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變化太過突兀,陳君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句話,孫平已然遭了袁珊寶的毒手。由於袁珊寶是將孫平壓倒在地動的手,因此杜月笙也把整個過程瞧了個清清楚楚。
杜月笙剛開始聽到袁珊寶爆發,心中激動無比。後來袁珊寶跟孫平對峙,杜月笙又擔心至極。他知道袁珊寶之所以奮起反抗,完全是因爲救人心切。袁珊寶從未跟人打過架,此時所仗着的,不過是一股熱血上涌而已。他哪裡能是孫平的對手?況且孫平手握兇器,隨時都能給予袁珊寶致命一擊!
可是這場戰鬥就這麼戲劇化的結束了,杜月笙完全低估了袁珊寶這個泥人的土性兒。非但杜月笙沒想到,就連陳君容也沒想到。陳君容一時被袁珊寶的手段震撼住了,她哪裡能夠料到,這老實巴交的袁珊寶,居然這麼狠?!
杜月笙眼看孫平的胳膊被生生折斷,那咔嚓一聲,讓杜月笙心頭狠狠一跳。這還沒完,也不知道袁珊寶是故意的,還是沒察覺孫平的胳膊已經摺斷了,他仍在死命的往後掰扯孫平的胳膊。孫平的慘叫一刻也不停歇,遠遠的傳了出去。短短的時間,就把嗓子喊劈了。
杜月笙心說,珊寶真他媽的狠啊,這小子不要命起來,比我狠多了。這纔多大會兒功夫啊,就把孫平給廢了。眼看袁珊寶發威,杜月笙知道機不可失。現在陳君容被袁珊寶吸引住了,正是自己絕地反撲的大好時機。萬一稍有蹉跎,陳君容回過了神來,單憑她手中那一把槍,也足以要了自己和袁珊寶的命!
杜月笙低嘿一聲,腰弓用力,猛然向上一挺,同時腦袋急忙往旁邊一躲。陳君容那高筒皮靴是高跟的,本來就不穩,被杜月笙這麼一掀,立刻向後一個趔趄。緊接着砰地一聲,手槍走火,子彈貼着杜月笙的臉頰打在地上!所幸袁珊寶的破房子裡面是泥土地面,地面鬆軟,沒有跳彈的危險。
杜月笙也是豁出了性命一搏,要是陳君容的手再穩一點,那子彈再近一點,立刻就能要了杜月笙的命。槍聲響過,杜月笙只覺一股刺鼻的硝煙味鑽進他的鼻子裡。耳朵裡面嗡嗡蜂鳴,什麼也聽不清楚了。
袁珊寶被這一槍奪了氣勢,剛纔的兇狠不見了,立刻恢復了本來模樣。但是孫平已經徹底被他廢了,早已經兩眼一翻,口吐白沫昏死過去。
陳君容怒道:“杜月笙你找死!”,杜月笙此時耳中嗡鳴,哪裡聽得清楚陳君容說了些什麼?但是杜月笙知道此時自己決不能露怯,決不能遲疑!生死只在一瞬之間,杜月笙深藏的野性被徹底激發了出來!
杜月笙面對陳君容的槍口絲毫不懼,猛然合身下撲,陳君容百忙中一槍被杜月笙俯身躲過。杜月笙撲倒在陳君容腳下,從懷中摸出那柄水果刀,斜着向上刺向陳君容的小腹!
沒想到陳君容靈活至極,她腿部一錯,靈巧的避開了杜月笙這一撲。忽然杜月笙覺得腦袋上嗡的一聲,眼前金星亂冒。卻是陳君容一腳踢在了杜月笙的頭上,那尖細的高跟立刻讓杜月笙破了相。陳君容雖然長的瘦,但是這一腳卻爆發力十足。她一腳將杜月笙踢得向後一仰,杜月笙手中刀噹啷一聲掉在地上。陳君容緊接着手槍向下一壓,就要取了杜月笙的性命!
本能的求生欲讓杜月笙的反應大大提高,杜月笙伸手一揮,忽然碰到一個大件,他想也不想,雙手抱住這物件向着陳君容砸了過去!那東西不是別的,正是引發這場血戰的那一箱子大煙!
陳君容眼見一箱大煙兜頭砸來,此時手槍全然無用,陳君容無法,只得百忙之中向旁邊躲閃,那一箱大煙砰地一聲砸到那扇破門上。破門再也支持不住,被這一砸之勢撞得向外倒下。那箱子也去勢已盡,跌落在地。滿箱的大煙膏骨碌碌的滾了一地。
袁珊寶回過神來,一見杜月笙還在危險之中,立刻發一聲喊,向陳君容沒頭沒腦的奔了過來。陳君容着實對袁珊寶的手段有些發怵,眼見袁珊寶奔來,再也顧不得杜月笙,對着袁珊寶擡手就是一槍!砰地一聲槍響過後,袁珊寶中彈倒地!
杜月笙狂吼一聲,再也顧不上陳君容,急忙去扶袁珊寶。沒想到袁珊寶卜楞一下,又站了起來,繼續向陳君容奔去。原來陳君容百忙之中一槍,只打中了袁珊寶的肩頭。
陳君容向旁邊一避,伸腿一勾,袁珊寶被她絆倒在地。陳君容拿槍指着袁珊寶的背心,開口喝道:“你們倆都給我消停點!誰敢再動,我先斃了一個!”
袁珊寶恍若不聞,就要重新站起。杜月笙連忙開口:“珊寶,聽我的話,乖乖趴着別動!你別起來,聽月笙哥的話!”,袁珊寶聽到杜月笙的話,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一樣,立刻放鬆身體,趴到了地上。
杜月笙開口對陳君容道:“咱們有話好好說,先給我兄弟止血!”,陳君容哼了一聲:“放心,槍傷不致命,流血也流不死。”,杜月笙此時耳中嗡鳴之聲已經大減,他聽了陳君容的話,知道陳君容戒心已盛。這時候千萬不可激怒陳君容,萬一她一個把持不住手槍走火,袁珊寶可就完了。
杜月笙臉上擠出一個笑容,慢騰騰的蹲下身子坐在地上。他又伸手從懷中摸出一根雪茄,拿火柴點燃了,深深地吸一口。這雪茄,陳世昌一共也就送了他一盒,滿打滿算也就二十根。一個星期下來,連抽帶分,已經只剩下三根了。杜月笙坐在地上,是爲了讓陳君容不會懷疑他暴起發難。而抽根雪茄嘛,可就是爲了壓驚提神了。
杜月笙從懷中又摸出一根雪茄,裝模作樣的向陳君容一遞:“容妹,咱鬧了這麼長時間,你累壞了吧?要不也來一根?”,陳君容冷冷的道:“有話說話,少跟我貧嘴!”
杜月笙哈哈一笑:“容妹,你的身手真好啊,我們兩個大男人愣是鬥不過你。你是從哪學的這一身好本事?”,陳君容冷聲道:“你是在譏笑我仗着手槍的優勢麼?小子,姑奶奶我可不是弱不禁風的小女人。惹毛了我,我殺起人來可不眨眼睛!”
杜月笙一邊跟陳君容敷衍,一邊苦思脫身之策。現在事情鬧到這步田地,完全是因爲他壓不住心中的火,罵了一句。現在杜月笙吸取了教訓,沉住了氣,慢慢的跟陳君容周旋。他相信,陳君容雖然狠辣,但是比起陳世昌來,絕對要算善良。
杜月笙嘿嘿一笑:“容妹啊,說破大天,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麼?是,我承認我話說的過激了。那你也不能這樣啊,說錯一句話就割舌頭,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陳君容冷笑道:“少跟我套近乎,說錯了一句話?那得分是什麼話!實話告訴你吧,大哥是把你當成準門生來栽培的。不管你承認不承認,在我們這兒,你這就算以下犯上!”
杜月笙心說,陳世昌把我當門生來栽培?真他媽好笑,姓陳的一身邪氣,也敢用栽培這兩個字?這不就是把我往邪道上拉麼?還說得這麼好聽。杜月笙嘿嘿一笑:“難道除了割舌頭就沒別的辦法了?道個歉也行啊。”
陳君容哈的一笑,上下打量了一下杜月笙:“你說得對,道歉也行。”,杜月笙心頭一喜:“那我這就道歉。”,陳君容搖頭道:“不是你道歉,是我道歉。”,杜月笙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你道歉?”,陳君容哈的一聲冷笑:“我割了你的舌頭,再剜了你的眼珠,然後再跟你道歉!”
杜月笙心中大罵,這假洋鬼子娘們成心跟我逗悶子呢?杜月笙被她接連戲弄,心中早就不爽。這時他早把那些沉住了氣之類的想法拋諸腦後了,杜月笙沉聲道:“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要跟你理論理論了。你說我做了錯事,嘿嘿,我看啊,錯的恰恰是你們!”
陳君容雙眉一揚:“什麼意思?”,杜月笙哼了一聲,一指散落在地上的大煙膏:“掙這種昧良心的錢,你們對得起誰?”,陳君容哈的一笑:“要是這事兒沒牽扯到袁珊寶,你也不會這麼大義凜然吧?少給我裝大尾巴狼,天下賣大煙的煙館多了去了,怎麼不見你挨門挨戶的去燒他們的鋪子?!別人賣得,我賣不得?!”
杜月笙譏笑道:“敢情你跟着法國鬼子就學了這麼一套理論呀?八國聯軍打進來的時候,你怎麼沒跟着一塊來燒殺搶掠呢?”,陳君容怒極反笑:“好好好,今天姑奶奶就送你上西天,我看你嘴硬不嘴硬!”
陳君容對着袁珊寶瞄準一下,就要扣動扳機。杜月笙心說,好話說盡不管用,看來只有耍無賴了!杜月笙哈哈一笑:“開槍吧,咱們三個,連上陳老大,連上陳老大的蝦兵蟹將,咱們大夥兒一塊兒死,到閻王爺面前再繼續打!”
陳君容聽他話裡有話,不由得遲疑道:“你這話什麼意思?”,杜月笙心說今天是豁出去了,賭對了自己和珊寶都活命,賭錯了,下輩子再跟珊寶說對不起吧!杜月笙打定主意,臉上一陣陰笑:“容妹啊,那批瓷器,你和陳老大能賣個好價錢吧?”
陳君容雙眼一眯:“你這話什麼意思?”,杜月笙仰天打個哈哈:“別以爲我是傻子,那批瓷器,陳老大私吞了吧?這要是讓渡邊那小日本知道了,你們倆恐怕沒好日子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