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莫來到了和錢亦儒相約的地點。
在郊外的福利院,季莫接到了錢亦儒的電話。她有些意外,不過立刻就想到了緣由。一定是董必平因爲買地的事情來試探她的。季莫在心中冷笑,董必平也太沒有人性了,因爲想要東山再起,就讓女婿拋棄家中得病的女兒來找別的女人。不過,董必平和蘇錦和蘇嫣在一起生活那麼久,不是一樣能狠得下心來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麼?
一個早已經泯滅了做人起碼的感情的人,季莫已經覺得不足爲怪了。
錢亦儒似乎已經早早的等在了那裡,因爲他杯子裡的咖啡已經只剩下一杯了。他現在恢復了一點兒精神和活力,穿着體面的西裝和西褲,精心的配了同色系的領帶。只是鬢角已經有些微微發白,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創業者裡。這讓季莫一陣唏噓,如果蘇錦活到現在,應該也老了吧。
“錢總,”季莫大方的走了過去,“你好。”
“哦,季莫來了,”錢亦儒看上去還是非常高興的,“好久不見。想喝什麼?”
“曼特寧,謝謝。”季莫禮貌的說。
錢亦儒立刻吩咐侍者,上了季莫所要的咖啡。
“最近好麼?”錢亦儒熱切的問,這似乎是他最關切的問題。
錢亦儒自從認識季莫之後,就有一個期望,就是在自己成就一番事業之後給季莫最好的保護。讓她一輩子都做溫室裡最美麗純潔的花朵,保護她不受任何風雨和人爲地傷害。可是現在,自己卻永遠都無法履行承諾了。所以,錢亦儒是那麼的在乎和關心季莫的現狀。如果她過得好一點,自己也會安心一些。
季莫點點頭:“很好,一切都很好。只是過去有些人不再聯繫了,心裡覺得有些空落落的。錢總,您呢?看上去和董小姐很恩愛呢。”
季莫的幾句話,說的錢亦儒心裡一陣酸楚。好像是自己刻意的拋棄了季莫似的,那麼美好單純的女孩子,就這樣的被自己傷了心。
“我只是…”錢亦儒一時啞然,“只是儘自己的責任和義務照料她罷了。談不上什麼恩不恩愛的,如果她以後什麼都想起來,或許我們就會恢復以前那個劍拔弩張時候的樣子吧。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做了決定,回到她身邊。”
“您怎麼解釋了這麼多呢,”季莫輕鬆隨意的笑笑,“我只是隨便問問呢,董小姐看樣子恢復的也不錯吧。”
錢亦儒點點頭,又搖搖頭,然後接着嘆了口氣。
“怎麼說呢,”錢亦儒面色陰沉,“我覺得這個時候應該是最好的時候了吧。什麼都不記得,脾氣也變好了很多。唉,真不知道完全恢復對於我來說是好是壞。”
“如果錢總想要和董小姐共度餘生,那麼可能就是壞事了,”季莫看着錢亦儒的眼睛,“不過要是沒有這個打算的話,董小姐明白過來,對錢總您也是個解脫啊。到那個時候,恐怕您攔都攔不住董小姐了吧。”
錢亦儒苦笑:“你分析的還是那麼透徹,我現在一切都是未知數,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不過,我覺得現在的日子過的倒也不差,至少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膽的。你說我胸無大志也好,可是,日子過得怎麼樣,還是隻有自己才清楚的。”
“我也很爲錢總現在的生活開心,”季莫真摯的說,“今天去了郊外的福利院,突然覺得卸下一切城市的報復,去做一個無憂無慮的福利院院長,還是蠻讓人開心的。”
“在郊外嗎?”
“嗯,”季莫微笑着點點頭,“有連綿的草甸和碧藍色的天空,還有好多雖然是孤兒但是卻非常活潑開朗可愛的孩子。他們很容易滿足,一塊巧克力或者一件新衣服就滿足的合不攏嘴,真的很讓人羨慕呢。”
錢亦儒點頭:“是啊,不貪就不會有**,沒有**就不會因爲欲壑難平而爭名逐利到頭來一場空。”
“對了,”季莫突然說,“錢總您今天沒有陪董小姐,叫我過來,不是特意要和我聊天的吧?”
“其實我還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問。”錢亦儒猶豫着。
“您儘管問好了。”季莫禮貌的說。
“你和榮瀟然…”
季莫笑:“只是普通朋友罷了。”
錢亦儒看着季莫,有些疑惑。
“他的確是個非常好的男孩子,”季莫中肯地說,“只是不太適合我。”
錢亦儒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您今天叫我來,”季莫試探性的問,“是不是和董先生有關?”
錢亦儒皺眉看着季莫,然後一下子笑了出來。
“你怎麼這麼聰明,和你在一起真是太有壓力了,”他頓了頓,“不過,這可不是我的本意…”
“您的意思是,並不想看見我?”
“不,不是的,”錢亦儒慌忙的解釋,“我只是說不想因爲利益的事情來找你…顯得…顯得有些…”
“如果不是因爲利益,恐怕您都不會想起我吧,”季莫淡淡的笑了笑,有些落寞,“不過您不必放在心上,這本來對你們董家就是很重要的事情。”
和季莫料想的一樣,她說道“你們董家”的時候,錢亦儒明顯一怔,然後苦笑了起來。
“是啊,是很重要的事情,不過我也只是跑腿的罷了,”錢亦儒說,“不過,莫莫,你千萬不要介意…都是我不好。”
“您這是說的什麼話呢,”季莫溫和的笑着,“千萬不要這麼說,我會以爲是自己影響了您的正常生活的。我們還是說說董先生到底想知道些什麼吧。”
錢亦儒笑笑,低眉:“其實我並不想說那些事情,好像與我來說都是無所謂的似的。掙再多的錢有什麼用呢,到頭來還不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人活着,不是應該享受能抓得住的事情麼。還有,莫莫…你…真的是因爲要聯合董必平對付季莫,纔給他出這個注意的麼?這不像是你啊…”
“錢總,”季莫看着自己眼前的咖啡,隱晦的笑着,“我也是有我的苦衷的。您說得對,我並不恨夏凝。她雖然爲人跋扈,而且非常自私,可她也只是想要讓自己活得更好一點罷了。這一點,我覺得無可厚非。可是,您有所不知,現在的形勢是,夏凝她想要聯合自己的叔父霸佔蘇氏…雖然我對於蘇氏,是無關緊要的人,但是蘇氏對於我卻有非常重要的意義。我不願意蘇氏落在夏凝那種不學無術的人手裡….”
季莫說完,重重的嘆了口氣。
“我理解你,”錢亦儒皺眉,點了點頭,“可是,董必平並不是值得信任的人…”
“錢總,我明白您是爲我好,可是,除了和我一樣想要對付夏凝的董先生,其他人我不知道該再去找誰了。其實,只要能保得住蘇氏,讓我做什麼都願意。”
“我能問其中的原因麼?”
“蘇氏是我第一次實現自我價值的地方,”季莫隨便編着理由,“您不知道我以前在學校的處境,總是被人看不起和欺負…可是到了蘇氏,是每一位做過我的領導的先生肯定我照顧我,才讓我重新認識了自己。”
錢亦儒點了點頭:“我瞭解了。”
他微笑着看着季莫,好像把烙在自己心中的其他人對季莫的污衊都趕走了。
他的季莫還是那個如同百合一樣純潔美麗的季莫。
“那就煩請您回去好好地安撫董先生吧,他現在應該已經如驚弓之鳥了,”季莫說,“我和政|府那邊儘快聯繫,一旦有情況,我會立刻通知董先生的。”
“好,”錢亦儒說,“不過,我希望你自己別太累了。適可而止就好。”
“謝謝您錢總,”季莫微笑,“您還是…照顧好董小姐吧,她更加需要別人的陪伴。”
“有的時候真的覺得她是個拖累,有些時候,又覺得我們同病相憐。都是被這個世界遺棄的人,我怎麼還能再拋下她呢。”
季莫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
“那麼,我就要回去了,錢總。”
“不再坐一下了麼?”
季莫搖搖頭。
錢亦儒嘆息,他也知道,自己再要求季莫留下來,也沒有什麼意義。自己什麼都給不了她,怎麼還能佔用着她的時間呢。
她那麼的年輕,美麗,應該去尋找屬於自己的更加廣闊的天空纔對。
“好,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錢總,我還要回公司。”
“真是不知道蘇氏給你開多少工資啊,”錢亦儒感嘆着,“我在那兒那麼久,都沒有你這麼深厚的感情。”
季莫莫名的想要發笑,在發生這些變故之前,錢亦儒是完全沒有形成感情這種概念的人吧。
“那種不是錢能衡量的東西,”季莫眯着眼睛笑笑,“是能給自己帶來永生難忘的記憶的東西。不過,錢總,還是要謝謝你的咖啡,很好喝。那麼,如果下次還有緣的話,就再會吧。我走了錢總。”
錢亦儒點點頭,默默地注視着她轉身而去的背影。
一種叫做愁緒的東西襲上心頭。有些東西是你想留也留不住的,尤其是那些你曾牢牢抓在手中的東西,他們就那麼輕巧的去了,就想來的時候一般無聲無息。
對於錢亦儒來說,季莫就是這樣的一種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