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愣住許久。
當初金戈鐵馬數十年,如他們這般爲朝廷招攬之江湖武夫,可謂爲朝廷奉獻出了所有。
那些年的鬥智鬥勇,江湖廝殺,不是三言兩語說得盡,也不是區區年華老去就能忘卻。雁羽堂先震江湖,再擋元軍,在很長的時間內聲名無兩,他們這些人不知道爲其付出過多少血與淚。
而這所有,都在襄陽戰敗,雁羽堂解散後煙消雲散。
雁羽堂威名一朝毀。
如攤主、鐵離斷這些人,心中所留,大概只有無限惋惜和無奈,以及對當初朝廷的怨念。
當初鐵離斷不願再出世,剛剛攤主又是如此,實在是因爲已經心灰意冷。
不過,現在攤主卻又微微動心。
這代皇帝的英明神武,連他也是常有耳聞,從海外之地用區區數年時間便光復大半國土,這不是以往任何哪代皇上能夠相比。
分田制、布恩令更是開創前所未有,造福百姓。
這樣嶄新的宋朝廷,絕不再是以往宋朝廷能夠相比。
鐵離斷見攤主沒有說話,忽的輕聲笑道:“無名,難道你就不想讓武鼎堂再現當初雁羽堂之輝煌?”
現在武鼎堂已經在江湖中名聲初顯。
這句話,讓得名字就是無名,往年被江湖人聞風喪膽稱爲“銀麪人”的攤主徹底意動。
當年雁羽堂那般輝煌,誰不當雁羽堂就是自己這輩子歸宿?
有幾人不將雁羽堂當成能榮辱與共的家?
雁羽堂解散,這些雁羽堂高手們當初心有多冷,實是旁人無法揣測和體會。
攤主雙眼有些泛紅,對着趙洞庭拱手道:“草民,願再爲朝廷效死。”
趙洞庭隔着桌子連忙將無名扶起,沒有說話,但臉上是情真意切的感動。
這些武道修爲極高的高手,其實說是這個年代最爲純粹的人也說不定。
這夜,鐵離斷、無名對飲,憶當初雁羽堂往事,趙洞庭等人作陪,俱是喝得微醺。
趙洞庭也是聽得津津有味,這才知道,原來當初雁羽堂中竟有那麼多值得追憶的往事。
想來,正是這些往事,讓鐵離斷、無名他們難以忘懷。
後來,張茹扶着趙洞庭到房間裡睡下。
這夜喝得微醺的趙洞庭和張茹之間會發生什麼,自是不用多說。
翌日,衆人便啓程回長沙。
沿水路比陸陸還快,因爲啓程極早,在日落之時便到了長沙城內。
趙洞庭又得無名這樣的高手,自是神清氣爽。
無名雖然當初在雁羽堂中只是負責情報查探、處理,如今卻也已經是真武初期修爲。
每個真武境,都可以說是可遇不可求的大高手。
等趙洞庭帶着衆人回宮以後,大宋武鼎堂榮耀殿上便再添一人。
趙洞庭打算在武鼎堂中再設情報殿,讓無名掌管。無名卻是婉拒,“皇上,草民還有許多兄弟尚還活着,有他們,足以。”
趙洞庭便也不再說什麼。
無名既然能夠說出這話來,那自然是有他的底氣。如他這種人,不會無的放矢。
將無名妥善安置在武鼎堂內以後,趙洞庭便去了御書房。
打開門,朱河琮和朱海望兩兄弟在裡頭。書案上,擺着厚厚一摞奏摺。兩兄弟正在屋內打掃衛生。
瞧見趙洞庭下來,連忙跪下,“微臣叩見皇上。”
趙洞庭笑着擺擺手,示意兄弟兩起來,“最近沒有什麼重要奏摺承上吧?”
“回皇上。”
朱海望道:“近幾日並無特別重要奏摺,所有奏摺和密信都已經按時間擺放在書案上。”
“嗯。”
趙洞庭輕輕點頭,“做的不錯。”
將奏摺按時間早晚擺放,這點他沒交過朱海望、朱河琮兩兄弟。他們兩能夠誤導,顯然算是不錯。
小黃門,其實就和現代的秘書差不多。
而有眼力勁、會找事做的秘書才無疑是好秘書。
朱家兩兄弟暗暗心喜。
趙洞庭給他們這個機會,能侍奉天子左右,若說他們兩心中沒有點忐忑,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趙洞庭雖然只是淡淡誇他們做得不錯,但也足以讓他們稍稍放心了。
兩人連忙去給趙洞庭泡茶。
趙洞庭做到龍榻上,開始批閱書案上擺放的奏章。
其實現在大宋除去夔州路外,其餘諸路也並沒有什麼大事。
尋常事情陸秀夫等人足以拍板,真呈到趙洞庭這來的,不出乎要錢要糧要人。很少有官吏有什麼奇思妙想,呈現上來。
趙洞庭剛看過幾本,就覺得有些頭痛。
國庫尚且還緊巴巴的,這下面的人卻是張着嘴嗷嗷待哺。這樣他好生無奈。
都說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縱是他帶着現代許多知識穿越,想要短時間內就將大宋經濟狀況打開,也無疑是難如登天。
國內鼓勵作坊、經商,往北再開和元朝貿易,往東、往南大力支持海外貿易。這些都是生財之道不錯,可是,在這初步階段卻也還是要往裡頭不斷砸錢的,現在能夠勉強做到收支平衡,已經是趙洞庭絞盡腦汁後的結果。
連看十餘本奏摺,趙洞庭發現,上面竟然清一色的都是向朝廷要東西。
他加快翻閱奏摺的速度,不再提筆批閱。
書案上奏摺一本一本低下去。
等奏摺看完,露出底下壓着的密信。趙洞庭揮揮手道:“朱海望,這些奏摺你代朕批覆。”
朱海望有些發懵,甚至惶恐,“皇上,這、這如何使得?”
雖然趙洞庭是出名的喜歡做甩手掌櫃,但要他批閱奏摺,朱海望卻是萬萬不敢。
趙洞庭微微蹙眉道:“沒什麼使不得的,都統一批覆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就是了。”
他知道這些向朝廷開口的官吏都是迫於無奈,但是,卻也有些不厭其煩。
朝廷現在是這樣的情況,他們應該不是不知道。自己用俸祿養着他們,若不能排解難題,養着做什麼?
趙洞庭此舉,顯然也是有考究這些官吏的意思。
百廢待興年代,需要的事敢闖、敢拼、敢有奇思妙想的官。那些中庸的,顯然並不足以開拓進取,打開局面。
朱海望聽得趙洞庭這話,纔算是稍稍放心。
原來皇上只是讓自己在這些奏摺上寫字,不用拿主意,還好還好。
而在他點頭時,趙洞庭又已經是低頭打開書案上的密信。
破軍宮主闖劍閣,殺一樓劍奴,星辰劍法“明”、“滅”兩招鬥劍神,劍神擋下。兩人私語幾句,破軍宮主離去,劍神封劍閣。
看完這封信,趙洞庭怔怔出神。
重慶府之戰,六個真武期灰袍劍士入城助天魁,他原本懷疑是藏劍閣,但也不敢確定。現在,自然已是確定萬分。
而破軍學宮的立場,無疑也是已經極爲明確。
破軍宮主這顯然是爲蜀中幕後那個勢力泄憤而去的。
只是兩人爲何私語幾句後又罷手,趙洞庭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空蕩子封閣,是妥協?
既然他妥協,應該早會料到有今日,當初又何必派劍奴去重慶府相助大宋呢?
趙洞庭緩緩搖頭,空蕩子的立場,他還是看不透。
於大宋,空蕩子當初贈湛盧,如今再加上這劍奴出閣,能算是幫過兩次忙。但是,他卻又始終沒有和大宋親近的意圖。
他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直等到朱海望將所有奏摺都批覆完畢,趙洞庭仍舊還在怔怔出神。
這位雁羽堂昔日營主,其心思,當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趙洞庭心想,凡是空蕩子透出些許信息,自己也是願意冒險出兵蜀中去將藏劍閣之人全部帶回大宋的。但可惜,空蕩子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