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爭鋒
聊了一會兒,易謙臣轉而問清逸,“你也喜歡旅行?”
“有時間的時候,會偶爾走走看看,我比較喜歡在路上的感覺。”清逸隨口道。
“一個人還是和朋友?”
“一個人,不過如果有美人相陪的話,也許不錯。”她淡淡地開了個玩笑。
易謙臣注意到,在她說最後的一句的時候,眸子裡流轉着極其美麗的光色,見慣了妖嬈或是豔俗的美,這種自信和自我的驕傲,別樣的獨具味道。
“好,我知道了。”他朗朗溫柔的笑了笑,對清逸說到,“這週末我去爬雲霧山,有興趣嗎?雖然沒什麼特別出彩的景色,倒是那漫山遍野的紅楓可以看看。”
“這個週六是不行了,我約了幾個高中的同學聚餐,打高爾夫。”這是安排好的事情,並不是藉口。
“既然如此,那就下次吧。”
這一天的晚上,兩個人聊的其實並不多,易謙臣此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態度上不是那麼咄咄逼人,也不問她關於工作上的事情,即便是說到了,他也適可而止的轉移開話題。
清逸心若明鏡,只是情緒上絲毫沒有顯露出來,算是一場高手對決,如果不是她事先知道背後的真正用意,她應該已經有所動搖了,只是並沒有什麼如果。
回了家,她習慣性的把手機拿在手裡看了一眼,有一個未接來電,坐在沙發上翻開,看着屏幕上的顯示,是凡森的,默然的闔上了電話,拿出了那前些日子諾蘭送來的紅酒,淺淺的飲着,她一個人面對着一室的安靜,這種幾乎已經是寂寞的安謐,陪着她,一杯又一杯的飲着。她想把記憶中關於易謙臣的事情在今晚全都忘記,和着這酒水,今夜醉後就全都忘記。
即便只是一時的,甚至只是這一個晚上,也會讓她覺得輕鬆一些。揹負了那些不堪的過往太久了,她甚至已經忘記了曾經單純天真的自己是什麼樣子了。
人生有些時候真的太諷刺太沉重的,我們曾經執着追逐的很多勉強得到的東西,在時過境遷之後,除了悵然、痛苦、頹廢、悔恨、滄桑等之外,到底還剩下什麼呢?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美好的東西,不要太過於強求,否則只會徒增悲哀罷了。以前的她或許就是看不開,所以才一再的爲難自己。而現在,她堅持要在不久之後實現的一些東西,或許更多的是爲了給曾經的自己一個交代,一個令自己徹底走出過去陰影的交代。
第二天,東方靖辰的秘書來了帝都國際的別墅,請清逸回蝶莊一趟,據說是東方靖辰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和她談談。
清逸讓孟庭葦查看了一下日程安排,確定下午沒有什麼重要的安排,這纔沒有拒絕,上了前來接她的房車。東方靖辰所說的重要的事情,她幾乎可以猜到是什麼事情,但是那對於現今的東方清逸而言,並沒有什麼價值,所以回絕是不會有什麼懸念的。
車子行到途中,清逸打開了車窗。
她睜開眼睛,看着外面一派喧囂忙碌的城市。行人熙攘,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形成望不到邊際的車河。這些年,她實在太忙碌,又長期在密閉的恆溫環境內工作,一向沒有對景抒懷的閒情逸致,只在這一刻,她才似乎突然意識到,一轉眼之間,她七年前的秋天去往紐約學習打拼,現在已經是七年後的仲夏時節,風仍然燠熱,可是吹到臉上的感覺開始變得柔和輕盈。
就像現在她身邊的那些人一樣。
心底這個突然涌起的帶着抒□□彩的聯想,讓她不禁莞爾。
到蝶莊的時候,老爺子正在睡午覺,清逸直接去了書房。蝶莊的書房已經有些年代了,裡面的藏書很豐富,曾經是她無聊寂寞時的一個消遣場所。不過,時隔七年多再一次踏進這裡,她發現自己已經少了很多前世時的懷念和不捨。
時間這個東西,有時候會在不知不覺間磨滅很多東西,一如她此刻心如止水的面對面前這位她曾經渴望了一輩子的父親,那些年少時的執著此刻已經很難再找到哪怕是一絲絲細微的蹤跡了。
書房裡的擺設和往日裡沒什麼大的不同,只是在細節上又下了一些功夫,顯得更加的古樸雅緻,有一種低調的貴氣。
東方靖辰就坐在書桌後面,七年多不見,她此刻仔細的打量一番這個微顯老太的男人,發覺他的額頭和眼角已經悄悄的爬上了很多魚尾紋,鬢角也出現了幾根稀疏的白髮,雖然不明顯,但是依然無法掩飾,這個曾經輝煌一時的男人正在日漸衰老。上一次在這裡匆匆的看了他一眼,當時覺得他並沒有絲毫老態,想來當初看得太粗略了。
清逸的心底一片平靜,此時此刻她竟然什麼情緒也沒有,經歷了曾經的徹底絕望和傷懷以及椎心泣血的割捨和放棄之後,眼前這個人如今她甚至只是把他看成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再也激不起絲毫的情緒波動了。
到不是不想,只是無能爲力了。
“父親,我來了。”她毫無情緒的淡淡出聲道。
東方靖辰擡頭看向清逸面無表情的臉,一時之間竟然稍稍怔了一下,這才指了指旁邊的沙發,“坐下吧,我們父女倆之間也有很久沒有談過話了。”
清逸微微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下,對於東方靖辰的話卻不置可否,“父親,您有什麼事情就請直截了當的告訴我吧,我晚上還有約會,不能在這邊久留,請您見諒。”
她的語氣直截了當又異常疏離,幾乎沒有絲毫轉換的餘地,也沒有絲毫的猶豫妥協。這樣的態度與小時候她在他面前的乖順大相徑庭,即便東方靖宇已經知道了這個女兒這些年來的變化,可是對於眼前的這一幕他還是沒有足夠的認知和準備,禁不住有些驚愕。
“清逸,你有這麼忙嗎?竟然忙到連和我這個做父親的說幾句話吃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嗎?”
東方靖辰不禁有些惱火。
東方靖辰一向習慣了高高在上,受周圍人的仰視和尊重,只有別人爲他妥協退讓的份兒,那裡受到過這樣的冷待,更何況眼前這人還是自己的女兒。
在他的潛意識裡,即便是一直不重視、不愛惜這個孩子,她也還是他的女兒,就應該以他爲天,對他尊敬孝順,甚至惟命是從。
可是從眼前的情況來看,事情好像完全顛覆了他的想象和預估,這樣的落差是很難讓他這樣固執有唯我獨尊的上位者接受的。
但是如今的清逸早就脫胎換骨了,面對這樣的質問她絲毫不顯得難以應對,反而應付自如。
“父親,我的時間的確很緊,您一向是個大忙人,更應該理解我纔是。”
東方靖辰一怔,在他看來,她的話裡不啻有兩層意思,表面上看來是在類比,以他的忙碌映射她的確很忙,而實際上則是在責怪他對她疏於關心,甚至是映射他以忙碌爲藉口,對她不聞不問。這樣一來,就有了指責他的意思,可是他還不能挑明。禁不住愈加惱怒了。
“好,好,看來你真是出息了,現在對我都是這樣的態度了。”
清逸垂下睫毛,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態度不驕不躁,冷眼旁觀,似乎眼前可笑的一幕與她毫無關聯,她就是一個看客而已。
良久,直到書房的氣氛已經到了微微有火藥味兒的時候,她才淡淡出聲道,“父親,您何必爲了這樣的小事生氣呢?有話直接說就是了,我會聽完的。”
東方靖辰本是動了肝火的,只是現在經她一提醒纔想起今天叫清逸過來的目的,於是只好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原歸正傳。
“今天叫你回來,是想和你談談你工作的事情。我和你爺爺的意思是讓你正是到集團來上班,你如今已經大學畢業,也不能老在外面瞎混時間。”
果然,是談論關於她的工作的事情,她一早就料到了會是這件事情。其實她不打算和東方集團終止關聯,只是現在卻還不是她公然亮相的時候。
雖然這些年她人在國外,但那不表示她對於爺爺一手創建的家族集團一無所知。這些年她在東方集團培植的勢力網,尤其是在大股東和高層管理人員中培植的勢力網,以及東方延祖秘密訂立的遺囑,將其名下剩餘的25%的集團股份全部給她,又加之此前她秘密從散戶以及幾個股東手中購得的18%的股份,已經足夠支持她在某一天突然空降到集團時而不費吹灰之力,畢竟她的父親手中如今掌控的股份不過是35%而已,就是再加上她母親手中的那5%,也不過是40%而已,還威脅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