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基本完成了,陳竹擡起頭,還有半個小時時間就到了,教室裡已經基本沒什麼人了,她退後幾步審視了一下,發現了一些小小的不足再以點垛調整彌補。
最後在旁邊的一大片留白處,用小楷認認真真地寫下了《山園小梅》。
“衆芳搖落獨暄妍,佔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不錯,不錯。”
陳竹剛剛題好詩,署上姓名和日期,就聽到旁邊有人讚歎。
擡頭一看卻是嚇了一跳,居然是陸連強,連忙把筆擱下,恭恭敬敬地問好,“陸書記好。”
陸連強笑得很和藹,“小朋友,你幾歲了?”
陳竹也大大方方地笑道,“再過五個月,到十月就八週歲了。”
“才七歲多啊,這麼小的孩子能畫這麼好的畫真是不簡單。”陸連強對身邊一羣隨行官員笑道。
隨行的記者立刻“啪啪”地拍照,這可是陸書記關懷少年兒童的大新聞吶。
“謝謝陸書記。”陳竹有禮貌地道過謝,就把畫卷交給老師,這明顯是政治秀的場合,她也不指望在這裡能和陸連強攀上什麼交情。
果然陸連強又轉悠到其他組去了,比賽完之後要一個月也就是“六一”之前纔會揭曉,然後是頒獎儀式,畫展在“六一”當天舉辦。
李明清回家又是好一頓得意,咱家女兒的畫可是連市委書記都誇獎的,聽得外公外婆熱血沸騰,懊悔下午沒有跟着去。
陳竹今天下午可是見着了一位老熟人,她前世的BOSS,現在還是市委辦的一個小處長,今天下午看她跟在一羣領導後面鞍前馬後,真是感慨啊。
“唉,”陳竹不由得嘆了口氣,也沒啥特別煩心的事,就是覺得有些沉重,心理年齡二十多的她已經無法再享有無憂無慮的童年了。
“你這小丫頭,纔多大的年紀啊,成天唉聲嘆氣的。”陳琪看到她這副小大人的樣子,忍不住過去狠狠地揉揉她的頭髮。
“哎喲,爸,你把我頭髮弄亂了。”陳竹氣得嘟嘴,惹得陳琪哈哈大笑,自己這個小女兒只有在這個時候像個小孩兒。
“爸,我今天見到陸連強了。”陳竹拽着她老爹。
“嗯,我知道啊,你媽說了,他還誇你的畫好,不過你可不許驕傲自滿啊。”陳琪漫不經心地說。
“陸連強他爸爸是陸成籌吧?”
“哎喲,你這小丫頭連陸成籌都知道啊?”陳琪感興趣地彎下腰來和女兒說話。
“這誰不知道?大姨他們春節回來的時候,你們不是都在聊嘛。”陳竹一臉不屑,因爲大姨夫也是在官場上混的人,所以一家人聊天的時候難免會聊到一些政治上的事,小孩子在旁邊聽到也不奇怪。
“爸,我覺得陸連強好年輕啊,大概和你差不多大吧。”
“嗯,差不多,誰叫人家有個好爸爸。”
“周伯伯是不是和陸連強關係挺好的?”陳竹知道從小父親都不反感她問一些和政治有關的事情,有的時候還會刻意引導教導她,所以在他面前說話也挺大膽的。
“這倒沒聽說,”陳琪沉吟了一下,“他和市長陳俊生關係挺不錯的,好像還是老鄉。”
“陸連強可比陳俊生有前途多了,人家多年輕,陳俊生到頂了也就是個市長。”
“這上面的事,誰知道?你這小丫頭也敢亂下定論?何況,”陳琪壓低了嗓子,“傳言說陸連強是在天夏市做不下去了纔到我們福海來的,不一定有多大的上升空間。”
唉,經驗主義害死人啊,當年大部分人都不看好陸連強,雖說他有強勢的背景,也不過就是個無能的太子而已,誰知道多年後人家走到那一步呢。
看到陳竹那一臉不以爲然,陳琪也很感興趣,“你這小丫頭什麼時候也懂政治了?”
“我就是希望我老爸能當大官啊,我就像陸連強一樣有個好爸爸,一切都不愁啦,哈哈,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學好數理化,不如有個好爸爸。”陳竹嬉皮笑臉的。
“還以爲你這丫頭最近懂事了,能吃苦愛念書了,誰知道還是這樣,不想着自己好好唸書,還想着來靠老爸,我和你說,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靠得住的!”陳琪很認真地對陳竹說。
陳竹嘻嘻笑着,“爸,我覺得你也應該和領導多走動走動,不然你這一肚子才華無人知曉豈不是虧得很。”
“你還小哪裡知道這個社會的複雜,老爸現在在的這個部隊,不比以前的那個,現在的那個總隊長,哼,你知道我們周政委花了多少錢才當上政委的嗎?嗨,我和這個小屁孩說這些幹嘛。”陳琪失落地搖搖頭。
“不要這麼悲觀嘛,現在那個總隊長又不會一直在位子上,你也不可能一直在他手下,再說周伯伯和你關係不是挺不錯的嘛。”
“他又沒權力提拔我。”陳琪笑道,“你一個小孩子操心這些事情做什麼,還是把你的書念好最重要。”
周永平是政委,陳琪是副支隊長,一個是正團職,一個是副團職,雖說是高了一級,實際上都是班子成員,算是同事關係,陳琪又是個正直的人,不會可以去巴結逢迎,倒是周永平賞識他的才幹,兩人相處得倒也不錯。
“聽說周伯伯有個女兒,書唸的可好了,是不是呀?”陳竹心念一轉,看來靠陳琪是不行了,還是得靠自己。
“對啊,他女兒念五年級了,很優秀,你要向她看齊。”現在的陳琪倒沒有太多羨慕的情緒,畢竟自家的女兒也是出名的優秀。
“我還沒見過這個姐姐呢,啥時候向她請教請教就好了。”陳竹裝出一副崇拜的表情,心裡卻覺得有些悲哀,這個小姐姐初三的時候在上學的路上突然遇到車禍去世了,這件事情給周永平一家打擊非常大。
據當年陳琪所說,從沒有看過周永平流淚,唯一的一次就是在他女兒的葬禮上失聲痛哭,也正是因爲女兒去世的打擊,讓周永平灰心喪氣,沒有了當初的雄心壯志,不然也不會在酒店老總的位子上呆了一輩子。
雖說後來周永平和他的妻子又生了一個兒子,但書念得很差,還成天胡作非爲,四處惹禍,讓他們一家很是頭疼,也更懷念自己逝去的女兒,這份情感甚至還轉移到陳竹身上。
因爲陳竹前世也算上美麗大方,也很懂事,周永平和他的妻子每次見到她,都會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兒,對她也多有照拂,兩家的關係那時候才越走越近。
今生若是能和這位當年無緣一見的小姐姐見面,定要努力挽救她的生命,這樣的悲劇她不希望再上演一遍了。
陳琪笑道,“周政委前幾天還說找個時間,兩家人出來吃頓飯聚一聚呢,行啊,多和姐姐接觸,以後也要像她那麼優秀。”
前世也經常有這種家庭聚會,但陳竹都靦腆怕生得很,每次父母帶她出門她都千般不願,萬般不肯的,哭哭啼啼得不成樣子,大人覺得這小孩也實在帶不出去,乾脆就讓她在家讀書了,所以她小時候和父親的圈子幾乎沒有什麼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