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說慢也快,轉眼就期中考試了,平常由李家明監督學習的金妹考了雙百分。這個沒什麼奇怪的,一年級十三個學生,雙百分的有六個。不過,以前人煩狗嫌的毛砣,居然兩門都上了七十分,這倒是個新鮮事,也算讓他母親蓮香嬸比較滿意。這成績考個初中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只要能拿個初中畢業證,以後打工時也能進個好點的廠子。
至於細狗、桂妹,還是那個樣,該考得好的考得好,該差的照樣差。可讓二嬸、大姐想不到的是,李家明從王老師那拿來兩套一年級試卷,讓滿妹、小妹去做,居然也考了雙百分。這可讓二嬸、大姐着實高興了幾天,也讓剛從縣城回來的二伯、父親高興。
縣一小的教工宿舍終於封頂了,二伯也能騰出手腳來幫老弟蓋房子。當然,他託王老闆買的鋼筋水泥也有了眉目,比市價便宜得多,可也比物資局的指標貴得多,介於平價與市價之間。
“老四,價就是這個價了,王老闆去找人幫忙要請客送禮,也不可能真的象他說的那樣,一分錢都不賺的。”
“沒事沒事,這已經夠便宜的了!”
有指標的平價鋼筋一千二百塊一噸、市面上的鋼筋賣二千三,王老闆給的價才一千八,早把四叔高興壞了,哪還會計較人家賺點辛苦錢?要不是二哥跟人家幹了四五年,人家能賣這面子?
“人也請好了,兩個鋼筋師傅都是我朋友,也是在王老闆手下做事的。老四,二哥幫你是應該的,他們的工錢你得給,按工地上的價十五塊錢一天,你看行不行?”
“行行,這有什麼不行的”。
四叔也連聲答應,工地上的價比市價也便宜不少,要按市價請會扎鋼筋的師傅,一天可是二十至二十五。
李家明的父親也回來了,倒不是王老闆那沒活幹,而是四叔答應了幫他先還債,他也就沒法不回來幫老弟的忙。他不會蓋房子,但會做木工,框架式磚屋不比磚瓦房,要用到大量的建築模板。王老闆再肯幫忙,也不可能將這些易耗品借人;四叔也不可能花上千塊錢,買些做完房子就沒用的東西放家裡,只能辛苦他和傳祖來手工做簡易的替代品了。
三兄弟商量幾句,等飯好了,把大哥、大嫂請過來,大家邊吃飯邊商量。李家明跟兩個小傢伙坐一起吃飯,不僅替她倆夾菜,還幫她們剔魚刺,看得他父親非常欣慰。
不過,李家明聽着大人說話,也微微皺起了眉頭。四嬸太精了,借了幾百塊錢給大伯,就想着這次買他家的豬,將借出去的錢抵買豬的錢。
沒錯,欠債還錢,天公地道,可有些事也不能一概而論的。大伯要供四個孩子讀書,就靠着每年山上的樹和圈裡的豬,你現在抵掉他一頭豬,明年他又得去哪籌這筆錢?親兄弟之間,很多事情真的是別人能做初一,你不能去做十五的。
不過,這事跟李家明沒關係,見兩個小傢伙吃飽了,就帶着她倆回家做作業。清官還難斷家務事,何況是長輩們的爭執,更不是他一個當侄子能說三道四的。
李家明監督三個妹妹做完作業,替她們聽寫完拼音生字,再幫毛砣檢查完,父親跟二伯、四叔他們說說笑笑着回來了。看來,買大伯家的豬的事,他們已經解決了。
幾人下樓去廚房裡洗臉、刷牙、洗腳,李家明剛走到堂屋門口,被父親叫進了睡房。
四叔是個喜歡玩鬧的人,樂呵呵地玩笑道:“家明,二伯的兩個工友來幫四叔做屋,沒地方住。四叔也沒辦法啊,只好委屈你去跟毛砣擠或是打地鋪了,要不我一天給你一塊錢?”
大哥、二哥又沒在家住,他們的牀是空的,四叔卻安排師傅來自己家住?
李家明也笑眯眯道:“行,你都是我親叔叔,你說行那就肯定行。住宿費就免了,就當作我跟文文的伙食費吧。”
“那怎麼好意思?這不成了我當叔叔的,沾侄子便宜?住宿費還是要交的,伙食費跟你算便宜點就是。你只要付兩塊錢一天,每天都有魚有肉,叔叔夠意思吧?”
耍嘴皮子嘛,李家明立即抓住四叔的話腳,喜笑顏開道:“二伯、耶耶(爸)都聽清了啊,你說負兩塊錢一天,那就是你給我兩塊錢一天,再加上一塊錢一天的住宿費,總共就是三塊錢一天。四叔,你是大人,可不能跟小伢子說話不算數的哦!”
四叔一愣,問旁邊的兩個哥哥,“我說的是他付兩塊錢一天吧?”
二伯和父親對他們叔侄之間這種玩鬧見多了,抽着煙不以爲意道:“嗯!”
李家明手指在空中劃了兩下,一橫一個2,提醒道:“四叔,你可是初中畢業,不會不知道負數與正數的區別吧?”
“負?付?”
會意過來的四叔,一巴掌打在侄子腦袋瓜子上,笑罵道:“滾!”
玩笑歸玩笑,李家明見大伯、大嬸不讓四嬸安排客人住他們那,這三哥倆又湊在一起說事,隱隱排斥大伯那個當大哥的,有心提醒四叔兩句又無從開口,只好笑着去廚房幫父親燒洗澡水。
哎,四嬸人是精明,但精明的不是地方。做屋這麼大的事,正是求大伯幫着張羅的時候,跟他來這麼一出,能讓他盡心盡力去張羅?
再說了,欺老不欺少,大伯、大嬸固然沒什麼本事,只能守着幾丘田一片山過日子,大伢、二伢也不是個有出息的樣,可四哥、三哥卻是板上釘釘的讀書種子。雖然四嬸在飯桌上說的那些話都站得住腳,可別忘了你還答應幫我們家先還賬呢?這些話通過大嬸那張嘴,再傳到四哥、三哥耳朵裡,又會如何?那哥倆可不是大伢、二伢,懂得什麼叫知恩圖報!
李家明算是鬧明白了,爲什麼四叔對四哥、三哥一直不錯,可那哥倆有了出息之後,對二伯、父親都是恭敬中透出親熱,唯獨對四叔卻只是一種對待長輩的禮敬。自己前世有了出息後,給父親蓋了幢小洋樓養老,那倆兄弟帶着老婆孩子回老家過年,寧願住在二伯那或是來父親這,也不願意去他們大哥、二哥那住,更不去四叔那住。
‘以前’自己以爲四哥、三哥是爲了照顧兩個嫂子的生活習慣,才住在條件更好的父親那,看來癥結就是出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