬榮不過是在裝腔作勢，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豈敢和他家主人做對，即便有十皇子撐腰又如何！
韓冬榮聞言轉頭看向那人，最後只冷冷一笑道：“閣下幾人不必裝可憐，俗話說無論是什麼都需取之有道，你們若真是餓了，便直接尋來問問看我這裡有沒有多的吃食，而不是行這雞鳴狗盜之事。做錯了事就該受罰，不論你的理由如何，不然這世間之人都如你們這般任意妄爲，豈不是都亂套了，我送你們見官只是做了我該做的，我不對你們用刑，一切全由官府定奪你們的罪責已經是我對你們最大的寬恕了。”頓了一下，韓冬榮又淡淡說了一句，“要知道這世道凡事都講究一個堂堂正正！”說完再也不看他們。
念寒的目光冷冷瞟了一眼那爲首的黑衣人，他以前一直跟在蕭鴻煜身邊見得人也是許多，這四人自打一出現他就知道這些人並不是什麼山中莽漢，但一時也看不出他們是哪家的。下人們將四人的嘴用布巾堵上，身上也是捆得十分結實。念寒在下人們將四人押着去柴房後便對管家韓忠低語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韓府直往京城裡面而去。
京城眼下已經宵禁，但這卻難不住身手了得的念寒，他身手輕靈地躲過諸多巡夜的士兵，沒多久他便來到了十皇子府中。
念寒到的時候蕭鴻煜已經睡下了，但聽人稟報是念寒來後就急匆匆起了身以爲是韓冬榮出了什麼事。
蕭鴻煜披着一件黑色外衫出了屋子，念寒對他行禮他只淡淡道了一句：“不必多禮。”而後又急急問道，“可是阿榮那裡有事？”
念寒聞言便將晚上發生的事與蕭鴻煜詳細說了一遍。
蕭鴻煜聽後面色冷凝似飄上了一層寒霜問：“你可知道那四人的身份？”
念寒搖了搖頭說：“沒看出來，身上沒有標記，臉也是生面孔。”
蕭鴻煜冷笑一聲道：“阿榮沒事吧。”
念寒道：“公子沒事，在處理完事情後便回屋睡去了，我讓韓忠仔細派人保護公子了。”
蕭鴻煜頷首說：“此事我會查，阿榮身邊如今只你一個身手好些的，你早些回去，這幾日我會再找兩個人過去他那邊，到時候你們好生保護他。”他父皇如今已經下旨建書院了，司徒家想插人進書院，父皇沒允，而是選了藍越很有名望的一個大儒在書院當山長，這人名叫陸淳，他不是出生於豪門大族，但才學斐然，手底下門生不少，就算藍越一些個名望世家見到他也得禮遇三分。
司徒家在他們與父皇對弈的這一局上暫時輸了一頭，而找陸淳之事他也有參與，因爲當初找陸淳是他父皇直接下旨，但人是他奉旨去請來的。司徒家如今只怕是再一次將他記恨在心，但司徒家如今對付他不是那麼容易，他怕他他們將這泄憤的矛頭去對向韓冬榮。
“嗯，殿下放心，我會好生保護公子的。”念寒鄭重承諾。
蕭鴻煜頷首後讓念寒告退，之後他便進屋叫來了秦樞，吩咐他明日一早便去一趟京兆府府衙，讓他們好生招待韓冬榮送去的那幾人，務必要讓他們招出他們背後的指使。雖然懷疑司徒家，但這也不排除有些人眼紅馥郁坊的利潤而鋌而走險。
秦樞領命後便退下了，蕭鴻煜獨坐在屋中，想着韓冬榮果真聰明，就算是送官也是送到京兆府，這京兆府府尹可是他的人，也算是已經暗中倒向他的勢力。
只稍稍在屋裡坐了一會兒，蕭鴻煜便重新回房去歇下了，一切待明日再說。而蕭鴻煜不知的是，在念寒起身來通知蕭鴻煜的時候，韓冬榮府外還有另外兩撥人分別去了不同的地方，一個是京中賀家，一個是京中餘家。
可這些人都不知道的是睡在屋裡的韓冬榮卻是早已經知道了今日來來去去的一共有幾撥人，因爲就在那四人被抓後他立刻就外放了精神力搜索全府和府外百米內，好確認還有沒有人，這幾撥人都未逃出韓冬榮精神力的反饋。
念寒出去韓冬榮也是知道的，他知道他這是去向蕭鴻煜報信了，微微皺眉，想着以後還是要與念寒說說，既然進了他這裡便不要事事都要向蕭鴻煜去彙報。當然他知道蕭鴻煜送念寒在他身邊不是爲了監視他，而是爲了保護他，但念寒既來了他這裡，便一切就該聽他的，而不是說都不說一聲就跑去想蕭鴻煜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