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是咱們的目標?”,這一大一小兩個廠房是如此的不成比例。大的極大,小的極小,兩家中間就隔着一條沙土路。
“那個大的是一位英國商人開的造紙廠,人家還幹着呢。對面的小的,是一個炒貨廠,廠主上個月出車禍被軋死了。他兒子不是塊料,這才決定轉手賣了這廠房。”
“炒……炒貨廠?”
“瓜子花生什麼的——”
杜月笙覺得陳氏兄妹這是在耍他,難道讓自己和一幫子手下做伙伕不成?他不由得想起了向大年和袁海鵬在鴻源盛門口挽着袖子炒栗子的場景。
“先將就着對付一段時間吧,等日後有了合適的地方,再搬也不遲。”,陳君容一臉的好心好意。
“行,行,就這麼着吧。”,杜月笙也想開了,同時他很隱蔽的在陳君容屁股上拍了一下。陳君容臉色立刻一沉,不過倒也沒說什麼。
一行人走向那個炒貨廠,一個年輕人早就抻直了脖子在等着。料來那就是陳君容說的廠主的兒子。杜月笙頗有些納悶,這麼好的地段的一套廠房,爲什麼拖到現在也沒賣出去。等他進去了一看,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
進門之後的院子,很大一部分都搭上了涼棚。涼棚裡面,二三十口大鍋錯落擺放,都蹲在泥抹的竈臺上。除了這些大鍋之外,最顯眼的就是那一垛幾乎快到了棚頂的木柴。
涼棚的後面是幾大間房子,裡面空空蕩蕩,很明顯是囤積乾貨的小倉房。杜月笙不死心的繼續往後走,那炒貨廠立刻就到了頭了。在盡頭,幾間相對比較規整的房子依牆而建。那是廠主的起居室以及工人睡覺的宿舍。嗯……好吧,還有辦公室。
設備?大鍋就是設備。耗材?那一垛柴禾就是耗材。原料?今年的新鮮乾果還沒下市呢。技術方面怎麼辦?嗯,可以回去問問袁海鵬和向大年。有劉海生這樣的果品界龍頭罩着自己,銷路也不是問題——
杜月笙越想越是咆燥,他真不敢想象,這些摸慣了火槍的傢伙摸上鐵鏟是什麼模樣。他本來的打算,既要找個地方安頓這一批手下,又要過一把實業家的癮。到時候,訓練賺錢兩不誤。這夥兒人,平時能生產,戰時能打仗。可自己做這樣一個“實業家”,也未免太慘了點吧?這樣的實業家有什麼露臉的?
身後的尾巴們也是左瞧右看,心中頗有些不自然。杜月笙看到誰,誰就把自己的目光挪開,儘量不跟杜月笙四目相對。看那樣子,誰也沒相中這地方。
不過此時被陳世昌趕了出來,他們必須找一個落腳的地方。這地方雖然寒磣,但是好歹還能湊活。杜月笙吩咐下來,叫衆人安頓。屋裡有現成的鋪蓋,那是以前的工人留下來的。這髒兮兮油灰鋥亮的被子誰也蓋不慣。杜月笙只得跟個管家一樣,找人重新買來鋪蓋,買來做飯的傢什。
“以後跟着我這個小混混,你們有什麼想說的嗎?”,暫時告一段落的杜月笙送走陳君容之後笑眯眯的問那些手下。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對準了宋三喜,宋三喜只得回話:“難道咱們以後就蝸居在這裡?”
“怎麼可能呢?”,杜月笙忽然靈機一動,總得給這些人一個盼頭:“咱們就在這裡住兩個月,撐死了不超過三個月。當然,這要看你們的了。”
“弟兄們不大明白。”
“我已經說過了,你們現在根本不是混世界的那塊料。欺軟怕硬,眼高於頂,遇事就慌。你們現在這兒練好了本事,到時候考覈一下,要是成了的話,我就帶你們出去混世界。”,杜月笙頓了一頓:“到時候大上海花花世界,難道還能沒咱們的一塊地方嗎?”
“實話實說,弟兄們都覺得杜先生您比那個陳世昌強多了,您實在沒必要跟着這樣一個不如你的角色混。”,宋三喜的話一半是真心話,杜月笙的手段他們早就見識過。他當初一手策劃了讓他們神機營折戟沉沙,後來單槍匹馬的跟陳世昌搶人。在他們心中,對杜月笙是很佩服的。
而另一半,就是他們不想做陳世昌的徒孫。杜月笙是陳世昌的人,他們又是杜月笙的人。那他們在陳世昌面前豈不真成了孫子輩?陳世昌街頭惡霸的形象已經深深的烙印在他們腦中,這樣的人,放在以前都是需要剿滅的對象。
杜月笙嘻嘻一笑:“哥們兒擡舉了,咱們現在剛出道,一切都剛起步。以後的事情,誰說的準呢?我問你們一句,你們覺得我杜月笙會一直是個水底王八一樣的角色嗎?”
衆人立刻大搖其頭,杜月笙嘿嘿一笑:“這不就結了?你們稍安勿躁,咱們會出人頭地的。話又說回來,單絲不成線,孤木不成林,渾身是鐵能打幾根釘子?以後咱們就是一體的,凡事共同進退,纔能有一番作爲。你們要是光想着躲在我身後,那我也手大捂不過天來啊。”
“您和小嫂子什麼時候辦喜事兒?大夥兒可都想着早點喝杯喜酒呢。”,心中大定的宋三喜適時的拍了一記馬屁,並且拿眼看了一下瑰兒,衆人立刻連聲附和,鬧鬨起來。
杜月笙這纔想起來,當初自己爲了矇混陳世昌,曾經編造過自己和瑰兒的事情。瑰兒笑吟吟的在旁邊立着,也不說話。杜月笙立刻感覺到一股殺氣從身邊瀰漫開來。那殺氣的製造者,赫然正是燕神武。
“別胡說八道,這都是我騙陳世昌的。當時形格勢禁,不如此不行啊。你們還是問一問你們的總教習,什麼時候跟瑰兒成親吧。”,杜月笙馬上把事情說明白,他真怕自己一旦說晚了,燕神武會立刻飛刀取了宋三喜的小命。
“呃——”,宋三喜看着一臉陰沉如水的燕神武,有種躺着中槍的感覺。他心中哀嘆,希望這個總教習不是個小心眼的人,要不以後變着法的報復起自己來,那可吃不消。
燕神武絕不是個小心眼的人,可他首先是個男人。男人一旦牽扯到自己最在乎的女人,總是特別小心眼的。
安頓好了衆人的杜月笙終於有了點閒暇,他跟陳世昌約定的是兩天後碰面。可他總也不放心,這兩天裡,杜月笙並沒有立即讓燕神武展開對手下們的訓練,而是派他回去打探了一下消息。可是燕神武卻一無所獲,據他說,整個陳宅都神神秘秘的,不知在搞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