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碎,用水調和;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當來鬧新房的老章他們在客廳裡的那張書桌上,看到一幅娟秀的毛筆書法後,頓時沒了那個胡鬧的興致。他們也是學識淵博之人,即使不是五車也有四車半,哪會去做令女主人厭惡之事?
轟跑了自矜身份的一干人,碰上小妹和婉婉她們一幫大姑娘、小妹子,就連平時能鎮得住她們的柳莎莎也無計可施。不但無計可施,嫁爲人婦的莎莎聽到腳步聲,還趕緊將書桌上的字幅卷巴卷巴藏進抽屜裡。
至於嗎?半醉的李家明面紅耳赤,正半躺在父親親手打製的真皮沙發嘿嘿直樂,引來妻子一個大白眼。她在北方讀了四年書,見過那些北方人鬧洞房時的無法無天,哪願意讓人那麼擺佈?
猜錯了,兩夫妻都猜錯了,小妹她們根本不是來鬧洞房的。她們也在北方平呆了那麼多年,知道柳莎莎反感那種粗鄙風俗,特意跑來幫她解圍的。爲了怕趙世清他們一幫北方佬鬧得過火,還把毛砣、細狗伢這樣的黑猩猩叫來撐場子。
不過,既然沒人鬧,她們也不介意在這鬧騰鬧騰。她們不折騰她們的嫂子,只折騰哥哥,比如跟着滿妹走貓步;比如跟着小妹做瑜伽;比如上眼睛轉二十五個圈,然後跟婉婉比賽單腳跳,比如,比如,反正都是她們會的,李家明不可能會的。
不能拒絕!
除了婉婉、三姐外,連桂妹以前都捱過他的小竹梢,總得給她們一個報仇的機會吧?
擡出這理由來,連想護着老公的柳莎莎都沒辦法。小時候,李家明監督兄弟姐妹讀書,那可是出了名的狠。以前讀初一時,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他騎着單車、掄着竹梢把毛砣和細狗當兔子攆;她也不止一次聽滿妹和小妹講過,以前只要她們犯錯、偷懶,哥哥抽起人來絕對不手軟。
可李家明有的是小弟,毛伢一聽是這理由,主持公道道:“滿華,你們這可就錯了。要是能倒回去十幾年,我都寧願跟毛砣、細狗樣,****讓家明拿竹梢子抽。
講句公道事,要是沒家明當時對你們嚴格,這屋裡的伢子、妹子,也就是龍伢考得上大學,連欣華都不太可能。”
明顯是拍馬屁的毛伢啓了頭,毛砣他們想看熱鬧的人也只好附和。真要論起來,莫講這屋裡的伢子、妹子,就連張仁和他們一夥都是家明管出來的。十幾歲的伢子、妹子要是沒人鎮着,能堅持得幾日?
一提到張仁和,半醉的李家明倒想起來了以前跟那小子成績差不多的柳銘生,張仁和每年過年都來給自己拜年,柳銘生呢?
毛伢和毛砣他們哪有印象,倒是跟他同村的柳莎莎知道一些,惋惜道:“在屋裡作田,高中的時候迷上了遊戲,補習一年也沒考到。”
太可惜了,那小子天分不錯,張仁和那麼用功都只能跟他旗鼓相當,估計那智商與龍伢不相上下。
“所以我講吧,要不是家明管着你們,你們能有今日?”
話是這麼講,道理也是這道理,但鬧洞房會跟你講道理?一心想折騰哥哥的婉婉一言定音,叉着小腰氣呼呼道:“哥哥,你就講你照不照做?”
得答應,結婚嘛,就是圖個喜慶,只要不是那種過於粗鄙的鬧洞房,李家明都可以接受。
“行,但文文那個不行,你那些動作我要做得出來,明日就要看跌打醫生”。
“行!”
那就折騰唄,李家明一會學着滿妹搔首弄姿,一會被婉婉整得摔倒在地毯上,出盡了洋相也逗得老婆和妹妹們格格直笑。
一直鬧到李家明滿頭大汗地癱坐在羊絨地毯上後,這幫兄弟姐妹才罷手,由毛砣和細狗擡起他扔進浴缸。
鬧了一場,出了身大汗,又洗了個熱水澡,神清氣爽的李家明從浴室裡出來,毛砣、毛伢他們那些男的都走了,只留下幾個姐妹在幫着嫂子整理禮物。新婚之夜,他們跟來鬧洞房也就是應個景,哪好意思總呆在這?
可這禮物不好整理啊,山裡人是習慣了寫禮,將錢物送進禮房登記。可李家明那些生意場上的朋友、同學的禮物怎麼好送進禮房登記?象老章他們都是把禮物親手交給老友,不是因爲他們不入鄉隨俗,而是禮物珍貴怕禮房的人不小心損壞了。
“家明,你看?”
檀木盒、黑絲絨、一套古拙的紫砂茶具透出玉石般的神韻,這是老章送的。李家明拿起圓潤的茶壺,看看了底款,居然是顧景舟的款,不禁叮囑道:“這套茶具放到書房裡去,莫放在外頭。”
“啊?”
東西確實是買來用的,但藝術品是不可再生的,尤其是這種大師已經故去的作品,李家明特意對跳脫的婉婉道:“婉婉,以後莫玩這東西,曉得不?”
“哥哥,這東西蠻貴?”
特意把這些貴重禮品挑出來的小妹,在婉婉腦袋上敲了一巴掌,小聲道:“去年香港拍了把顧大師的作品,港幣1200萬!”
饒是有點心理準備,莎莎也差點把手裡的檀木盒子扔掉,她沒想到老想着捉弄老公的老章居然送這麼貴重的禮物。
“你不懂,到了他那個層次,錢只是個數字。曉得我喜歡喝茶,纔去尋把這樣的壺,難得的是心意。”
對,難得的是心意。一個平時喝咖啡的人,不是因爲心意,哪會去留意茶具?
等小妹她們幫着嫂子把禮物全部整理好,嘻嘻哈哈地去看煙火後,平時對李家明那幫朋友不卑不亢的柳莎莎露出個苦笑,自嘲道:“我也算見過世面的人,從沒想過你們這些有錢人會這樣送禮的。”
是啊,這些人送起禮物來五花八門,古董、字畫、玉石、茶具、酒器、鼻菸壺應有盡有,最離譜的是老顧送了一把酒莊的鑰匙,鬼知道他什麼時候在加州買了個葡萄園。
“什麼叫你們我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根棒槌抱着走!”
“少來!”
李家明將太要強的妻子摟在懷裡,走到陽臺上去看煙火,感慨道:“當年大家創業時爭爭吵吵,現在想起來,成了大家最懷念的時候。現在年紀最小的我也結婚了,估計他們開始感嘆青春易逝。”
“酸不酸啊?”
真的不酸,從創業到現在已經十一年,以前那幫老夥計還有幾個留在sohu?離開的那些老夥計,又有幾個成功了?
“曉得老顧、老章幾多歲了不?老章四十三,老顧四十五,連剛子都四十了,你以爲他們還年輕?”
“啊?”
‘砰’的一聲,伴着莎莎的一聲驚呼,皓月之下火樹銀花,如夢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