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珊寶也是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奈何現在兩人的心情都不適合感嘆人生,所以袁珊寶也只能隨便的敷衍杜月笙幾句。
杜月笙掏出懷錶一看,已經是晚上十點二十分了。夜深的街道上,所有的店鋪都已經上板。兩人在鴻源盛的門口停下,袁珊寶開口詢問:“要不要敲門?”
“還是算了吧,咱們從後門進去。”,杜月笙實在不想大搖大擺的敲門進去。一方面是爲了掩人耳目,另一方面,或許是不想打擾到店鋪裡的人吧。他知道劉海生有早睡早起的習慣,若不是情勢緊急,他也不想驚動他。
於是兩人的馬車繞過幾家店鋪,拐過一條弄堂,從後面那條街來到了鴻源盛的後門。後門一大一小,大的是專爲裝卸貨物準備的。小的,是專爲進進出出的夥計準備的。
杜月笙從腰間摸出一把鋥亮的小銅鑰匙,試着去捅那小門的門鎖。本來店裡的規矩,只有少數幾個掌櫃的信得過的人才會有這門的鑰匙,而且一旦其中有一個出店的,立刻就要換上一把新鎖。杜月笙也沒指望自己還能打開這鎖,沒想到咔噠一聲,鎖竟然就那麼被打開了。
一股淡淡的暖意撩上杜月笙的心頭,他嘴角終於勾起一絲真誠的微笑。看來,自己出了門之後師傅還是對自己一百個放心啊。
對這裡杜月笙那是熟門熟路,閉着眼睛也能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他本來想直接去找劉海生,但是不知怎的,他又覺得還是找個人幫自己轉達一聲比較好。於是杜月笙很沒品的踹開了門旁的那一間小平房的門。
袁海鵬和向大年立刻詐屍一樣蹦了起來,剛剛進入夢鄉的他們被杜月笙用這種方式重新叫醒。袁海鵬立刻沒頭蒼蠅似的嚷嚷:“誰?”
“我這才走了多久啊?你們兩個就不認識我了?”,杜月笙一邊說,一邊熟門熟路的點亮桌上的油燈。本來店內的夥計都是住在鋪子外面的,可是袁海鵬和向大年這兩人深得劉海生的歡心,他們被特許睡在這裡。一方面給他們倆省下幾個租房的錢,另一方面也好給店裡看門。
杜月笙沒事的時候就常來這裡找他們兩人鬧騰,這小小的一個平房,光是各種各樣的紙箱和果籃就佔去了半邊。另外半邊又被他二人的牀佔了大半。因此,杜月笙剛點上燈,他的臉孔就貼近了袁海鵬的臉孔。
“月笙?怎麼是你?!”,袁海鵬的聲音裡面夾雜着欣喜。向大年也立刻反應過來:“真是你小子!啊哈,當初你不告而別,死哪去了?我還整天唸叨着要跟你學那一手削果皮的絕活呢,你知道嗎?掌櫃的已經要準備把我調入鋪內站櫃了,並且說我做的好的話,就准許我跟你一樣帶薪當學徒——”
向大年一臉興奮的講述着自己的輝煌史,杜月笙嘿嘿一笑:“王八要翻身了——”
“你的嘴裡永遠吐不出象牙!”,向大年毫不客氣的回了一句。跟杜月笙鬥嘴,是他最大的樂趣。
杜月笙立刻擺了擺手:“現在沒功夫跟你瞎掰,你馬上去跟掌櫃的說一聲,就說我有要緊的事情找他。”
向大年立刻有些爲難:“他睡下了啊——”
杜月笙呸了一聲:“我還不知道他睡下了麼?如果沒有要緊的事情我會打擾他?我記得以前不也經常有半夜裝卸貨的情況把他叫醒麼?”
“掌櫃的病了,你知道的,天氣一涼他就老咳嗽。”,向大年道出了實情。
“嗯,我知道師傅有這個老毛病。可那不是深秋纔開始犯的嗎?現在雖說有些涼了,可時間還早得很呢。”
“今年特別怪,早早的就犯了老毛病了。而且特別兇,咳得很厲害。”
向大年的話讓杜月笙心中突地一跳,杜月笙心中立刻有些惦念劉海生。他左思右想了一下,終於權衡出輕重,打擾病人和救人性命之間,還是應該優先考慮後者啊。
杜月笙再次催促向大年,向大年只好披上衣服陪着杜月笙去找劉海生。杜月笙招呼袁海鵬將大門打開,放馬車進來。並且囑咐袁珊寶將馬車停在門內,暫時不要跟他一起進去。
兩人來到劉海生的居室前,向大年輕輕地拍了拍門。接着裡面響起一陣咳嗽聲:“誰?”
“掌櫃的,月笙來了,他要找你。”,向大年壓低了聲音報告着。而杜月笙也輕輕喚了一聲:“師傅”。現在的他,重新像個小學徒一樣,而不再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江湖客。
劉海生立刻有些激動:“月笙來了?很好。”,接着屋內響起悉悉索索的穿衣聲。隨着劉海生的下牀,屋內亮起了燈。
向大年轉身回去,杜月笙推門而入。劉海生一臉的笑容:“月笙啊,你怎麼大晚上的回來了?”
“師傅,您的病不要緊吧?”,杜月笙這話絕非客套,而是真心的關懷。
“老毛病了,沒事的。”,劉海生戴上自己的老花鏡,招呼杜月笙坐下:“月笙,你大晚上找我必有要緊的事情,說說吧,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杜月笙深吸一口氣,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劉海生皺起眉頭:“你這就是在玩命,如果當初我知道你離開之後會遇到這種事情,那就說什麼也不會放你走的。這件事情的起因,全在陳世昌。若不是他豬油蒙了心要貪圖這些瓷器,哪裡會有後來的事情?月笙,你跟他摻和這個幹什麼?”
“現在說這個已經晚了。”,杜月笙苦笑一聲:“我大概早已經上了盧天虎的黑名單,現在事情不可能善了了。就算我把這些瓷器拱手送給盧天虎,那也沒用。”,接着他臉上略微顯出一點猶疑,終於下定決心再爆一點內幕:“陳君容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遭難。”
“什麼?你這小子!”,杜月笙的話讓劉海生驚訝無比。接着他無奈的嘆一口氣:“你可真出息啊,真太出息了!”,杜月笙只有報以訕訕一笑。
劉海生沉吟道:“朱葆三是出了名的慈善家,他正直得很,估計跟盧天虎合開大鴻發是一次無心之舉。他主營金融業,有萬貫家財,在上海灘也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哪裡會在乎一個小小的賭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