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申時後,天色昏暗,空中飄灑着陣陣細雨,爲悶熱的夏日帶來一絲清涼。
御城樓上,幾陣細雨隨着陣陣涼風飄入,將士們仍就靜靜的守着,瞧着黎國的方向。
蕭雲飛閉着眼睛,感受着雨飄到臉上的涼意,阿玥,你現在如何了?
“轟隆隆——”天空中忽然打起了一陣響雷,隨後雨水漸漸變大,伴着陣陣雷聲與閃電襲來。
將士們身上頓時被淋溼透了,紛紛伸手擦着自己的臉。蕭雲飛卻似察覺不到一般,仍就閉着眼倚在城樓邊。
司徒玄穿着蓑衣走到蕭雲飛身邊,大聲道:“蕭將軍,你先回去換身衣服,穿件蓑衣罷,你這樣會受涼的。”
蕭雲飛這才睜開了雙眼,瞧了眼黎國的方向,轉身往居城樓走去。
司徒玄瞧着蕭雲飛的背影微微皺眉,這幾日總感覺蕭將軍好像有心事一般,微微搖了搖頭,往黎國的方向望去;今日是白雲陽所說的最後一日,但願那個烏月解不開禁術吧,也不知楓他們如何了?
邊上的將士們已是換了一批穿着蓑衣的將士,有幾個將領在城樓各處來回巡視着。
“大家快看,那是黎國的軍隊。”一個將士突然指着黎國方向喊道。
司徒玄眼光一斂,瞧向黎國邊關方向,只見許多的兵士正從黎國城門外涌出來。
幾個將領急忙走到司徒玄身邊,拱手道:“司徒大人?”
“快去通知蕭將軍,傅大人,御城樓城門加派二百將士駐守,居城樓兩處城門各派一百將士駐守,再派人去竹林通知默離。”司徒玄仍就盯着黎國方向吩咐道。
“是。”幾個將領齊齊領命,紛紛往居城樓趕去。
不一會兒,蕭雲飛與傅天凌便來了,兩人都是往黎國方向望去。
只見大雨中大批的士兵從黎國涌向夜國,過了一刻多鐘,黎國的將士全數停了下來,留在了夜國邊關的三十里外。
“蕭將軍,應該有二十萬人左右。”司徒玄瞧着那批士兵,有些想不明白,他們停在邊關外不動是何用意。
蕭雲飛點了點頭,斂下眼光想了片刻,朝着一旁的將士吩咐道:“快馬加鞭進京,稟報皇上,黎國派出了二十萬士兵駐守在了我夜國邊關外。”
“是,將軍。”將士領命,立即跑下了御城樓。
“玄,你有沒有派人去竹林?”傅天凌走到司徒玄身邊,不知道楓他們如何了?瞧現在的情形,烏月恐怕破了禁術了。
司徒玄點點頭,伸手撫了一把滿是雨水的臉:“我已經加派將士守着城門了,不過不知黎國的士兵站在雨中不動是爲何?”
蕭雲飛瞧着那些士兵,心中有些複雜,若是黎國敢派兵,定是烏月的禁術破了,那阿玥呢?她現在如何了?緊鎖着眉頭想了一會,朝着跟過來的將領吩咐道:“傳令下去,所有將士全部嚴陣以待。”
“是,將軍。”兩名將領拱手應是,便往居城樓而去了。
蕭雲飛又瞧向司徒玄與傅天凌道:“這裡有我看着就行了,你們快帶欣兒她們退到靖州去。”
“這…”司徒玄和傅天凌都有些猶豫,邊關到靖州最快也得一個多時辰,來回便是三個時辰,若是這段時間黎國的士兵進攻了該如何是好?
蕭雲飛斂下眼光,喊道:“快去,若是四公主出了什麼差錯,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這裡有我守着便行了。”
雨彷彿愈來愈大了,如同現在的局勢一般緊迫壓人,蕭雲飛見兩人還是站着不動,又大聲喊道:“這是軍令,快去!”
司徒玄與傅天凌互相望了一眼,最終朝着蕭雲飛拱手:“是,將軍,我們會派人護送四公主幾人到靖州的。”說罷,便往居城樓去了,從邊關到靖州應是沒有什麼危險,兩人都決定留下來,派幾十將士護送便行了。
蕭雲飛瞧着他們的背影嘆了一口氣,便望黎國的方向望去了。
居城樓內,景亦欣,上官子玉,夜君凝,楚瑾四人正分別坐在屋子裡,並不知道外面發生的情況,門口有蕭雲飛的親信看守着。
上官子玉正在把玩着棋子,見司徒玄穿着蓑衣急急的走進來,眉頭一皺,急忙起了身:“玄,出何事了?”
“子玉,快收拾一下行李,穿上蓑衣。”司徒玄顧不上和她解釋,急急的說道。
上官子玉見司徒玄如此着急,已是猜想到黎國許是動兵了,卻是朝着司徒玄搖了搖頭:“玄,你不走,我就不會走。”
“子玉,你和欣兒一起去靖州,待邊關的事情處理好了,我們馬上就趕去了。”司徒玄瞧着上官子玉,以她的聰慧定是知道夜國來犯了,只是他不想讓她跟着犯險。
上官子玉仍是搖頭,鬆開司徒玄的手,走到小青面前道:“小青,你收拾一下行李,去靖州罷。”
“小姐,那你呢?要是小姐不走,小青也不會走的。”小青瞧着上官子玉,神色堅定。
“小青,你…你聽我說,若是我有個萬一,你就將這封信與這塊玉佩交給爹爹和孃親。”說着,上官子玉便從牀頭拿出了一封信與一塊玉佩,遞到了小青的手中。
小青接着信封與玉佩不知如何是好,瞧着上官子玉:“小姐…我…”
“小青,謝謝你照顧了我這麼長時間,我的房間衣櫃內有一支玉簪和一對玉鐲,是準備給你做嫁妝的,若是…若是我不能瞧着你成婚,你便自己去拿了,知道嗎?”上官子玉抱住小青,笑着說道。
小青緊緊的抱住上官子玉,哽咽道:“小青等着小姐主持大婚,小姐答應小青,一定要平安。”
“嗯嗯,我答應你。”上官子玉點頭,放開了小青,幫她收拾起了行李。
司徒玄站在一邊靜靜的瞧着,忽然間想通了,既然他與子玉已相許,又何必在乎生死,嘴角勾起一抹誘人的笑容,瞧着上官子玉道:“子玉,那我先去瞧瞧凌那邊如何了?”
上官子玉停了手,點了點頭,瞧着司徒玄出去,眼光微微一閃,不知四公主會不會走。
司徒玄走到景亦欣的屋子口,便聽到裡面傳來景亦欣的聲音:“不,我不走,你、哥哥、怡姐姐、玄哥哥都留在這裡,我爲什麼要走,打死也不走,有本事你打死我!”
司徒玄無奈的搖搖頭,他們三兄弟找到的女人倒都是一個倔脾氣。踏入屋子,瞧見傅天凌一臉無可奈何的站在景亦欣面前,嘴角勾起一抹戲虐:“凌,怎麼了?快點,不然便來不急了。”
傅天凌轉身瞧向司徒玄,平日裡冰冷與面無表情的臉此刻寫滿了無奈,眼光中帶着些求助。
景亦欣一瞧司徒玄,急忙站起身跑到司徒玄身邊:“玄哥哥,子玉姐姐是不是不離開的?”
司徒玄拍拍她的頭,笑着點了點頭,走到傅天凌面前:“凌,欣兒即想留下,便讓她留下罷,你應該知道她是爲何留下的?”
“可是…景家就楓和欣兒兩個孩子…”傅天凌仍就有些猶豫。
司徒玄淡淡一笑:“那你傅家也不就你一個孩子嗎?我相信若是景爺爺知道後,定是會爲他有雙勇敢的孫子孫女而驕傲。”
傅天凌微微一愣,又瞧向景亦欣,見她滿臉哀求,最終點了點頭。
楚瑾見了急忙上前:“玄哥哥,凌哥哥,欣兒姐姐,小瑾也要留下。”見三人都是一臉猶豫,急忙又道:“小瑾會醫術,留下或許有用。”說着,走到景亦欣身邊,搖晃她的手。
“罷了,即如此都留下罷,我們是一家人,也是分不開了。”司徒玄笑着說道,想了想又道:“先送四公主離開罷。”
“我也不離開,難道你們不幫我當做一家人嗎?”夜君凝從屋門口走進來,瞧着四人問道。
司徒玄嘴角微微抽搐,卻是道:“微臣沒有這個意思,爲了公主的安危,還請公主立即離開邊關。”
夜君凝眼光一斂,揚頭道:“不,我不離開,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司徒玄,你是我夜君凝的駙馬,你休想甩開我。”
“你…我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已經有了未婚妻。”司徒玄無奈又生氣,真不知道他哪裡招這位公主喜歡了,他該還不行嗎!
“哼,你的未婚妻只有我夜君凝,上官子玉那個賤人有哪點配得上你…”夜君凝還沒說完,司徒玄便黑沉着臉,緊握着拳頭,怒道:“我警告你,若是膽敢再詆譭子玉,別怪我不客氣,你愛走不走。”說罷,便急步走出了屋子。
傅天凌也是面色不鬱的瞧了眼夜君凝,朝着景亦欣道:“欣兒,我和玄去御城樓,你們呆在屋子裡別出去。”說完急忙追了出去。
景亦欣瞧了眼夜君凝,沒想到她堂堂公主竟會說出如此話語,自己以前真是瞧錯她了,想着便氣鼓鼓的拉着楚瑾坐到了牀邊,理也不理夜君凝。夜君凝瞧景亦欣這副樣子,哼了一聲,便出了屋。
到頭來,十多位將士送着小青去了靖洲,其餘幾人仍就留了下來。
司徒玄與傅天凌到了御城樓,蕭雲飛正和幾個將領商量着,將士來來往,城樓上已是架起了弓箭和大石,雨飄不到的地方都是架了火把。
“蕭將軍,他們還是沒有動靜嗎?”兩人走到蕭雲飛身邊,瞧向黎國的方向問道。
蕭雲飛點了點頭:“已是快半個時辰了,他們還是沒有動靜,不知道烏月到底有沒有破禁術,怡兒和楓兒那邊也不知如何了。”
“相信楓和郡主一定能成功的。”司徒玄肯定的說道,楓他們一定不會讓他們失望的。
傅天凌也是點了點頭,道:“蕭將軍,城樓內有沒有布兵?”
蕭雲飛搖了搖頭:“還沒有,不知道對方究竟會如何,烏月會不會出現,因此只能按兵不動。”
“將軍,黎國的兵馬過來了。”邊上的將領喊道。
蕭雲飛三人亦是瞧見了,黎國的士兵又往夜國邊關進發而來了,蕭雲飛立即吩咐道:“傳令下去,御城門再加派五千將士,居城樓各加派二千,城樓內布兵十萬,御城樓上布兵三萬,居城樓上待兵五萬,其餘的將士全部退守到十米外。”
“是,將軍。”將領們齊齊領命。
黎國的大軍愈來愈近,所有的夜國將士都做好了準備,誰知黎國大軍到了御城樓五里外又停了下來,而且排中間繞出了一圈,最中間的一圈士兵全數舉着火把,四周圍各留出了一條道路。
“他們這是幹什麼?”司徒玄疑惑的問道,黎國的陣法也太奇怪了罷。
蕭雲飛繃緊了臉,眉頭全數擰到了一起,朝着司徒玄與傅天凌吩咐道:“你們去竹林瞧瞧怡兒和楓兒如何了,他們如此陣勢與七年前的天陰術陣勢一般。”
“凌,你快點去。”司徒玄朝着傅天凌喊道。
傅天凌搖頭:“玄,還是你去,我留下來幫蕭將軍。”
“好了,你們兩人都去,若是怡兒與楓兒呆會要使用天音術,你們兩人要在一邊守護。”蕭雲飛大聲吩咐道。
司徒玄與傅天凌只得應了聲,吩咐了將領護送景亦欣四人與其餘的將士退到十米外,便下了御城樓,往竹林而去了。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天色愈來愈暗,竹林內一道道閃電伴隨着雷聲從上空劃過,大雨已將片片竹林壓低了許多,一陣陣大風吹過,發出“嘩嘩譁”的響聲。有一陣悠揚的蕭聲夾雜在裡面,顯得格外清靈透徹。
小溪內,兩人的任由雨水淋着,並排而坐,手執玉蕭閉着眼吹着。
小荷穿着蓑衣,害怕的縮在草叢內,直髮抖,不知道小姐和世子爺練得怎麼樣了。
不一會兒段風便走過來了,見小荷這副樣子,急忙上前:“小荷。”
小荷擡頭,瞧着段風走近,“嘩啦啦”一陣閃電劃過,小荷嚇的猛的跳起身,撲進段風的懷中。
段風臉色一紅,卻是伸手拍着她的背,有些笨拙的道:“別怕…沒…沒事…有…有我在。”
小荷聽着他笨拙的話語,“撲哧”一笑,這個傻瓜,出了他的懷抱:“你怎麼不在外面看着?”
段風撓了撓頭,如實回答:“我擔心你,就進來瞧瞧,你一起到外面去罷。”
小荷瞧了眼草叢,點了點頭,和段風一塊走了開去。
剛到五里外,便見傅天凌與司徒玄走了進來,兩人見到小荷便問道:“他們練得如何了?”
小荷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小姐和世子爺還在練,昨日小姐說能不能成功要瞧酉時。”
“現在離酉時還有一刻鐘,只能等着了。”司徒玄瞧了眼天色,無奈的說道,不知道蕭將軍能不能抵住烏月。
風雨漸漸小下去了,打雷閃電也沒有了,四周好似慢慢靜下來了,只是所有人卻是愈發煩悶而不安了。
御城樓上,火把愈來愈多,站滿了夜國的將士,蕭雲飛一直注視着城樓外的黎國大軍,他們排成了陣法後便沒有動靜了,而那個圈中看去並沒有人,烏月不知道在哪裡?
正想着,黎國大軍便傳來了一陣聲音:“參見國師大人!”黎國方向的士兵都讓開了一條路,路中間有幾個火把與隱約的幾個人往正中間的那個圈走去。
蕭雲飛緊緊的瞧着那些人的移動,烏月果真破了禁術,朝着邊上的將士們吩咐道:“傳令下去,每位將士備一壺桂花酒,若是聞到什麼異樣的味道,立即喝一口桂花酒;再派將士去附近各城看看棉襖有沒有運來。”
“是,將軍!”幾個將士分別走了開去。
“蕭雲飛,今日我要報七年前的仇,我要你死無全屍。”陰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十分慎人。
“將軍。”蕭雲飛的親信瞧向蕭雲飛喚道,七年前的那一戰,這些親信都是一同經歷過的。
蕭雲飛未說話,只是靜靜的注視着被黎國大軍圍在中間的烏月。
此時雨已是完全停了下來,天空微微有些放亮。
“國師,一切都準備好了。”一個士兵朝着烏月拱手稟報道。
烏月此時正盤坐在一個紅圈內,黑袍已是退去,穿了一襲月牙色錦衣,身上的烏黑也已退盡,瞧着三十多歲,倒也算相貌堂堂,只是面目之間卻透着一股駭人的陰狠,眼中是一片惡毒,瞧向他的小徒弟道:“黔風,爲師傅護法。”
“是,師傅。”爲喚爲黔風的正是烏月的那位小徒弟,聽了烏月的話便盤腿坐到了烏月的前方。
圈子四角上各站着一名舉着火把的士兵。每兩個士兵中間有一個士兵牽着一隻被捆着的活雞,正“喔喔”叫着。
烏月的身邊放着白酒,大米,紅醋各一碗,白色、青色、綠色、黑色粉末各一碗,烏月此時與他的小徒弟都已是閉上了眼,嘴中不知在念着些什麼。
不一會兒,圍着烏月的紅圈竟隱隱冒出一陣陣淡紅的煙霧。烏月睜開眼,手一伸,便抓了一把白色粉末灑入了白酒內,嘴角仍就念叨着些什麼。那碗白酒放入白色粉末後竟漸漸變爲了黑色,烏月將碗伸向夜國邊關城樓的方向,碗直直的飛去了。
蕭雲飛見一隻碗飛過來,急忙拿了弓箭,往那隻碗射去,正好射中那隻碗,碗迅速往地上掉去。
只是還有一些氣味往御城樓飄來,蕭雲飛急忙喊道:“快喝桂花酒。”說完接過將士遞來的酒,喝了一大口。
邊上的將士們紛紛拿了準備好的桂花酒喝了一大口,面前的氣味很快散失了。蕭雲飛有些慶幸,幸好白雲陽在走前教給了他一些抵擋天陰術的辦法,卻只能抵擋一小部分,但願能堅持到怡兒和楓兒前來罷。
“可惡。”烏月暗哼一聲,迅速的拿了黑色粉末放入大米中,攪拌了一下,便又將碗扔向御城樓。
這次碗的速度十分快,蕭雲飛來不及射箭,迅速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錦帕,往空中扔去,錦帕往那隻碗而去,將碗包住了,撞上了御城樓,快速往地上摔去。
烏月臉色愈發陰沉了,咬着牙喊道:“白雲陽!”卻不再動身,又閉上了眼,嘴中默默唸着些什麼,身子緩緩轉去起來了。
蕭雲飛緊緊盯着烏月的方向,只能祈禱着莫靜怡與景亦楓能快些練成天音術。
竹林內,司徒玄着急的打着轉:“現在都已經是酉時,他們怎麼還沒有練成?”
“楓,你彆着急,相信楓和郡主,一定行的。”傅天凌拉住司徒玄,這小子再這樣轉下去,他非暈了不可。
司徒玄伸手打向一根竹子,竹子“嘩啦啦”一聲便甩下了許多水,已是脫了蓑衣的幾人沒有防備,都被淋了水,只得無奈的瞧向司徒玄。
司徒玄有些不好意思的瞧了眼其餘幾人,沉住了氣,轉身竹林內,靜靜的等着了。
邊上守護着的衆人都是十分着急,方纔已是將士來報,烏月已經出現了,出不知兩位主子的天音術練得如何了!
小溪內,兩人已是對身而坐了,悠揚的蕭聲漸漸變得強烈了,周圍的溪水忽得冒起陣陣水花,自由自在遊着的小魚們也都是紛忙逃了開去,兩人的臉上都是冒出了層層細汗,眉頭亦是緊緊皺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