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位授予儀式前夕,剛發完飈的李家明迎來了一個龐大的親友團。
從阿公、母舅到婉婉,再到毛砣、毛伢他們一夥,幾乎就是一個旅行團。幸好李家明是春學季畢業,如果是在畢業生扎堆的秋學季,連座位都搞不到這麼多。
有朋自遠方來,尚且不亦樂乎,何況是自己的家人、發小。
白天參觀學校、公司、逛比弗利山莊……,玩到哪就在哪住賓館,把加州幾個好玩的地方重玩了一遍,又帶着大家去拉斯維加斯看show。拉斯維加斯可不光有賭場,它還有聞名世界的各種show,最爲出名的、也是婉婉她們最喜歡的就是太陽馬戲團的大show。
陪着大家玩了兩三天,被李家明那一手整得灰頭土臉的孫慧來了,還帶來了內地娛樂圈的大人物王家兄弟。
民不與官鬥,貧不與富爭,雖然王家兄弟有些官面上的背景,但畢竟已經是沒落的官宦子弟;雖然他們也有錢,但跟李家明比起來就是個窮人。富可敵國且名滿天下的李家明不發怒還好說,一旦發了飈,他們和孫慧都得考慮後果。這不是一個怕或懦弱的問題,而是一個客觀利益的問題,要面子的永遠是清高的人,商人爲了利益是可以捨棄一些臉面的。不說李家明有沒有冤枉人,那是一個查無實據的問題,即使冤枉也得受着。商人跟誰都可以過不去,唯獨不能跟錢過不去,誰讓人家太有錢呢?
對方示了弱,李家明也以禮相待,委託胡暄去陪阿公、母舅、父親、阿姨、二伯他們。他其實也是商人,如非必要也不會輕易跟人撕破臉,花花轎子人擡人、多個敵人多堵牆,這些都是商場上的至理名言。
苦戀幾年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胡暄特意請假來陪未來的家人們遊玩,她還特意把忙於實驗的喬橋拖來了。
很滿意,從阿公、母舅到毛伢他們,都對李家明的新女朋友很滿意,人漂亮、氣質好、性子溫婉、會讀書……。可婉婉不滿意,小妹好象也不滿意,滿妹非常不滿意,金妹是照例不發表意見,倒是年齡大多了的桂妹無所謂。
婉婉不滿意的表達式很慣用,從開始第一天,沒走幾步路就讓哥哥背,小妹和滿妹的方式也是慣用的,一邊一個挽着哥哥的胳膊逛,反正就是生生拆開李家明他倆。
莫名其妙的胡暄不理解,男友要忙正事又不好問,好笑的喬橋給她解釋:她們是家明帶大的,說是妹妹其實跟女兒沒區別,你突然插了進來,她們能喜歡你纔怪。
或許有這方面的原因,但這絕對不是主要的,主要原因是出身的巨大差異,帶來了生活上的種種不合拍。
李家確實有錢,拋開李家明這個內地首富,李家也是鉅富之家,但畢竟是農民出身,保留着很多農民的習慣。比如叔伯們喝昂貴的紅酒兌雪碧;比如叔伯們在室內不亂吐痰,出了屋可把草坪當痰盂;比如吃完飯,叔伯們會在餐桌上抽菸、聊天,不會顧忌旁邊的女人們,諸如此類。
那些在農村裡養成的習慣,李家明是早沒了,但從不提醒父親、二伯他們改,反而覺得這很親切。可胡暄不同,她家境優越且父親在臺北非常有名望,稱她出身顯赫都不爲過,哪能習慣這些粗鄙?當面的時候她不好表露,轉過背卻難免皺眉,偷偷吩咐傭人去清理草坪。
打小報告是小女孩的天性,見哥哥的女朋友皺眉頭,還讓傭人跟在後面清理痰漬,本已覺得哥哥被人搶走了的婉婉立即給小妹打小報告。小妹她們雖然十幾歲就到了京城求學,也不覺得叔伯們的那些習慣是什麼好習慣,平時也會提醒、糾正,但這些事她們自己可以說、別人不能說,尤其是不能背後皺眉頭,更不能等人走開後,命令傭人去趕緊清理。
有意見可以說,不好跟長輩說,可以跟姐妹們說,這算什麼?虛僞!瞧不起人!
世上最難相處的關係是婆媳,可在李家明這樣的家庭,最難處反而是姑嫂關係。李傳林夫婦自兒子讀初中後就不管他,還把兩個女兒扔給他管教,十幾年下來,哥哥在兩個妹妹心裡逐漸取代了父母的位置。可以想象,父母離異、再婚時,兒女心裡是什麼感覺,那可就可以理解小妹她們的感覺了。
以前她們和趙微合得來,那是因爲‘小燕子’的光環,加上趙微的性子也是大大咧咧加點迷糊;家境優越的胡暄不同,即使性格開朗也是舉手投足間都透出淑女氣質,這怎麼會讓她們合得來?
要不是阿公、母舅、父母都對胡暄很滿意,兩個大姑娘、一個小女孩早造反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因爲李家明突然發飈,孫慧和龔翔宇又特意從國內趕來解釋,還帶來了王家兄弟,忙着跟人談判的他忽略了這些小矛盾。
沒錯,確實是談判。剛開始,李家明還以爲對方是來變相服軟的,畢竟大家都不是升斗小民,即使是服軟賠罪也是以很委婉、得體方式,比如來參加自己的學位授予典禮。可他沒想到,把他琢磨透了的孫慧,聯合這兩兄弟給他帶來了一個不賺錢、卻讓他怦然心動的商業計劃。
建設藝術院線!
十三億人的泱泱大國,居然沒有一條藝術院線,也沒哪個去想着建立一條藝術院線,這事還真不好評價。
在典雅的咖啡廳裡,李家明的感嘆讓王家兄弟露出古怪的神色,旁邊的孫慧連忙道:“頭,以前國內不允許私人建設院線,否則王總他們早就開始建設了。電影是娛樂產業,但也是一門藝術,如果按現在那幫人的搞法,遲早會只剩下娛樂片,不可能會再有《活着》、《霸王別姬》。”
狹隘!
比國內更商業化的美國尚且有藝術院線存在的空間,怎麼可能會產生不了偉大的電影?只是現在的人浮躁了,連導演也沉不心來做優秀的影片。等這個浮躁的時代過去了,人心會沉靜下來,開始追求自然和本真。
“精僻!”
或許吧,但也是馬屁,教訓了孫慧兩句,李家明笑盈盈地看着王忠軍,笑而不語。服軟認輸可以委婉一點,但那個頭必須低,只有低了這個頭,自己纔可以立威。人心是不足的,剛起家的孫慧雖然跟自己胡攪蠻纏,可曾損害過自己的利益?事業一做大,她就開始置自己的做人原則於不顧,放任別人攻擊自己的前女友。
國內不比美國,講究的是做事先做人,如果自己連和平分手的前女友都護不住,如何讓整個團隊放心?或許趙微是活該,或許真的是人神共憤,那又如何?
大道理永遠只是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攤到具體的人身上都是小道理,義氣就是真正的小道理,否則就解釋不通《水滸傳》會比《紅樓夢》更受人民羣衆的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