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東方,光芒萬丈。
一夜未歸的婉婉踩着朝霞回來了,手裡拖着一隻比兩個她還大的維尼熊,連進門都很吃力。不用問,正吃早餐的人都知道,闖禍的那四個不敢回來,打發這位從不挨李家明罵的小傢伙回來看動靜,這隻大得過分的玩具熊就是酬勞。
太過分了!
正幫着丈夫盛粥的張象楓想訓斥女兒兩句,可聽到門外動靜出去堵人未果的李家明進來了,伸手就把那隻大熊給沒收掉,嚇唬道:“知道錯了嗎?”
婉婉怕小妹不假,但對哥哥可真不怕,見好不容易交易來的玩具被搶走,急得直跳腳嚷嚷道:“我哪錯了?你自己講的,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好,我們就去講講道理”,李家明再一伸手,把正跳腳的婉婉夾在腋下往樓上去,不屑一顧道:“我還治不了你這小妹子?第一條,晚上沒回來睡覺,打了電話不?”
這是李家明給妹妹們定的規矩,晚上十點前要回家或者回學校,否則必須告之家人。女孩子要重視名節,夜不歸宿象什麼話?
“我給姐姐講了,姐姐給滿姐講了,滿姐給金姐講了,金姐給桂姐講了,桂姐又給姐姐講了!還有,姐姐有你的鎖匙,我們就住在你屋裡,不算沒回屋裡住!”
真繞,象繞口令一般,估計平時她們就是這麼幹的,聽得餐桌上的人忍俊不禁。可是,李家明這種高舉輕放式的教訓,讓昨天被幾個女孩聯合排斥的胡暄心裡很不安,生怕兩人的戀情起波折。
李家明那個‘二十四孝哥哥’的外號她聽過幾次,原以爲只是喬橋的取笑,沒想到居然是真的。她們昨天那麼出格,派個哨兵回來看動靜,李家明還得避開大家跟她講道理,可見男友平時有多寵她們。
胡暄的擔憂還真沒錯,李家明可以爲她的家庭背景扛風險,但絕對不會把她的地位置於親妹妹之上。婉婉昨天的話雖然傷人,但也不無道理,人生充滿了選擇與變數,唯有血緣關係是沒法選的。農村裡多少兄弟爭田爭土爭家產,爭得兄弟反目成仇,但一有大事還不是老老實實去出工出力?
兩兄妹打鬧多於教訓式地上了樓,李家明將玩具熊連着人全扔到她自己房間裡,將房門關上才商量道:“跟哥哥講講,到底是因爲什麼事?”
“哥哥,沒膏藥是什麼意思?”
膏藥?什麼意思?李家明一頭霧水,可婉婉衝他勾勾小手指,在他耳邊小聲道:“小四哥哥說的,意思是沒教養。哥哥,她看不起我們屋裡人,我們就不喜歡她!”
‘哦’了一聲,李家明皺起眉頭,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子,又嘆了口氣。等高興的婉婉去擺弄新玩具,玩得忙不亦樂乎時,李家明突然道:“滿姐教你的?”
“哎,啊?你怎麼曉得?不是我講的,是你自己猜出來的!”
栽贓陷害都弄出來了,可見她們有多討厭胡暄。也不對,不能說是栽贓陷害,應該說是用語言陷阱引導自己去誤會。自己這幾個妹妹裡,滿妹最聰明也最膽大心細,做什麼事都不會留把柄。
這事還真麻煩,如果她們不接受胡暄,以後還不知會搞出多少事來。
“婉婉,哥哥對你不錯吧?”
“嗯,哥哥最好”.
從小嘴甜的婉婉誇獎了一聲,又補充道:“跟姐姐一樣好!”
記吃也記打的小妹子,李家明哭笑不得,也只能好言好語跟她商量。同父異母畢竟是不是同父同母,李家明自小就注意這些,這麼多年下來都形成了習慣。
“不!我就不!”
任憑李家明如何說,婉婉就是不鬆口,可除了毛砣說過的事外,又說不出說其他的原因,更讓他心生疑惑。婉婉雖然愛玩愛鬧,但並不喜歡胡攪蠻纏,相反她還很喜歡講道理。因爲只要她說得在理,哪怕是歪理,她也有可能從幾個姐姐那搞到好東西。
沒辦法,李家明只好使出最後一招,佯裝失望地嘆了口氣,耷拉着頭出去。
“哥哥”。
善良的婉婉果然上當了,扔下那隻巨大的維尼熊跑過來,拉着哥哥的手猶豫一陣,最後還是很嚴肅道:“哥哥,我們真的很討厭胡暄!”
完了,婉婉用的是討厭,而不是不喜歡,肯定是胡暄哪件事做得很過分。李家明相信自己兩個妹妹不會無是生非,當初跟趙微在一起時,小妹和滿妹再不喜歡她,也只是冷落、想辦法摻在自己和她中間,不會當衆讓人下不來臺。頭疼的李家明揉了揉婉婉的腦袋瓜子,苦笑道:“嗯,哥哥曉得了”。
“哦”。
還不懂這些的婉婉以爲哥哥很難過,連忙拉着小腦袋瓜子上的大手,安慰道:“哥哥,要不你討胡絹姐姐吧,她也長得蠻齊整,還會看病。”
胡絹?李家明哭笑不得,估計是她在哪認的姐姐,覺得人家好就想介紹給自己,真是孩子氣。
出了婉婉的房間,好笑又好氣的李家明下樓繼續吃早餐,然後就和登門拜訪的王家兄弟他們去談事了。在電影市場沒有發育成熟之前,貿然建設藝術院線肯定會虧損,這是毫無疑問的,但卻是文化界的盛事。連智能手機都能提前七年研發,已經貴爲內地首富的李家明,也不差再幹件傻事。
花幾十億去建一條註定虧損很多年的電影院線,這樣的蠢事李傳林這當父親的無可奈何。捐了五百億,還有個避稅和回報桑梓的說法,現在花幾十億就爲方便城裡人看藝術電影?
當父親的不好說,可當阿公母舅的好講,等客人們上了樓,正坐在餐桌邊剔牙、抽菸的母舅認真道:“暄暄,我們是鄉下人,沒讀過什麼書,搞不清家明做的那些事有什麼用。你不同,你是曉得那些事的,要是他做得不好,你要多勸勸。”
一邊是大男子主義的男友,另一邊是男友的舅舅,遠遠坐着喝茶的胡暄很爲難,只好硬着頭皮道:“舅舅,家明做的那些事,我也不太懂。”
這種兩不得罪的回答,換成在尋常人家,算是得體的應答,可落在敬畏學識的李家人耳朵裡,意思就全變了。家明做的那些事,大家不懂也就算了,誰讓自己讀書少。這妹子都讀博士了,還能不懂?再回想那兩個傭人清洗草坪,李傳林他們幾兄弟都暗暗皺起了眉頭。
他們是中年人又都是手藝人、企業主,該有的城府都有,該學會的察言觀色也早學會了。這妹子隱隱討厭他們的生活習慣,甚至鄙夷他們沒素質,他們心裡能沒點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