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擺了擺手:“這無所謂,不就是一點錢嗎?哈,你拍着良心說。要不是因爲咱倆是兄弟,要不是因爲我跟瓦尼他們三個那麼熟,我就算花再多的錢,能把你請回來嗎?”
燕神武遲疑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不能,現在他們拿我當寶貝一樣,絕不外借。”
“這不就得了!”,杜月笙微微一笑:“花點錢不算什麼,重要的是能把你弄回來。”,接着他黯然道:“我沒本事,一直想不到用什麼辦法能給你真正的自由。”
燕神武勉強一笑,臉上浮現出少許的無奈:“路是我自己選的,怪不得你。”,瑰兒着急的道:“月笙,你辦法多,想個門路呀。這幾個月神武又出了幾次任務,我聽他的朋友們說起他來,吹噓着他如何如何了得,我聽着都心驚肉跳。他每次出任務,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呢。”
“沒那麼離譜。”,燕神武自信的一笑:“對別人來說可能是在玩命,對我來說就是享受——”
“別吹了!”,瑰兒怒視他一眼,把燕神武后面的話給堵了回去。杜月笙長嘆一聲:“要說辦法嘛,也不是沒有,現成的就有兩個,不過,根本無法實現。”
“說來聽聽。”,燕神武來了興趣。
杜月笙苦笑一聲:“像這類組織,無非就是圖個利益而已。你現在之所以走不脫,無非就是因爲你對他們來說,是他們獲取重大利益的工具。第一個辦法,你不做這個工具了。方法嘛,很簡單。你在任務的時候故意失手,讓自己缺胳膊斷腿的,成個廢人。到時候你再沒有利用價值,他們自然不會再重視你。”
“月笙!”,瑰兒有些惱怒:“你這都是說的些什麼呀?哪有這麼出主意的?”,燕神武卻大爲心動:“不錯,這是個好主意。只要我廢了,他們就不會再留我。只是,廢了之後,月笙你就要養我和瑰兒一輩子了。哈哈,坐吃等穿的日子似乎也不錯。”
杜月笙心中一沉,他當然不會真的建議神武去自殘。他之所以這麼說,就是爲了看看神武到底是不是真的想離開那個組織。現在看來,他是想得要命。燕神武一生剛強,從不屈膝。這次他居然同意自殘身體,然後靠自己養活這個辦法。嘿,在自己手底下吃一輩子閒飯。對別人來說可能是莫大的好事,可對他來說,絕對是奇恥大辱。他連這都放得下,看來是非撈出他來不行了。
“跟你說着玩呢,你還當真了。”,杜月笙哈哈一笑:“你想得挺美,可你知不知道?這些年你爲他們執行過多少機密任務?這些大概都算是絕密吧?你廢了之後,他們第一個就會想殺你滅口。”
燕神武臉上的思考變成了驚愕,他黯然道:“不錯,他們真的會殺我滅口。”
“快說第二個辦法吧。”,瑰兒有些等不及了。
杜月笙臉上閃過一絲遲疑,似乎拿不準該不該說下面的話:“第二個辦法,就是給予他們足夠大的利益。這個利益,一定要絕對大於你能給他們創造的利益。就這麼說吧,你爲他們服務一百年,也創造不出這麼大利益。用這個跟他們換,你就能自由。”
“哈,這是不可能的。”,燕神武聳了聳肩膀。接着他臉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不是吧?不,這個辦法我絕不能用!你辛苦這麼多年,在死人堆裡摸爬滾打打拼出來的基業,不能就這麼毀了!”
不但他,瑰兒也明白杜月笙是什麼意思。杜月笙口中那個極大極大的利益,還能是什麼?還不就是他這些年積累下來的財富?的確,於情於理,他們都不能讓杜月笙做出這種犧牲。
杜月笙搖了搖頭:“你以爲是我的身家呢?你錯了。我杜月笙手裡能有幾個閒錢?我的財富不是銀元,而是人脈,是這些年打拼下來的商業帝國。我就算拱手送給他們,他們也未必接得住。”
“那你說的是什麼?”,燕神武也有些好奇了。
杜月笙深吸一口氣:“是把他們引進中國來!黑手黨跟我們一樣,他們不是靠着殺人放火來賺錢,而是靠着經營自己的商業賺錢。上海灘很富庶,我們貧窮的中國,在他們眼裡遍地都是寶藏。可是現在,在中國賺大錢的,都是他們的政府部門。他們這種組織,撈點湯湯水水是可以的,但要想分一塊肉吃,那是萬萬做不到。若我杜月笙全心全意的幫助他們,在中國打開市場,讓他們做自己想做的生意。那我可以保證,不出三年,他們在中國的收益將遠遠大於租界的那些所謂的列強。”
燕神武腦子裡面在思索,這似乎是一個可行的辦法。他是殺手裡面的頂尖人物,當然接觸過黑手黨的真正核心。他知道,對那些大佬來說,一名頂尖的殺手,遠不如這種勢力上的擴張重要。而且,這擴張還是如此的巨大。不過,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是哪裡呢?
“你的辦法雖然好,但是我老感覺不大對勁。”,燕神武老老實實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杜月笙苦笑一聲:“當然不對勁,我這是在引狼入室。中國夠得上多災多難的了,這黑手黨是個什麼貨色,你比我清楚。我要是再把他們引進來,那不是往中國身上再捅一刀嗎?說白了,我就會是一個禍國殃民的漢奸。”
“這更不行!”,燕神武猛吸一口氣,立刻搖頭否認。經杜月笙這麼一提醒,他纔想出這條計策哪裡不對。爲他一個人,禍害全中國,那是他絕不願意看到的。
杜月笙點一點頭:“是的,絕對不行。但是除此之外,我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了。”
“想不出來的話,那就先別想了。”,燕神武安慰他:“反正我現在也挺好的,吃喝不愁,日子過得可有多瀟灑。”,杜月笙勉強一笑:“你再容我想想,看除此之外,還能有別的辦法沒有。”
燕神武默默地點一點頭,然後納悶的問杜月笙:“月笙,你這麼着急把我叫回來,並且說你有大難,到底怎麼回事?”,瑰兒嗯了一聲:“是啊,都把我們嚇壞了。一聽這話,我們倆立刻往回趕——”
杜月笙先問燕神武:“神武,你這次回來,是空手回來的嗎?帶沒帶武器?”,燕神武微微一笑:“當然,你這是在僱傭我。按照規矩,僱主給了這麼高的價錢,武器我們是要自己負責的。”,說着他指了指外面:“外面那一輛載我來的車,後備箱裡面一大一小兩口鐵皮箱子,裡面滿滿的都是武器。嘿,要不是教父跟政府方面溝通過,我很難帶來這麼多武器。這也就是來中國,要是去別的國家,他們肯定不讓——”
說到這裡,兩人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的嘆了一口氣。爲什麼來中國就不要緊,去別的地方就不行?還不是因爲他們沒把中國當回事?中國越亂,對他們來說就越有利。
燕神武改變話題:“按理說呢,我是不喜歡帶這麼多武器的。我的武器永遠只是兩把手槍,幾顆手雷,然後加上自己的飛鏢。我不像瓦尼,他們出門辦事都是往死裡帶傢伙。不過,我想着,既然你這邊需要,我不妨就多帶點來。萬一這邊有用得着的——”
“你的顧慮很周到。”,杜月笙誇了他一句。然後,他把自己分析的情勢跟燕神武說了一遍。燕神武也有些不大敢相信:“月笙,你該不會是這些年經歷的事兒多了,反而心中開始疑神疑鬼了吧?”
杜月笙嘆一口氣,他不準備辯駁。其實,他手底下的別的兄弟,每人都存着這樣的心思,他還能看不出來嗎?可是,他現在真的就是自己憑空推理的,這根本沒有任何的佐證可以證明。於是他也不想跟燕神武多解釋什麼,而是微微一笑:“神武,你等着吧,事情最後的發展,會讓你看到我是不是在疑神疑鬼的。”
孟小冬早已經在杜月笙的勸說下搬進了杜宅,她跟瑰兒,自從忠烈廟相見之後,就成了好朋友。此時她從後堂走出來,微笑着跟瑰兒打着招呼,陳君容也過來招呼她。而杜月笙,則是約來了自己手下的人,一起爲他們倆擺接風酒。重重親熱,也不用一一細說。
這一天,民國總統終於在萬人注目之下被選了出來。那人,正是三十多歲的蔣介石。有的人高興,有的人失望,但更多的是麻木。這麼多年的戰亂紛爭,已經讓大家對這種權利的交疊失去了興趣。反正,對普通百姓來說,不管誰上臺,他們的命運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初登寶座的蔣介石意氣風發,很快他就向世人展現了什麼叫政治強人。上臺的第二天,段祺瑞主動請辭。蔣介石再三挽留之下,他終於勉強決定擔任一個有名無實的閒差。這國民黨內三大巨頭之一的人物,居然這麼快就服軟,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請辭絕非出於本心,至於是蔣介石使了什麼手段,才讓他甘心請辭,這就不是外人所能瞭解的了。
杜月笙一直在關注着他上臺之後的各項指令。蔣介石的政令雖多,但是似乎都不牽扯到他。唯一有些反常的,就是軍統和中統最近變得有些安靜了,這讓杜月笙非常奇怪。這兩個部門,往常都是非常活躍。這幾日是怎麼了?怎麼會如此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