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原以爲楊小麗是不願意多說齊笙的事的,卻聽她緩緩道:“他是青木大學的畢業生,原本可以有更好的未來,卻選擇留下來做一個默默無聞的中學老師。”
青木大學!?
林小乖和朱慧慧有些震驚,和首都大學比肩,長於理科的青木大學?
一點也看不出來。
明明看上去那麼普通,甚至,齊笙的身上並沒有作爲名校畢業生的傲氣。與其說是性格溫和,還不如說是內斂,不,更準確說好像是身上的棱角都被現實消磨掉了,但他身上又並沒有絲毫圓滑的跡象,彷彿真真是一個溫和好性子的中學教師。
不由的,兩人都想到,這個齊笙,恐怕並不普通。
三人聊了很多,有林小乖關於懷四胞胎時的艱辛,建農莊的幾番波折,朱慧慧也說了自己長久沒有身孕的忐忑不安,在工作上遇到的性別歧視,楊小麗則說了自己當初是怎樣下定決心要下海經商,第一筆啓動資金又是如何艱難地攢出來的……
這一刻,她們彷彿回到了學校裡,一切憂愁快樂都有人分享。
各自的事都講得差不多,正當林小乖和朱慧慧都有些睏乏的時候,楊小麗突然開口說道:“我知道你們一定認爲我是因爲父母的壓迫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結婚的,但其實並非那樣。”
林小乖和朱慧慧頓時打起了精神,生怕漏聽了什麼。
“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們。”頓了頓,楊小麗似乎下了很大決心纔開口道:“半年前,我偷偷去過一趟首都。”
“那你怎麼不來找我們?”朱慧慧震驚異常。
林小乖也一臉等待解釋的表情。
“先聽我說完好嗎?”見兩人按捺下來,楊小麗眯起眼睛緩緩道:“我和齊笙的認識是一場意外。他帶班上的學生到電影院看電影,他丟了眼鏡,在黑乎乎的電影院裡找不到路。我幫了他一次。”
“後來有一天,蘇誠寄了封信給我。我躲在樹後看完,忍不住哭了一場,他出現在我面前,表情尷尬地遞了一塊手帕給我。”
朱慧慧瞪大眼鏡,剛想開口問蘇誠怎麼知道你家的地址,就被一旁的林小乖拉了拉。
不用想也知道,蘇誠那樣的家庭背景,真想查到一個人的地址並不是一件難事。開始會找到她們那,大概也是蘇母的從中阻撓。
“說來也奇怪,最初的見面,我們都看到了對方最狼狽的一面。”
“漸漸的,我們兩人成爲了朋友。”
“嗯……”楊小麗拖着長調道:“是真的成爲了朋友,他大概是我回家後遇上的第一個有共同語言的人。我們都不知道對方的經歷,但交談和相處卻是再自如不過。”
“我們之間……”她想了很久纔想到一個貼切的名詞,“是了,就像書中所說的知己那般。”
“我們互相理解,也互相支持。但對對方的感情沒有絲毫旖旎。”
“可是我很清楚,我們對對方並沒有男女之情。但是令我意外的是,齊笙居然提出想要和我談對象。”
“說實話我差點以爲自己弄錯了。”她的聲音中帶着淺淺的笑意。“好在他很快就坦言自己並沒有愛上我,但卻覺得我會是適合他的妻子人選。”
“那段時間,我真的很猶豫。我不想失去齊笙這個特殊的朋友,否則,在家鄉,沒有你們在身邊的我實在太寂寞了。但是,說實話我不太願意爲了這份友情付出自己的婚姻。可是夜深人靜,又覺得齊笙或許是最適合我的另一半,畢竟我已經不打算和其他男人談感情了。”
“所以我做下一個決定。回首都見蘇誠一眼,了斷我心裡最後的不甘。”楊小麗的聲音很輕。
突然。她脣齒間泄露了一絲輕笑,帶着濃濃的自嘲。
“我沒有想到。曾經在信中對我百般不捨,說失去我他有多麼痛不欲生的蘇誠那麼快就有佳人相伴了。”
楊小麗的聲音帶上哽咽,低低道:“你們不知道我那時候有多傻。腦子渾渾噩噩的,只想逃離那兩個親密的身影,急慌慌就跑到火車站買了回去的票,結果還買錯了票,去了北方那個j省。更雪上加霜的是,下火車的時候,我因爲心不在焉,身上的錢都被偷了。”
“那時候,呆呆傻傻地坐在火車站,風那麼冷,我的心卻更冷。枯坐了一天,我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發燒了,理智回籠,總算想起自救。”
“好不容易問小賣部的大媽借了電話打給齊笙,等道他坐了好幾天火車趕過來的時候,我可憐兮兮地縮在小賣部裡,跟個小乞丐一樣。”
“那一刻,看到他滿臉的擔憂,我就想,這輩子就和這個男人過吧。”
說到最後,楊小麗的話裡既有悵然又有釋然,眼淚卻已經滿面。
若是換了兩年前,這些話她一定不會說出來,哪怕是對着兩個好友。但在社會上歷練了兩年,她才明白,很多無畏的自尊心是傷人又傷己的。
自己當初的三緘其口,對小乖和慧慧這兩個一心爲她着想的好友來說,又何嘗不是傷害?
她學會了不再逞強,但對着一心依靠着她的年老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弟,她卻無法去傾訴依靠。而對着齊笙這個變成自己對象的男人,這些女孩子的私密話她也說不出來。
對着遠道而來的好友傾訴了一番,楊小麗覺得暢快多了,只是心情卻仍舊複雜。
“我怎麼有些聽不懂?”朱慧慧迷糊道:“所以小麗你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齊笙?”
“應該是喜歡的吧,不過肯定和當初對蘇誠不一樣。”楊小麗想了想認真回答道。
“你的意思是你對蘇誠的感情是假的,還是對齊笙的感情不如對蘇誠?”或許是懷孕的關係,朱慧慧的腦子有些……秀逗?
“我想小麗應該想說對齊笙是知己之情卻不是愛情吧?”林小乖總結道。
“是像小乖說的這樣。”
林小乖神色頓了頓道:“所以你拖拖拉拉地不肯告訴我們結婚的消息,不是你之前電話裡說的原因,也不是我們猜測的那樣,而是因爲心裡彆扭?”
“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經營這場婚姻。”楊小麗的語氣可疑地停頓了一下。
林小乖舒了口氣,“所以你對這場婚姻還是有期待的是不是?”
“是的,我和齊笙都有各自的故事。當初他把我接回去後,什麼都沒有問,所以他的事我也不問。或許我這輩子都忘不了蘇誠,但是,齊笙在我心裡也很重要。我想和他好好過日子。”楊小麗堅定的聲音在黑夜裡響起。
“那就好好過日子。”林小乖柔聲道:“不一定要愛情,這個世上,並不是愛情纔是最重要的,還有親情和友情。等到以後,你和齊笙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蘇誠在你心裡的份量會越來越少,最終消失。”
“不是有句話這樣說的嗎?戀人比父母重要,父母比丈夫重要,兒女比父母重要。”
“這是女人的三個心態階段。在你還是不知愁滋味的少女的時候,覺得戀人就是全世界,當你結婚後,成爲已婚女性後,凡事都會偏向孃家,當你有自己的孩子時,父母也要靠後了。”
“你才經歷第一個階段,而蘇誠,也只是這個階段的戀人,所以不用太在意他。也不用在意該怎麼對待齊笙,若是無法將他當做愛人,就將他當做家人。”
林小乖難得才說這樣的長篇大論,也由此可見她的用心。楊小麗破涕而笑道:“好,我會努力讓自己進入你說的第二階段和第三階段。”
聽了林小乖的話,她不由開始期待起未來的婚姻以及孩子。
林小乖暗歎了一口氣,希望自己的話能起到作用。那三個心態階段的說法,是上輩子一個朋友說的,無疑很適合後世的那些女人,但楊小麗有些不同,這個時代的女人,於感情之事不像後世的人那樣看得開。
她捫心自問若是自己遇上這樣的事,怕是表現不會比楊小麗強。
這一場談話,效果還是很不錯的,林小乖和朱慧慧放下了心裡的擔憂,楊小麗也不再迷茫。
第二天早上起來,林小乖第一時間想起自己帶給楊小麗的結婚禮物,從行李包中翻出一個袋子遞給她道:“快試試。”
猜出應該是衣服,楊小麗欣然拿出袋子裡的衣服展開,頓時驚呆了——
“好漂亮!這是給我的?”
她手裡的是一條大紅色的旗袍禮服,做工精緻,最令人矚目的還是上面用金絲繡的一隻鳳凰,鳳頭在領口,鳳尾在裙角,既精緻又漂亮,栩栩如生地盤旋在身上。
“給你結婚的時候穿的,可能有些大,我按着你以前的尺寸做的。”林小乖彎眼笑道。
不說楊小麗試穿過後引起怎樣的驚豔,吃過早飯,林小乖找了村裡的小賣部給沈遲打了電話。
“婉婉?”電話一接起,就響起沈遲急切的聲音。
“是我。”她笑着回答道。
兩人各自關心了一下對方,又說了兩邊的情況,掛斷前,想起蘇誠對楊小麗,又想起上輩子離婚後沈遲對自己,林小乖心中一動,聲音甜蜜道:“沈遲,我有些想你了。”
另一邊的沈遲呆住,婉婉剛剛好像對他說情話了?
看着上司臉上的傻笑,姜濤別過臉不忍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