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疼得眼淚在眼睛裡打轉兒,腥紅的眼中一片兇狠,恨不得殺了她:“陸月笙,你……”
陸月笙截斷她的話,淡聲道:“你知道我這人脾氣不好,經不起激,惹惱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什麼事兒來,呵——”她傾身上前,骨瘦嶙峋的指骨,一把捏住她下顎:“嘖嘖嘖,真是可惜了一張貌美如花的臉蛋兒。”
一邊說着,她纖細的指骨,還在她的臉上撫摸了一把。
夏清嚇得大氣也不敢喘,只感覺陸月笙的那隻手,冰冷刺骨,溼膩的跟陰冷的蛇似的,在她的臉上爬來爬去,令她背脊發涼,毛骨怵然。
陸晗煙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道:“月笙,清姐她方纔出言不遜,是她的不對,你也打了她出氣,就不要再計較了吧……”
說完,她連忙去扯牽夏清,不由分說就拖着夏清離開。
她總算是看明白了,一無所有,所以才能無所畏懼,陸月笙從來都不是好相與的人。
夏清不甘心被打,狠狠的擱下話:“陸月笙,你給我等着,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陸月笙撇撇嘴,再也不會有比吸毒還要慘痛的事了。
顧瑜翊瞧着那兩個臭八婆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吹了一個口哨:“喲,妞兒,你真是打得一手好臉,小爺佩服得五體投地。”顧瑜翊看陸月笙佔上風,也不急了,端起一旁的咖啡喝了起來。
從前,他對陸月笙更多的是同情和憐憫。
但是,隨着對她的瞭解越來越多,他對她更多的卻是心疼。
心疼她爲了獲得陸家人的認可而所做的努力,但是這一切在陸晗煙的襯托下,變得微不足道。
心疼她明明被陸晗煙搶走了一切,但是卻被人不停的拿來和陸晗煙比較,最後因爲陸家的否定,而迷失,憎恨,失去了自我,最終淪落到如此可悲可憐的境地。
她心中的絕望與痛苦,是沒有人能夠體會的。
陸月笙將手中的鞋子扔到地上,彎腰將鞋子穿好:“這種欺軟怕硬的狗東西,我怕髒了手。”
所以才用鞋。
只是誰都沒有注意到,一旁服務員和夏清的眼神交流。
顧瑜翊手臂搭到她的肩膀上,用力一勾,將她勾到身邊:“走,小爺決定今天大出血來安撫一下你受傷的心靈,夏清那個死賤人,不是說你不配戴卡地亞嗎?小爺你今天就要讓她知道,究竟是誰不配。”
陸家早就斷了馨雅經濟來源,每個月給的生活費,只堪堪夠生活,想要買一些奢侈品,根本就不夠。
他昨天剛剛把最喜歡的豪車給賣了,手裡倒是有不少錢,夠月笙買幾件漂亮的珠寶了。
這樣折騰了一番,陸月笙早沒了逛街的興致:“回去吧,她說的對,那麼高貴的首飾,我確實不配。”
她沒有像珠寶那樣,純粹高貴,璀璨耀眼的人格,再漂亮的珠寶戴在身上,也不過只金玉其表罷了。
她仰頭看着卡地亞珠寶店門口醒目的招牌,不禁露出諷刺的笑容來。
曾經,她的夢想就是成爲一個純粹高貴,擁有璀璨耀眼人格的珠寶設計師,並且爲此付出了太多的努力,但是再多的努力,也經不住現實的殘酷。
顧瑜翊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陸月笙轉身就走,只是背影蒼涼。
顧瑜翊連忙追上去:“月笙,好不容易出來,我們不如去別的地方逛逛吧,你不是喜歡騎馬嗎?我們就去騎馬?”
他希望陸月笙能夠活得更鮮活一些。
而不是暮氣沉沉,彷彿開盡荼靡的花,唯有末路。
陸月笙搖搖頭道:“你去吧,我有些累。”
顧瑜翊一把抓住她的手:“月笙,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這樣活着,你明明可以生活得更好……”
他指的是戒毒。
他見識過陸月笙毒癮發作後的最真實的模樣,不是當初在黑色星期天的胞間裡,嘶聲力竭的哭喊,瘋癲,毫無尊嚴的乞求,甚至是出賣身體。
而是安靜的令人心疼。
是的,安靜!
哪怕毒癮發作,她的背脊依然是筆直的,不曾被折彎過。
陸月笙沉默了下來。
顧瑜翊有些咄咄逼人:“我不相信你做不到。”
沈老死了已經有四年了,他知道她心中至今依然不能釋懷,但是她根本沒有必要再繼續墮落消沉下去。
陸月笙苦笑:“你覺得,我如果戒毒了,還會有活路嗎?”
這些年來,她已經看明白了,陸家人,在外公去世之後,就恨不得將她除之後快,大概是因爲外公的影響力還在,而她這些年來毒癮越來越深,也越發的墮落不堪,所以她們才容忍她繼續活着。
戒毒,談何容易?
剛剛染毒的時候,她把自己鎖在房間裡,綁住了手腳,整整三天,她捱過了毒癮發作最艱難,最脆弱的戒斷過程,就在她堅定了自己戒毒的決心,被親情蒙弊雙眼的她被陸晗煙誘騙,毒癮也越來越深。
後來的過程之中,她一直在斷斷續續的戒毒。
但是,無一都是失敗的。
沒過多久外公死了,她徹底認清了陸家人對她的涼薄,也看清楚了陸晗煙那僞善的面具下,隱藏的醜陋與貪婪,口蜜腹箭裡暗藏的歹毒算計,失去所有倚仗的她被陸晗煙,一步一步的逼進了墮落深淵,萬劫不復,最後只能暴自棄的活着。
她淪落今日這步田地,除了她自己天真愚蠢錯信了所謂的親情,更多的卻是被陸晗煙推波助瀾的結果。
沒有人願意這樣活着。
但凡有一絲掙扎的機會,都不會放過求生本能。
如果她要戒毒,是絕不可能瞞過陸晗煙她們的耳目。
她現在還不能死。
她要活着,哪怕以這種狼狽不堪,狗延殘喘,行屍走肉的方式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