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個時候不大明白母親爲什麼會這麼說。
只記得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總是瞧得遠遠的,不知道神緒落在什麼地方,感覺她在和她說話,但是,心思卻不在她這邊。
秦時月現在仔細想想,母親那個時候說這話的時候,心情一定是十分的悲涼的。
她看見了雪光之下的骯髒,但是,卻沒能改變。
所以,她失去了秦懷君。
並且窮其一生,去爲他報仇。
秦時月從牀上下來,點燃了燭臺,上面的蠟燭安靜地燃燒着,襯托着外面的雪光,柔光點點,很是好看。
她莫名地覺得有些的溫暖。
近鄉情怯。
她不知道母親現在,是不是在她的身邊,她想,那個女人的靈魂,也一定回到了北晉。
她捨不得秦懷君。
就像此時此刻,她想去摘星樓,到底是舍不掉蓮生的那一段情誼的,和愛情無關,但是卻是踏踏實實的,她心疼他。
縱然這雪光下,藏着的,是彼此互相算計的心。
雪光鋪天蓋地,寒氣襲來,她緊了緊身上的風衣,擡頭看向那豎立在森森寂寂的林間的樓宇。
蒼茫的樓宇,在這暗沉的天地間顯得十分的可怖。
就像蟄伏在黑暗之中的猛獸,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張開血盤大口,把這天地間的黑暗都吞噬掉。
身穿黑色披風的修長背影向前緩緩行走,行走的步伐大了一些之後,隱約可以看見從披風底下露出的白色裙裾。
從那林間的樓宇之中,隱約有青煙飄出。
她仔細地看了看,身體騰躍而起,往樓宇而出,黑色的身影,幾乎和這灰濛濛的天地消融在一起。
那高入雲霄的樓宇帶了一個巨大的前院,圍牆不高,她的身體很容易就翻越了進去。
到了院子裡,一片蕭條。
那高大古老的大樹,已經全部乾枯,碩大的樹根露出地面,盤根錯節地纏繞在一起,如同巨大的蟒蛇。
而那乾枯的樹幹,光禿禿地聳立在半空之中,看起來,別提多淒涼。
這院子裡,所有的東西,都是枯萎的。
沒有一點的生命力,就像是被什麼抽乾了血液一般,卻也不能枯死化成灰塵,只能這樣任由屍體暴露着。
她想起了慈悲城裡的那些人偶。
他們的模樣,和這院子裡光禿禿的花草一樣,沒有生命,卻只能這麼不生不死地天長地久。
似乎連生的身邊,都是這樣無生命的東西。
也難怪他會覺得寂寞。
秦時月撥開籠罩在臉上的面紗,素淨的臉上露出一些的愁緒來,早就知道來這裡,心情會更加的複雜。
罷了,既然到了這裡,終究是要見見的。
只要越過這個院子,到達對面那高大的殿堂,那裡面,必定就有她想要找的人的。
她想着便把面紗重新戴上,擡步往前走了一步。
誰知道她的腳步還沒有放下,四面八方便率先涌出來了一陣煙霧,緊跟着,那些錯錯落落枯死的老樹,好像一下子就活了過來一般,樹根紛紛離開地面,果真如同一條條巨大的蟒蛇一般,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