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一夜醉酒,半夜爬起來抱着馬桶吐過兩輪,於青亦跟着起身,給他打掃,衝蜂蜜水,一點點給他灌進去——看他躺在沙發上,在抱枕上不住輾轉、囈語:“清……清……”
於青在一旁捏着熱毛巾,無動於衷。
如果放在一天之前,她也許以爲這只是毫無意義的酒後胡言,再或者,這是一種變相的真愛表達:是在叫的她的名字。
可,現在的她,突然有些詭異的豁然開朗。
難道,昨夜那場同學聚會,魏清香也在場麼?
否則,貝澎澎又怎會說那樣莫名其妙的一通話?
而自己老公這是乍見初戀情人,所以才一時失了分寸,把自己灌成這幅模樣?
只是不知道,這一輩子的魏清香,又是到底一副如何的人生軌跡?
第二天早上的陳曦,頭疼欲裂的抱着腦袋哼哼了半響,又偷眼看於青兩隻眼睛下淡淡的黑眼圈,很是內疚的來跟她道歉:“老婆,對不起,我……我們昨天老同學聚會,這,這有的都好多年沒見了,一時高興,喝多了幾杯,你別生我的氣,我以後一定不這樣了。”
於青沒吭聲,只點點頭。
陳曦萬萬沒想到這回居然這麼好過關,欣喜之餘又有點忐忑,話說他也覺得這兩天自己老婆頗有點和以前說不出的感覺——可真要說有什麼不同,他又說不上來。
總之有點怪怪的,叫他心裡有點起毛。
心中有毛的陳曦這天下了班,把於青叫出去吃飯,說上了一天班太累了,晚飯就不做了,他們小兩口二人世界去!
於青答應了,兩個人找了家新開的小私廚飯館,點了幾樣精緻可口的菜,也算其樂融融。
於青甚至還喝了點小酒,喝的臉蛋紅撲撲的,腦袋也暈沉沉的,回家後就撲去了沙發上做葛優躺——這回變做了陳曦伺候她,熱毛巾擦過臉,擦過手腳,抱着她去牀上睡,任勞任怨的脫衣解襪。
男人的指尖暖暖的,她翻了個身,摟住了他的脖子。
一天之前,他們還是恩愛夫妻,她一心一意的愛他,覺得自己很幸福,往下只需要再生一個孩子,這人生也就無比圓滿了。
可現在,他還是他,她也還是她,他是和以前一樣溫柔醇厚的丈夫,她卻心裡已經邁過了千山萬水、溝溝壑壑,變的滿目瘡痍了。
可是,於青捫心自問:每個人都回到了自己的軌跡上,每個人都生活的很好,這不就夠了麼?我也應該忘掉一切,忘掉那一夜詭異的“南柯一夢”——既然老天爺把我揪回來了,那我就好好按照我的既定軌跡,繼續之前的“幸福”,就好了啊。
她的主動叫陳曦一笑,手指摸着她的臉,聲線溫柔:“好一點了嗎?”
又吐槽,“老婆你酒量其實沒這麼低的啊,纔不過喝了兩小杯的葡萄酒,怎麼就這樣了啊。”
於青噴着酒氣:“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她胳膊收緊,把他的頭拉向自己——他好像也明白她的意思,默契的低頭,掌心撫上她的衣襟,摸索着解着衣裳釦子,嘴脣溫溫的朝她的脣靠過來。
那種溫暖的觸感一觸即發,可於青到底還是陡然鬆開雙臂,一擰身從牀上翻身,滾下牀,捂着嘴:“我……有點噁心……“
說着,人往洗手間跑去。
門外陳曦輕輕敲着門:“老婆,吐了?要不要衝點蜂蜜水?”
於青從盥洗池上擡起頭來,鏡子裡的女人,臉上和頭髮俱是一片溼淋淋,面容清白,眼神詭異泛光——她拿毛巾擦了把臉,想着自己應該去拜拜佛了。
看似她的生活毫無變化,只需要還是按照以前的軌道繼續“幸福”下去就好了。
可是,真的不一樣了啊。
不一樣了……
就連最正常的夫妻生活,小兩口之間的親暱,她都已經做不下去了——
你說,老天怎麼就老是愛跟她過不去呢?
難道是看她過的太舒坦了,太好逸惡勞了,太得過且過了,纔要跟她玩這麼一手?
告訴她世事無常,別太得意?
天底下得意的人千千萬,我招你惹你了啊!
往下相安無事了兩天,就是陳曦抱着手機的時間大大增多了起來,晚上兩個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他基本全部的時間都在捧着手機戳戳戳,要不就是全神貫注的注視着那一方小小的屏幕,露出迷之微笑。
於青要是問一聲,他就:哦,這不那天同學聚會後,成立了微信羣嘛,大家搶紅包呢!
於青很想問問他“同學”的境況,不過想了想,還是忍住了,沒問。
既然都這樣了,那就各自安好,各自過活去吧。
就是陳曦不知道是不是搶紅包搶的太過癮,就連上廁所洗澡都是手機不離身,讓她連個能不小心“偷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於青到底不是個能按捺的住的性子,在陳曦再度捧着手機做癡迷狀時,旁觀的她一時怒從心頭起,反正也沒穿襪子,一腳踢將過去——
陳曦措不及防,被老婆大人這一腳踢中胳膊,手機險些掉地上去,忙拿胳膊彎一擋,這才堪堪接住,不由也是嚇了一跳:“幹嘛呀你?!”
於青踢人了之後,想了想,換了張嘴臉,一身柔情似水的靠過去,把他手裡的手機搶過來往茶几上一撂:“看!看!看!我看你同學會後都快魔怔了,手機能有老婆好看?別怪我沒提醒啊,你媽昨個飯桌上可又唸叨了,嫌我們怎麼還不要孩子!”
陳曦:“……”
他略有苦惱的摸着後腦勺,“這孩子……也不是想要就能立刻要的上啊,咱倆不都商量好了嘛,得順其自然……”
於青:“那你天天看微信同學羣搶紅包,就能順其自然的從手機上戳出孩子來?”
陳曦:“……”
他好像也自覺有點理虧,張嘴嘿了兩聲,朝她靠過來,伸出胳膊把她摟在懷裡,解釋,“這不是老同學剛聚了還熱乎着嘛,況且小池是準備要在懷姜舉行婚禮的。他以前在我們大院就是個孩子王,這好多年也沒見了,人家大老遠的從美國趕回老家來結婚,我們這些以前的老同學老街坊什麼的,自然是能幫忙的就多幫幫忙。嘿!”
他樂,“大家在羣裡說的可熱鬧呢,都在商量着婚禮那天要怎麼整他!”
於青眼底發熱,耳朵發燙,拼命睜大了眼睛,以防眼淚下一秒就掉下來——雙手死死揪緊了陳曦的衣襟,用自己都不知道的蠻橫胡攪蠻纏:“你同學是你同學,又不是我同學,我纔不管……”
胸中熱亂成麻,就像真氣在胸腹中亂竄,攪的她真真一刻都安靜不下來——一翻身把陳曦壓去身下,雙手狠狠撕扯着他的皮帶:“我纔不管那些有的沒的,我要孩子……我要孩子!”
陳曦也被她突如其來的彪悍給嚇了一跳,不過老婆大人的要求倒也無可厚非,所以也是既來之則安之的打蛇隨棍上——特別是於青這一下跨坐去他身上,正好坐在恥骨之上,惹的他不由也有些蠢蠢欲動起來,直起上半身,抱住老婆往身下一壓,氣喘吁吁:“要就要,還怕了你不成……”
其實,當男人的手掌一探進衣襟,撫摸在她的皮膚之上,於青就後悔了。
不過她死死咬了牙,拼命忍了——日子總要過下去的,她得把那“夢”裡的一切盡數都給忘了,她的日子才能繼續過下去。
不習慣又怎麼樣呢,犯惡心又怎麼樣呢?
都說習慣成自然,既然在那一“夢”裡她能放棄陳曦,愛上小池,那麼當她重新“回來”,她也能忘掉小池,重新和陳曦開始。
畢竟,這纔是她的丈夫。
畢竟,其他人都有了不同的人生——她對現在的小池來說,只是一個老同學的妻子,僅此而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她不能想,不敢去想,一旦去想他的任何一點點的一顰一笑,她的日子就會過不下去。
所以,她得忘了他,就像他也完全不認得她一樣。
兩口子在沙發上糾纏廝磨,於青緊緊閉住眼睛,雙手握拳,一個勁的給自己打着氣:我能行,我能行,我能行!
卻是茶几上的手機一陣嗡嗡的震動聲,微信來消息了。
身上皮膚上的觸感頃刻消失了,陳曦第一時間直起身,去抓手機——於青感覺身上一涼,睜開眼睛,瞥到一眼被自己老公抓在手裡的手機屏幕。
不是同學羣,而是單獨的聊天窗口,對方好像叫……
“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