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在晶粹軒,以王胖子爲首,還有一個製片人,幾個小投資人,陸訥一個人幹翻了一桌人,回去就吐了個昏天暗地,臉色煞白——眼鏡兄回了老家,張弛自己都是躺着出去的,陸訥握着手機不知道可以打給誰,覺得這人生真他媽操蛋,哪天那些拽得跟全國油價似的投資人一個個上趕着要給他陸大導投資,他陸訥就算混出來了。
那以後陸訥又跟王胖子吃了幾次飯,每次桌上的人都不同,每次王胖子必談他那從一電影少年成長爲一煤老闆的發家奮鬥史。陸訥的酒量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每次一上酒桌就跟演員化好了妝站到舞臺上或是戰士衝鋒陷陣似的。最後一次王胖子總算鬆口,答應給陸訥的電影投資五百萬,加上上回長得像王胖子兒子的虞大少答應的一百萬,也有六百萬了,頓時有種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感動,結果剛出門就遇着了蘇二一羣人。
王胖子那個激動啊,本來就喝高的臉更像那個山丹丹開花紅豔豔,連連說:“看這巧的,看這巧的。”
蘇二依舊那副死樣子,端着姿態,掛着一點兒高深莫測的笑,也不說話,也不看陸訥。
陸訥那叫一個心虛啊,他這邊正扯着蘇二的大旗做文章呢,就怕蘇二給一抖落,到手的投資又飛了。還是上次跟陸訥一起打過麻將的一哥們笑着說:“哎,小陸,上次怎麼不見你來啊,沒你在邊兒上叨叨,牌局都沒意思了。”
陸訥更加心虛,“哎,這不忙嘛。”
他哪兒敢跟他們這幫公子哥玩牌啊,一局就能輸掉陸訥目前全部身家,何況那會兒蘇二打電話過來時正是陸訥英勇放倒王胖子一桌人的第二天,他正一邊吸溜着鼻涕掛鹽水呢,結果剛說過不去,蘇二那邊吧嗒一下就掛了電話,陸訥後面的話還卡在喉嚨口呢,木木地看着傳出盲音的手機,後知後覺地想,這回估計把蘇二給得罪狠了。
“小陸,這就是你不對了啊——”王胖子的豬手大力地拍在陸訥身上,差點被把陸訥給拍地下了,陸訥齜牙咧齒地露出虛僞的笑,“是是,王總說得對,對於這個問題,我已經嚴厲地自我反省過了,這不沒逮着機會跟二少賠罪嘛。”
陸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蘇二的臉色,想着,五百萬呢,他陸訥要讓煮熟的鴨子飛了,以後就別混了,“那個,二少,你看什麼時間合適,我請您吃飯。”
蘇二嗤了一聲,嘴角微微牽起,又很快拉直,也看不出到底是個什麼心情。
王胖子一副老大哥的樣子,拍着陸訥的肩膀說:“小陸這人就是年紀輕,有些事兒想得不周到,不過人不錯,關鍵是能喝——二少你別不信,能喝的人,義氣!”
王胖子還沒說完呢,蘇二看了陸訥一眼,摸着手上奇楠手串,淡淡地說:“行,那我等着。”
說完,也不看其他人,一羣人嘩啦啦地就從陸訥他們眼前走過了,那桃花眼經過陸訥身邊時還朝他眨眼睛來着,也不知道成天在高興些什麼。
眼看着蘇二一羣人不見了,王胖子回頭就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訓陸訥,“小陸喲,說你什麼好,忙什麼能比得上跟蘇二少打牌?你就是發燒到四十度了也得爬到蘇二面前再嚥下這口氣啊,你要得罪了蘇二,你還在不在S城混啊,小陸喲……”
陸訥好不容易把慈父心腸發作的王胖子給塞進大奔裡,看着車子慢慢地駛離晶粹軒,陸訥摸摸自己的胸口,學着王胖子最後的語氣說:“我的心肝脾胃腎喲,這幾天你們都受苦了喲——”
一下子擁有了六百萬,陸訥興奮得一晚上沒睡着,第二天跟張弛一見面,得,也是一四川臥龍的大熊貓,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裡閃閃的亮光。
興奮勁兒過去之後,兩人終於迴歸現實。六百萬聽着好像很多,但對一部電影來說,其實根本算不了什麼,每一分錢還得掰碎了揉細了來用,首先,有點名氣的演員是請不到的了,人一出場費就不止這數,陸訥一開始就沒想過要請明星,他決定就在電影學院內部來個招募,一是便宜,二是不會沒一點兒表演基礎。唐帥軍的那劇組雖然停工了,不過東西都還在,陸訥跟人談了合適的價錢把機器給租用下來,又把其他那些工作人員給重新召集了起來。
然後抽空又和張弛見了下虞大少的那個女朋友——當初答應虞大少讓人家姑娘在電影裡露下臉,陸訥也不打算食言。本來想着,就憑虞胖那吃個飯都不忘拿飯館兒兩張餐巾紙的摳門勁兒,他女朋友不長得像鳳姐就不錯了,誰想到人家姑娘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雖說長得不特別好看,但眉宇間含着一股江南煙雨一樣的憂愁,一下子把陸訥從電影學院招的那幾個女學生給比下去了。
陸訥和張弛走出飯館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次奧,死胖子!”
零零總總忙了一個多月,一個劇組也像模像樣地搭建起來了,就差一男主角,從電影學院找來的一個學弟,據說當年是以接近滿分的好成考進電影學院的,可陸訥總覺得缺少點兒什麼,張弛被他搞煩了,甩出一句,“乾脆你自己上得了。”
說完想想,覺得這主意還挺靠譜——
“你看,你長得也不錯,尤其是壞起來的時候,挺招人,就是有時候吧,你那張口水分泌過剩的嘴糟踐了你的好皮相。”
“張弛兄弟你這話嚴重破壞咱們內部的安定團結啊。”
“我說真的,老陸,這劇本兒是你寫的,你最瞭解,別跟我說這裡面的男主角不是以你爲原型的啊,你說了我也不信,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可能演其他的不行,演自個兒還不行嗎?再說了,要你自己上了,咱們還能省下一筆錢呢。”
“滾犢子。”
雖然叫張弛滾,但陸訥其實被他說得有點兒心動,張弛說對了,這劇本,就是以他和楊柳爲原型寫的故事,裡面的事兒有虛構,但人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後來想想,還是不行,雖然他平時叨叨叨地挺能說,但誰知道站鏡頭前會不會犯怵啊,萬一演砸了,他特麼還怎麼跟其他演員說戲指導人演戲?最重要的是,陸訥第一次掌鏡一部真正的電影,他自認爲還沒那個功力能自導自演。
一輛酒紅色的布加迪不知什麼時候綴在陸訥的身後,等陸訥發現的時候,人已經快走到電影學院了——這幾天,陸訥得空就在電影學院附近轉悠,想找合適的人選,沒事兒就盯着人過路的年輕小夥看,搞得人家以爲遇上了什麼變態。
陸訥一看那騷包的車身,心裡面就咯噔了一下,上回他還信誓旦旦地說要請人吃飯賠罪來着,結果一忙起來,就把這事兒忘了,看着車窗裡蘇二那張模特一樣丰神俊朗又陰沉桀驁的臉,陸訥先下手爲強,“啊呀,蘇二少,好巧——一直想請你吃飯來着,又怕你忙,冒昧邀約打擾你。”
蘇二下了車,瀟灑地關上車門,似笑非笑地瞧了陸訥一眼,“是嗎?”他穿了一件海馬毛的米色毛衣,毛衣領口掛着墨鏡,下身一條簡單的牛仔褲,又休閒又時尚,就有那種令夜市瞬間變成米蘭時尚週上伸展臺的魅力。
陸訥決定忽略他宛若婦女月經不調的陰陽怪氣,非常大度地邀請道,“二少要沒事兒,不如我請你吃燒烤,電影學院門口的那家燒烤攤很受學生歡迎啦,我畢業之後還常來這兒吃。”
蘇二的目光望向那熙熙攘攘的小吃一條街,老遠的,空氣中的孜然胡椒香粉已經逗引着過路的人,充滿人間煙火氣。陸訥還以爲蘇二會一口拒絕呢,誰知道他只是蹙着眉頭瞧了好一會兒,然後說:“那走吧。”說完邁開長腿就率先朝夜市走過去,陸訥趕緊跟上。
燒烤攤上生意太好,三張桌子都已經坐滿了人,蘇二站在燒烤攤五米遠的地方死都不肯再走近了,好像再進一步就會受到病毒侵害似的,陸訥只好一個人跑到燒烤攤前邊兒。
老闆見着陸訥熱情依舊,逢人就給介紹這是陸導,一特牛掰的導演,搞得陸訥特別不好意思,給點了一大堆東西,什麼羊肉串羊腰子烤黃魚烤玉米。老闆手上忙個不停,抽空還問陸訥:“站那邊兒的是什麼大明星吧?”
陸訥轉頭一瞧,發現老闆說的是蘇二,人五人六地站那兒,大晚上的還把墨鏡給戴上了,“啥呀,就一公子哥,體驗生活來着。”
老闆一聽,頓時沒興趣了,“真想不開。”
“就是說。”陸訥一邊附和着,一邊接過先烤好的二十串羊肉串,走到蘇二那兒分了他一半兒,又從屋裡的冰箱裡拿了兩罐冰啤,手榴彈似的扔給蘇二一罐。自己低頭拉開拉環,雪白的泡沫從瓶口冒出來,陸訥趕緊伸着脖子啜着,涼爽的**滑進食道,像通開一條涼津津的道路,陸訥享受地喟嘆了一聲,又低頭擼羊肉串——
最近一個月,他赴飯局的次數比他前二十幾年加起來都多,飯館一家比一家高檔,在座的人一撥兒比一撥兒牛逼,飯卻一次比一次的沒滋味,半夜醒來,最想念的還是這裡的烤羊肉串。
以驚人的速度擼完了五串,陸訥才緩下速度來,擡頭一看,蘇二的眉頭都快擰成蝴蝶結了,盯着茲茲冒油的羊肉串跟看階級敵人似的。
“吃吧,毒不死你。”陸訥揮了下手,手背打在蘇二的胃部,蘇二的臉色迅速地扭曲了一下,雙眼瞪向陸訥,感到不可思議。
陸訥還沒知覺,一邊擼串子,一邊兒說:“我家老太太今年七十二,聲音洪亮腿腳利索,前年上街買菜遇着一小夥對咱隔壁王大媽耍流氓,揪着人衣後領用鞋底子抽人半小時無壓力。你知道秘訣是什麼嗎?秘訣就是每週在咱們那兒最髒最差的館子吃盤兒熘肥腸,這叫保持體內菌類平衡,陸氏家傳養生秘訣,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蘇二對他的無稽之談表示嗤之以鼻,還在那兒糾結吃還是不吃呢。陸訥忽然站直身子,瞧着不遠處兩眼發直——
那個穿着紅色蝙蝠衫,牛仔褲,身材高挑而窈窕的姑娘,不是楊柳又是誰?夜市兩旁暈黃柔和的燈光打在她細瓷一樣的皮膚,淺淡的笑靨中,陸訥真有一種“驀然擡頭,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的感覺。
這會兒楊柳也看到陸訥了,臉上露出微微驚訝的表情。陸訥一個激靈,連忙將手中的啤酒看也沒看地塞到蘇二手裡。
蘇二沒防,啤酒倒出來淋了他一手,又淋到毛衣下襬——
“哎呀,你這人怎麼這麼不小心,跟個小孩兒似的,你看都溼了!”陸訥還惡人先告狀,一邊裝模作樣地拍着蘇二衣服上的啤酒。
蘇二要氣瘋了,狠狠地瞪向陸訥,結果陸訥壓根就沒看他,兩眼兒就盯着前面仨姑娘中最高挑的一個,一副小色狼的樣兒,“哎,你也在這兒呢?”
楊柳微微一笑,“是啊,剛做完實驗,聽說這裡的宵夜挺好吃的,就跟同學一起過來了。”
陸訥連連點頭,“這邊兒燒烤挺有名的,不過你們女孩兒怕上火的話,可以嚐嚐湯川兒,秋天乾燥,吃這個敗火兒——”陸訥還想多跟楊柳聊幾句呢,最好順便再請她吃個宵夜什麼的,結果楊柳女神沒給機會,就微微一笑,說:“謝謝你了,那我們先走了,再見。”
陸訥只好怏怏地說了聲再見,依依不捨地瞧着人家走遠了,回頭就看見蘇二的臉陰沉得跟烏雲罩頂似的,還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
陸訥想起自己做的好事兒了,趕緊從燒烤桌上抽了一大卷衛生紙給給他擦衣服,一邊說:“剛剛對不起啊,唉,你不知道,纔不久前我還跟人說我戒酒了,這不就讓人姑娘看見,還以爲我這人信口胡說來着,多不好呀!”
蘇二黑着臉一把揮開陸訥的雞爪子,自己掏出一Burberry的手帕,細細地擦完手又擦了擦衣服,才很不屑地撩了下眼皮,說:“真出息,不就是喝個酒。”
陸訥還在惆悵呢,聞言斜睨了他一眼,“一聽你這話就知道你不瞭解女人,男人和女人在對待個別事物上的看法有着與生俱來的差異,女人在大多數時候是比較苛刻的。這不是喝酒的問題,這關乎誠信。”
蘇二用鼻子哼哼,“一柴禾妞,就那身材,空前絕後。”
陸訥一聽就不高興了,說:“你怎麼跟陳時榆似的?”當初陳時榆也把楊柳給批判得一無是處,難怪兩人能勾搭上呢,一路貨色,“我那是看重皮相的人嗎?我是有內涵的,就算是36C又怎麼樣,說白了,就六七斤肥瘦相間的東坡肉。”
蘇二擰過頭來問:“誰是陳時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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