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志強簡單的一句話不亞於點燃了***,宋濤立刻衝過去一把揪住蘇志強的衣領咆哮道:“你們這些劊子手,你們害死我了女兒,我跟你們拼了。”
宋濤這一鬧,家屬們立刻情緒激動起來,紛紛涌了過去,顯然是要動手,但今天因爲何朝勇這些大佬在,劉建設自然帶了很多人來,生怕他們出事。
有這麼多的警察在,總算沒讓事情繼續惡化下去,成功的攔住了宋濤這些人,但現場**味依舊很足。
宋麗婉的母親直接癱坐在地上嚎哭個不停。
何朝勇被這哭聲吵得心煩意亂的,他一拍桌子道:“蘇志強爲什麼人還沒找到?”
蘇志強也想把米子軒跟宋麗婉找回來,但這倆人就跟人間蒸發了一般,他實在是找不到啊,此時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是一言不發,等待着狂風暴雨的降臨。
看蘇志強不說話,何朝勇冷笑一聲坐了下來,然後跟其他大佬商量了一下,隨即當着宋濤這些家屬的面宣佈道:“我代表縣委班子宣佈免去蘇志強的院長職務,等待進一步的處理。”
事情現在已經快不可收拾了,如果縣裡在不拿出個讓宋濤這些家屬滿意的處理結果來,天知道他們會不會去市裡鬧,甚至省裡、京城鬧,所以蘇志強首當其衝,這個院長是當不下去了。
蘇志強嘆口氣還是什麼都沒說,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已經無能爲力了,要問蘇志強後悔把米子軒留在急診嗎?他後悔,但又不後悔,此時的他很矛盾,他後悔的是沒儘快讓米子軒成長起來,最終導致讓他幹出這種膽大包天的事來。
他不後悔的是米子軒沒有辜負他的期望,他是個好醫生,雖然他乾的事膽大包天,但是他這麼幹對得起身上那件白大衣,對得起自己的職業,一名醫生如果見到一名飽受病痛折磨的患者選擇的不是爲他緩解病痛,而是選擇袖手旁觀,那他算什麼醫生?他對得起自己身上那件白大衣嗎?他對得起醫生這個職業嗎?他對得起當初在學校時宣的誓嗎?
他對不起,但很多時候醫生也只能選擇袖手旁觀,就比如宋麗婉的病,醫生們能怎麼辦?沒能力治好她,想讓她不那麼痛苦,唯一的辦法就是爲她進行安樂死,但這又是違法的,因爲這些法律、法規的限制,他們也只能選擇袖手旁觀。
但是米子軒沒有,見到宋麗婉他想的不是那些法律、法規,他想的只是解除她的痛苦,這個年代有多少米子軒這樣寧可被千夫所指,也要解除患者痛苦的醫生?不能說沒有,只能說很少、很少。
無情的法律法規對醫生們的束縛太多了,最後也就造就了更多無情的醫生。
米子軒錯了,但他也沒錯,站在法律的制高點來看,他錯得很厲害,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來看,他是對的。
宋麗婉太痛苦了,活着對於她來說就是一種深深的折磨,反而死亡對於她來說纔是一種解脫。
米子軒其實可以選擇對她的病袖手旁觀,他這麼做了沒錯,他會有更好的前途,會成爲最好的醫生。
但也正是醫生這個兩字,讓他做不出對於宋麗婉的痛苦選擇袖手旁觀。
於是他做了,他錯了,他親手毀了自己的前程,但此生米子軒都會問心無愧,他的所作所爲對得起身上那件白大衣,對得起醫生這個兩個字,對得起他離校的時候宣的誓。
米子軒沒讓蘇志強失望,他是個好醫生,只是他生不逢時,活在這個醫患關係緊張,醫療法規太不人性化甚至操蛋的年代。
蘇志強嘆口氣什麼都沒說,讓到了一邊。
何朝勇繼續道:“免除車志平急診主任的職務,等候處理。”
車志平搖搖頭也什麼都沒說,站到了蘇志強旁邊,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解脫,這幾天他們飽受煎熬,肉體上的煎熬,精神上的煎熬,他們不停的反思如果自己是米子軒,他們會怎麼做?是選擇袖手旁觀?還是跟他一樣,帶着宋麗婉離開醫院,然後找個地方爲她施行安樂死。
這是一道很難的選擇題,一道質問他們職業道德的選擇題,一道關於人性的選擇題,一道他們不知道該如何選擇的選擇題,也是一道讓他們明白最少在職業道德上,他們是不如米子軒的,因爲他們做不到跟他一樣,只爲解除患者的痛苦,而去幹敢冒天下之大不違的事。
連續宣佈了兩項免職決定的何朝勇看了看劉建設,義正言辭的道:“去下通緝令。”
劉建設一皺眉道:“通緝令?何縣長以什麼罪名下通緝令?”
米大勇跟黃凌雲今天也來了,黃凌雲一聽何朝勇的話立刻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現場立刻一陣兵荒馬亂。
何朝勇皺着眉頭看着劉建設道:“還用我教你嗎?蓄意謀殺的罪名夠不夠?”
劉建設急道:“何縣長這罪名……”
何朝勇打斷他道:“別跟我說這罪名不成立,宋麗萍身患絕症,她應該在醫院接受治療,但是米子軒帶着她走了,剝奪了她接受治療的權利,她會死,這不是謀殺是什麼?”
宋濤立刻大喊道:“對,就是謀殺,你們立刻抓住謀殺我女兒的兇手。”
劉建設嘆口氣無奈的點點頭。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無能爲力了,他也沒辦法反駁何朝勇的話,因爲米子軒雖然沒有綁架宋麗萍,但他的動機確實夠得上謀殺。
何朝勇看向宋濤道:“你們家屬還有什麼要求嗎?”
宋濤茫然的看着何朝勇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能有什麼要求?他唯一的要求是想把女兒找回來,但都過了這麼多天了,他清楚自己的女兒凶多吉少了,沒了女兒,他提什麼要求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宋濤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淘空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不知道以後該何去何從,他呆呆的看着何朝勇,距離他並不遠,但他卻看不清楚他的面孔。
現場突然靜了下來,死一般的寂靜。
米大勇抱着妻子仰天長嘆,有一種生無可戀的念頭,本以爲兒子長大了爭氣了,自己也承包了罐頭廠,現在效益也還不錯,可現在兒子成了通緝犯,他所有的對兒子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希翼全部破滅了。
米大勇甚至有一種一死了之的念頭,活着太累,活着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在這時候門開了,一臉憔悴之色的米子軒走了進來。
本是死一般寂靜的現場隨着米子軒的進來出現了騷動。
蘇志強、車志平不敢置信的看着米子軒,隨即就往他身後看去,他們希望看到宋麗萍的身影,但他們很快失望了,米子軒身後什麼都沒有。
米大勇呆呆的看着一步步走到前邊的兒子悽然一笑隨即搖搖頭,他清楚兒子完了,自己這個家也完了,一切的一切在今天都變得毫無意義。
看到米子軒的宋濤空洞的眼神開始煥發出神彩,有希望,有憤怒,有茫然。
劉建設沒看到宋麗婉,他仰起頭長長嘆口氣,他猜到了宋麗萍已經不再這個世界了,也正是因爲她的離開,米子軒這輩子徹底毀了。
何朝勇沒想到米子軒會在這個時候回來,他看着米子軒道:“宋麗萍在那?”
米子軒悽然的笑着,然後輕輕搖搖頭,他環視了四周一眼,輕聲道:“不在了。”
這話一出宋濤立刻瞪圓了雙眼,隨即發瘋了一般撲向米子軒,瘋狂的喊道:“你把我女兒還給我,還給我。”
老王一看其他家屬的情緒激動起來,生怕出事,趕緊帶着人攔住已經快要失去理智的家屬們,然後讓人把宋濤跟米子軒分開。
何朝勇冷冷的看着米子軒道:“你爲她進行了安樂死?”
米子軒沒有說話,而是掏出煙點燃抽了起來,他吐出一口煙霧用反問的語氣道:“何縣長,難道你不認爲死亡對於宋麗萍來說是一種解脫嗎?”
何朝勇眼睛一下眯了起來,他對劉建設大喊道:“劉建設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把這個殺人兇手抓起來?”
此時終於反應過來的宋麗萍的母親一屁股癱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隨即一些女性壓抑的哭聲也傳來。
劉建設痛苦的閉上眼,輕輕揮揮手,兩名警察走過去夾住了米子軒。
米大勇眼前一黑也癱坐在地上,他悽然的笑着,嘴裡呢喃道:“米子軒啊米子軒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才生出你這麼個孽種來,抓起來吧,抓起來吧,讓他去挨槍子,讓他去蹲大牢,哈哈!”
向祁萱眼淚落了下來,她看着米子軒心裡呢喃道:“你這是何必那?爲了一個跟你素不相識的人,把自己搞到這般地步,值嗎?”
米子軒沒有反抗,反而是笑着看向何朝勇,然後他側過頭看着宋濤道:“宋麗婉有東西讓我交給你們。”
宋濤愣了,而米子軒卻對抓着他的兩名警察道:“我包裡有個筆記本,裡邊有宋麗萍最後留下的視頻,你拿出來給他們看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