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城市裡只有霓虹燈,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一輛黑色大奔馳離開燈光輝煌的莞城,往更繁華的深城而去。
考察完石碣鎮幾家有實力的電子廠,李家明他倆在一家電子廠老闆那吃完晚飯,這纔開車去深城。看了一天的電子廠,臉都笑僵了的馬樺騰,也明白了利方想幹什麼——做一個能與互聯網聯接的mp3,讓網民可以在qq音樂上,免費下載音樂。
可他又想不明白,以國內這種環境,獨立開發一個mp3值嗎?深城、莞城的電子廠遍地開花,研發一個新產品要花多少錢,他雖然不太清楚具體情況,但少說也得上千萬吧?可山寨一個新產品,絕對花不了十萬塊!
“李董,這合算嗎?”
煮熟的鴨子也會飛,沒把這傢伙拴在船上,李家明依然是小心提防的。這是個大時代沒錯,但能大浪淘沙留下來的翹楚,又豈是易與之輩?
“無所謂,我還巴不得大家模仿,有了這個玩意,msn、icq就得再少一批用戶。美國有知識產權保護,我們國內可沒有,有本事他們也搞個msn音樂或icq音樂出來。只要幹掉了msn、icq,其餘的公司都不值一提,拖都能拖死他們。”
花費數千萬,就爲了搞垮競爭對手?馬樺騰吸了口涼氣,這種風格也太狠了。不對,不單是在打擊競爭對手,而且還同時打擊了盜版商和唱片公司。這樣幹下去,以後還會有誰去做音樂?
不會吧,鱷魚的眼淚?
這傢伙可不是什麼好人,亦步亦趨地抄襲利方不說,還把qq音樂鏈到他們的軟件上去,簡直是陰險卑鄙無恥下流之至。不過,這傢伙也確實有遠見,遍地開花的盜版讓流行音樂走了下坡路,自己再加這麼一把火,估計大部分的音樂人都得轉行。
“老馬,如果我們不幹,是不是將來就會沒人做音樂網站?我敢打賭,即使我們不做,也絕對會有人去做。與其讓別人做,那還不如我來做。好歹我們做這一行,會記錄那些音樂的下載、播放次數,等公司贏利了、上市了,再給那些歌手、詞曲家一些補償。”
哄鬼吧?
聽了一天牛皮的馬樺騰抽了抽嘴角,正好讓李家明的餘光看到。
“不信是吧?等你去了總部當ceo,隨時可以去查閱會議記錄的。我們公司與其他人不同,錢要賺,但做事要公道。
話又說回來,我也有私心的,如果市面上只剩下盜版,誰來做正版?沒了那幫歌手、詞曲家,我即使打垮了所有對手,qq音樂最後還是死路一條。因此,這不單是一個公平的原則,還涉及到長遠的利益。”
或許吧,反正這位未來的老闆是個狠角色。
不狠,其實一點也不狠,只要能壟斷這個市場,花這點錢、幹這點骯髒事算什麼?
爲了能真正將這匹千里馬永遠留在利方,李家明一邊開着車,一邊轉用經濟實力恫嚇道:“老馬,錢賺來就是花的,不花出去,還存銀行裡下崽?只要sohu一上市,我最少也有上億美元的資產,到時候我會全砸到利方這邊來。目標只有兩個,一是打垮市面上所有的即時通訊軟件,二是打通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的對接。”
李家明一邊說着,一邊用餘光觀察副駕駛室的馬樺騰。費了一天的水磨工夫,若是還不能爲己所用,那就只好放了他。憑官面關係整人可以,但絕對不能讓曾波那種人越俎代庖。很多事啓了個頭,就會收不住手,最終會害了自己的。
“哎,老馬,我有件事想不明白。你們oicq一直跟在我們後面跑,以你們的資金,怎麼做到140多萬用戶的?”
副駕駛室裡的馬樺騰猶豫片刻,尷尬道:“讓您見笑了,你們利用網吧推廣qq太方便了,剛開始我們很難攬到用戶。沒辦法,我們只好冒充女性,主動去與男孩聊天,然後再把他們拉進我們的軟件。再後來,我們發現這辦法有用,就請一些喜歡上網的女孩免費上網,讓她們去跟男孩聊,軟件就慢慢推廣開來了。即時通訊軟件,難的是開頭,有了一定的數量規模,就容易象滾雪球樣滾大。”
操,這麼下三濫的辦法都用,難怪他能成爲‘史上最坑爹的老闆’。
到了sohu(深城)公司,已經是晚上十點多,李家明和馬樺騰的團隊簽署協議。待遇遠比想象中的高,單馬樺騰的月薪就高達一萬,連其餘四個創始人都是五千,比特意留在公司接待李家明的丁雷高出一大截。
黑紙白字一簽,李家明也就算放了心,比起老章那牛人來,自己終於逮住了條真正的大魚。就憑這一紙協議,自己不用再操心利方網絡,可以安安心心地去美國留學。
接過老丁手裡的香檳酒,李家明衝五位新夥伴示意道:“老馬、老張……,我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公司找到了贏利模式,這薪水就得大幅度下降,公司要上市就得把財務報表弄漂亮點。老丁在這,他可以作證的,章狐狸在sohu董事長、ceo一肩挑都只有四千多一點的薪水。”
雖然後悔沒再堅持,但丁雷依然無法挑剔sohu的待遇。
“李董,這可不是醜話而是好話!以後利方成爲sohu第二,小馬他們還要什麼薪水?”
“也是”,李家明附和了一聲,卻不與五人碰杯,反而正色道:“樺騰,你帶着你的團隊立即北上,給你們一個月時間磨合團隊。你覺得不適合繼續在利方做的技術人員,我們會全部撤出,以後利方就全靠你們。”
大氣!這就是真正的騰籠換鳥!
五人不可置信地互相看了一眼,心裡突然有股熱流涌動,不由得感激涕零道:“謝謝李董信任!”
感激這玩意是不長久的,以後爭爭吵吵的事多着呢,李家明玩笑着打預防針。
“我們sohu系的人,或許會有些爭吵,但絕對是精誠團結的典範,也絕對是隻認能力不認人,幹!”
“幹!”
現在的sohu在這幫人眼裡就是高山仰止,李家明一句sohu系,也讓丁雷想起了趙世清與顧震雲離開時的乾脆,不禁與這六人舉杯痛飲。
當大家喝完香檳酒,李家明拉着馬樺騰到陽臺上去,把牛仔褲兜裡的那幾頁紙遞給他,將最後的手尾收拾乾淨。
“老馬,知道這些ip地址嗎?”
正高興的馬樺騰掃了一眼,這些地址全是自己公司盜用其他公司服務器空間的地址。果然不出所料,服務器的事確實是他乾的,而且幹得極其漂亮,一個服務器都沒拉下。
爲什麼?
被高興衝昏腦袋的馬樺騰突然不明白了,人家可以拿這東西去舉報,即使不追究自己的民事責任,沒錢購買設備的騰信,同樣會死路一條。用戶是很現實的,當你的產品體驗比不上其他產品,他們就會拋棄你。
不爲什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背後整騰信的破事是自己乾的,如今大家坐同一條船了,就得把這疙瘩解開,才能更好地精誠合作。
“別擔心,我沒有在談判之前拿出來,就是壓根不準備用。
呵呵,我這人做事狠辣了點,但做人絕對光明磊落,那事是我乾的我就會認。我原本準備慫恿那些公司起訴你們,不把你們搞得身敗名裂,也能讓你們疲於奔命。可我們有幸見了一面,我立即改變了主意,讓曾強他們立即停手。”
這算是和解?可也不用啊,自己已經投誠了。
重新猶疑的馬樺騰,突然想起今天李家明跟那曾波說的不用幫忙了,驚疑道:“因爲我同意出售騰信?”
算是吧,但這事李家明不能認,否則就在這傢伙心裡紮了根刺。人心太複雜,現在他對自己感激,以後可未必。翅膀硬的人離開公司去創業的多了去,自己可不想被個能放手的互聯網公司,捆住手腳好幾年。
搖了搖頭,臉色沉靜的李家明用手指點了點自己,又點點對方,沉聲道:“你和我是一類人,最多是性格不同,但都是那種想幹事、幹得成事的人。爲了一己之私,毀掉你這樣的同類人,我於心不忍也不安。”
用一個邏輯上或許不通,卻實際上能讓人相信的謊話,解釋完了自己爲什麼罷手,李家明又感慨一番。
“創業嘛,誰不幹點偷雞摸狗的事?要不那幫小白領,怎麼叫我們作‘創業狗’?不怕你笑話,我最難的時候,在學校裡、中關村裡,都被人戲稱爲‘軟飯王’。因爲從吃的、穿的、用的、到住的房子,都是我女朋友花錢,我就是標準的吃軟飯。
呵呵,吃軟飯怎麼着?現在那幫以前笑我的人,還不都得給我陪笑臉,一口一個‘李董’地叫?人嘛,都是先當灰孫子,然後才能當大爺。”
這一刻,馬樺騰心裡很複雜,說不出是一種什麼心情,可李家明心裡很舒暢。
跟老章、老馬、學長那樣的牛人交往三年,李家明早琢磨透了這幫人。這些人要不是牛皮大王、要不就眼睛長腦門子上,再就是眼前這位:長相斯文其實一肚子壞水;也就是王學長算是個君子。跟這幫青年才俊打交道,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先以財力、實力、勢力碾壓對方,再來談談理想、抱負、友誼。
“知道我是學經濟的吧?以傳統經濟學的觀點,財富來源於農田、礦山、工廠,其餘的行業都是財富的重新分配。我其實對互聯網企業沒多大興趣,幹這一行不過是爲了賺錢,我有興趣的是做能與互聯網聯接的產品。我出動黑勢力嚇唬你,那僅僅是嚇唬而已,最多是讓你吃上幾場官司,不會真下黑手的。
之所以這麼幹,那是對你這個人有興趣,你把qq音樂鏈成oicq的音樂,幹得太漂亮了。我明年會去美國留學,準備去跟美國鬼子掐架,但走之前必須給集團的網絡公司找個掌舵人,你就是最佳人選。”
留學?掐架?
心裡非常得意的李家明與他碰了下杯,玩笑道:“我要不去美國找對手,跟你們掐來掐去,誰掐得過我?”
狂!真狂!
不過,被半嚇半逼着上船的馬樺騰,確實沒辦法反駁。且不論這混蛋黑白兩道通吃,論真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做門戶網站,能把排第二的中華網甩開一條街;做即時通訊又佔據3/4的江山,這能耐確實很難找對手,起碼在互聯網這一行裡很難找了。
“送你一句太祖老人家的金言良語?”
“什麼?”
“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更其樂無窮!兄弟,內訌不是本事,跟外人掐得死去活來,那才叫過癮,以後你會喜歡上這種感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