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回到皇宮後就再也沒有見到八王爺,原本他還以爲八王爺至少會到皇宮找找他,可是並沒有,而陛下則徹底定居在他的瀚宇宮。
陛下雖然每夜都和他在一起,可是回宮這麼多天,陛下卻是沒有動他一次。到夜晚的時候,陛下會命小喜子端來一盆的熱水,一言不發的熱敷他的腿,起初他是害怕的,總覺得陛下這麼做是另有原因,到了後來也就漸漸放開了,因爲他很清楚,自己已經再也沒有什麼利用價值,頂多……就是再死一遍罷了。
即使他拒絕,陛下也不會理會吧?瑕想。
睜開疲憊萬分的眼睛,沿着身邊人的手臂摸到手背,瑕能清楚的摸到兩排深深的牙印,上面還有一點點硬塊,想來當時是出血了吧?
昨夜下大暴雨,他那受傷的腿痛得厲害,剛開始他還能控制控制,隨着後來痛楚加劇,他只能模糊的感受到有人抱住他的身體,可是成效並不大,到了後面瑕棄械投降,將全部的力道發泄出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拳打腳踢,鉗制他的身體卻一刻都沒有離開過,到了最後瑕只記得自己狠狠的咬上那隻原本想要阻止他咬自己的手。
要是之前的陛下,想必會直接將他扔在一旁吧?
一直睡眠淺的凌淵晟幾乎在第一時間內就發現了在自己身上作亂的手,二話不說直接出其不意的反身將瑕壓在身下,“醒了?”聲音中還有剛睡醒後的沙啞,吐息在瑕的臉頰,讓瑕下意識的撇過頭,凌淵晟眸色一深,不再言語,很久後瑕才慢慢回道:“恩。”
“可餓了?不餓的話就再陪朕睡會。”凌淵晟是真的累了,瑕昨夜一直鬧騰到接近子時,現在才過了一個時辰,縱使凌淵晟習慣了睡眠少的日子,才一個時辰的休息也是讓他接受不來的,更何況這還是初春。
瑕搖頭晃腦的樣子取悅了凌淵晟,低笑聲過後,凌淵晟低頭,冰冷的脣貼在瑕的額頭上,瑕怔楞。
這幾乎是這麼多天來唯一一個算得上親密的舉動。
最後凌淵晟也沒有拉着瑕繼續睡個回籠覺,魏晏不加思索的推開門,力道十分大,讓凌淵晟直接睜開凌厲的雙目,不怒自威的說:“出了什麼事?!”深知魏晏的爲人處事,知道魏晏這樣必定是有原因,凌淵晟並沒有生氣。
魏晏跪在地上做了個上身伏地的動作,這在凌國代表着極其莊重的行禮,魏晏兩掌貼於地面,然後在朝上攤開,“陛下,錦瀾宮傳來消息,太后病危!”
“——!”
瑕能感受到握住他手的主人驀地握緊他的手,還有那不明顯的顫意。
瑕一直以爲這個人不會害怕任何事,身爲帝王陛下也有不懼怕的能力。
凌淵晟神態表面沒有什麼變化,可是從他匆忙的披了件衣服,急匆匆的給瑕穿了幾件厚實的衣服後,就拉瑕疾步走的情況可以看出,他其實是擔憂的,或許是更加害怕那個沒有給自己一點快樂回憶的母后……自此離去。
凌淵晟到錦瀾宮的時候剛好看見騎馬進來,一臉惶恐未定的凌祁。
凌祁看了一眼瑕,然後馬上從馬上跳下,直接衝到內殿去。
牀上昏睡了接近一個月沒怎麼甦醒過的人此時正睜着眼,雙眼錚亮的看向門口,直到凌祁推開門出現在她的眼簾,她才艱難的扯動脣,“祁兒……”
如此欣喜的聲音,除了那虛弱的氣音,其他根本不像一個即將行將就木的人。凌淵晟停住腳步,攔住瑕停駐在原地。
“陛下?”
凌淵晟知道瑕的困惑,可是卻沒有動一分,聽着裡面對話的聲音,抿緊了脣,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多餘的,即使下一刻那人就要薨了……
瑕吃痛的感受到一直抓着他手腕的人想要傳遞的信息,不知怎麼居然不怕陛下的震怒,開口道:“陛下,我們該進去了。”
音量並不小,太后原本欣慰看着凌祁的臉凝固了一會兒。這段時間的昏迷,讓她原本只有一點點皺紋的面頰已經擴散到爬滿一張臉,緩緩的轉動自己僵硬的脖頸,望向那門口,啓脣道:“陛下?”
明白太后的想法,凌祁拍了拍太后的手,撫慰的道:“母后,兒臣讓皇兄進來。”
“恩。”
凌祁將那雙蒼老的手放在錦被上,然後直接走向凌淵晟所在的位置,視線有一剎那的停留在兩人緊握的雙手,之後又不着痕跡的移開目光,“皇兄,母后在等你。”
“……恩。”凌淵晟隔了一會兒纔回道,正準備往裡走去,凌祁卻將他攔了下來,凌目看向凌祁,凌祁低頭道:“皇兄將他留在這裡吧。”
凌淵晟下意識的視線投注在身邊人那,後纔想起凌祁這番話的含義。
太后不待見男寵,大限將至,瑕此時出現的確不好。
偏頭對瑕說:“你先回宮,朕……很快回來。”
瑕理解的點點頭,凌淵晟默默的鬆開緊握的手,走進內殿,瑕沒有很快反應過來,直到魏晏低聲對他說:“君子,奴才送您回去吧。”
“恩。”
瑕回去後一直沒有睡回去,也沒有吃小喜子端來的稀粥,直到過了一個半時辰後,皇宮響起了三聲悠揚的鐘響,隨後跟着的就是痛哭聲。
是的,痛哭聲。
太后是後宮之首,全天下最爲尊貴的女人,逝去後,後宮之人均要痛哭涕下,所以一時間宮中都充斥着哭着,源源不斷,一聲接一聲,讓瑕的心情也跟着低沉了下來。
“君子,您先吃點東西吧,一會兒可能就沒什麼時間吃了。”小喜子拿着一碗粥,皺着臉說。
是的,一會兒真的沒什麼時間吃了,君子身爲陛下的后妃之一,必須陪着陛下守靈柩,直到太后出殯。到時吃飯就真的成了困難,加上君子用膳的時間也要到了,若是沒吃,定是會痛起來,太醫這時候可沒時間趕過來。
“恩。”
瑕懸着心思吃掉一碗粥後,小引子進來告訴他要去錦瀾宮。
接近錦瀾宮,那哭聲震耳欲聾,瑕下意識的想要捂住耳朵,“君子,雪嬪來了。”聽到小引子的話,瑕不解的擡起頭。
雪嬪?
小引子知道瑕的困惑,適時的解惑,“君子,雪妃已經降爲嬪。”
小引子這麼一說,他纔想起來,是的,那女子已經由妃位降爲嬪。
剛生產完沒幾天,姜千雪是不能見風的,碰上太后薨逝,她不可能不來,沒有辦法,她只能將全身裹得嚴嚴實實。
姜千雪因懷孕而胖起的身子還沒恢復,一塊布條遮擋住她的半張臉,抵住寒風的侵襲,眼眶溼潤,滿是紅絲,一看就知道剛剛已經哭過。只見她偌大裘衣下還有個凸起,是被同樣裹得嚴實的小皇子抱在懷中。
抱着小皇子,姜千雪屈身行禮,“雪嬪叩見君子。”
這是時隔三個月後姜千雪第一次見着瑕,可是身份上卻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他們平起平坐,如今她只是區區居於嬪位,比起瑕君子位生生矮了一截,按照宮中的規矩必須行禮,只是她此時並沒有這個時間與瑕再多加寒暄。
姜千雪是傷心的,因爲前段時間她的母族已經盡數離去,而太后是她僅剩的母族人,如今又薨逝了,就說明以後她只能和自己的兒子相依爲命。
“起……起。”瑕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想着凌淵晟讓人起身的話,侷促的回道。
“君子,如果沒事,我們可否先進殿?”
瑕這纔想起,對於雪嬪而言,太后的薨逝對她的意義非同一般,“恩,你不用顧忌我。”
“雪嬪在這裡謝謝君子。”
小引子帶着瑕走到凌淵晟的身邊。
凌淵晟已經換好了喪服,跪坐在太后牀榻前,一動不動好似僵硬了一樣,身後跪着的是八王爺凌祁,兩人均沒有哭出聲,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作爲如今妃位最高的瑕自然而然的被安排跪坐在凌淵晟身邊,而嬪位的雪嬪只能屈下位,抱着自己懷中的小皇子,小聲的啜泣着,不敢太大聲,好似只要聲音大了點,陛下就會發現她的存在,還有懷中的小皇子。
瑕想,他是怨陛下的。怨陛下在他有了其他情感的時候突然賜他一杯毒酒,雖然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活過來,但不管怎麼說,他心底是怨的。他也怨陛下將他從八王爺府中接回皇宮,原本他可以徹底脫離皇宮……
當陛下的手搭在他腿上的時候不再有其他動作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是心疼陛下的,因爲他總覺得此時的陛下……需要安慰。
太后薨逝,凌國上下哀悼一片,罷朝七日,於五日後送往皇陵安葬。
整整五日,凌淵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一聲不吭的拉着瑕一直陪在自己的身邊,凌祁主動請求送太后的靈柩去皇陵,凌淵晟同意了,只因爲凌淵晟覺得比起他,太后應該更希望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送自己最後一程。
長長的送葬隊伍遠去,凌淵晟的眼眶才閃現了一絲溼意,從始至終都沒有放開瑕的手。
回到寢宮,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的凌淵晟帶着瑕躺到牀榻。躺好後,瑕感覺到陛下將頭靠在自己的腿上,慢慢的瑕居然感覺到自己的腿上有了一些溼意。
瑕是覺得不可置信的,他印象中的帝王好像從來不知道淚水是何物,所以此時只是他的錯覺吧?
“她後悔了。”
瑕沒有說話,靜靜的聽着。
“她後悔沒有好好的對朕。可笑是嗎?迴光返照了就說後悔,對朕愧疚,很好笑是嗎?”
“……”
“她……死了。以後朕即使怨恨她,也再也不能看見她了。”
“她後悔了,卻再也沒有機會補償朕,她說這是懲罰。”
“朕覺得即便她沒有薨,也不會對朕好幾分,長久的疏遠不會一朝一夕沒有,所以她只是想找一個藉口讓朕不恨她,這樣她才能不帶着太多的愧疚離開。”
“朕沒有回答她任何話,朕心狠,所以你要記得,千萬別指望你背叛朕後,朕會原諒你。到時……朕會殺了你,親自。”
語調一直平平穩穩,沒有什麼情緒波動,好似凌淵晟只是在說與自己無關的話,平靜的陳述一個簡單的話語。
作者有話要說:又解決掉了一個,╮( ̄▽ ̄";)╭ 我居然感覺到了惆悵
話說昨晚打雷,所以沒有更新,沉默,以後如果我沒有更新,都會在最新留言那寫的,九點前沒有寫不更的話,就說明有更新,基本不會不更就是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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