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晚上很冷,房間又沒生火盆,可燈光下的李家明卻異常興奮。
這可是個真正的發財機會,二伯手裡馬上就會有筆數目不小的錢,要是抓住這個機會賺一筆,他們二老下半輩子都不愁了。
知道未來經濟會迅速騰飛、店租也會直線上漲的李家明,壓低了聲音小聲道:“二伯,你信我不?你要信我,這次大家分了錢,我們就全部用來做屋,就做在街上,能做多少做多少、多大做多大。只要過三四年,我保證你跟嬸嬸光收店租都會不愁沒錢用!”
啊?李傳民愣了一會,不過這話他可不敢信,自己侄子聰明是聰明,可這說也太邪乎了。七八萬塊錢扔在這,光憑收店租就能發財?
知道自己會發財、又聽到這風聲後,李傳民跟老婆商量過,等分了錢就到街上做幢三層的磚屋,樓下租出去樓上住人。既方便以後三妹、滿妹讀書,又等於存筆錢預備她倆姐妹以後讀書。現在的錢是越來越不值錢了,有幢房子在手上,即使以後折舊賣,也是一筆不小的錢,加上自己打工賺的,應該夠她們姐妹讀大學了。
可他們夫妻從沒想過將手裡的錢全部做成房子,還做到街上來,自己在這沒田沒土的,又不會做生意,在這做房子幹嘛?三妹、滿妹以後會有出息,大妹、二妹也不能虧待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剩下的錢得給她倆準備點嫁妝。大妹今年可十八了,要是找到了對象,現在都可以訂親、結婚。農村裡可不比城裡,姑娘大了就不好嫁,十九二十訂婚,二十二三當娘才正常。
再說了,現在什麼都漲價,老四去年建房包材料,也不過三萬出頭。如今鋼筋、水泥、磚頭、沙子哪樣不漲?估摸着現在建一幢磚屋,哪怕是自己動手不要請人做,光買地皮、建個毛坯房不裝修,那也要三萬多四萬塊錢!要是加上簡單的裝修,怎麼也得要四萬五六千吧?現在街上的棚子一個月才50塊錢的月租,即使是做成磚房鋪面,一個月還能漲到200?即使漲到200,那也划不來啊,那得二三十年才能回本!
“二伯,賬不是這麼算的!你想啊,去年我一個學期才交十五塊錢學費,今年都五十多塊錢了。到以後,錢就會越來越不值錢,房子就不同了,這是街上的房子,肯定會越來越值錢的!你想想我們家裡,有工程隊的股份可以拿分紅,大姐又在外面打工,你還怕什麼?”
李傳民瞟了眼虛掩的房門,自從上次從王老闆那撈到好處後,他就不再把這侄子當小孩看,而是可以商量大事的大人。現在聽李家明這麼說,他也壓低聲音小聲道:“家明,道理是這個道理,否則二伯也不會準備來街上做幢屋,但是你要曉得,王老闆沒那麼好說話的。要是他拿不到吳老闆的工程,他還讓我當二老闆?二伯就這麼點本事,做幢屋準備以後賣了給你三姐、滿妹讀書用,其餘的錢得預備你大姐、二姐以後的嫁妝,再有多的話就做幢屋給自己養老。”
是這個道理,當父母的就要一碗水大體端平。大伯、大嬸尚且咬着牙供大伢、二伢讀書,就是怕以後被大兒子、二兒子埋怨,何況是二伯、二嬸。要是他們沒賺到這筆錢,以後哪怕是要大姐、二姐幫家裡供會讀書的三姐、滿妹,這無話可說,怪只怪大姐、二姐自己不爭氣。可他們現在賺到了這筆錢,除了供二姐、滿妹讀書的錢外,一點也不給大姐、二姐留,那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二伯說王老闆極有可能不再讓他當二老闆,這事也是非常正確的。
生意嘛,講究的就是個公平交易。自己出主意讓王老闆攬下這個原來沒有希望拿到手的工程,而且通過虛報鋼材、水泥用量,讓他不比以前賺得少,他分出三成利潤給自己和二伯,這是公平的。同樣的道理,若是自己不能幫他拿到吳老闆的工程,再佔他工程隊的股份,那就太強人所難了!
李家明猜想二伯非常想繼續當二老闆、繼續賺大錢,否則不會主動提出房子的事,而且還是工程正在建、人手正緊的時候,但這事他哪敢打包票?
“二伯,我會盡量在昊哥面前說好話,但成與不成,我說了不算,他也說了不算的。不過,我覺得你既然手上有這筆錢,還是到哪去借點錢,在街上做兩幢房子好。
二伯,大姐、二姐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她們要結婚最少也是七八年以後的事,現在的錢留到那個時候,還能值多少錢?房子就不同了,你以後一人給一層,一樓的鋪面一人一半,這不就是嫁妝嗎?我們崇鄉人嫁女,哪家會給女兒陪嫁房子的?而且還是街上的磚房!”
李家明還真誤會了,他二伯確實想繼續當二老闆,不過也真沒抱太大希望。幾百上千萬的基建工程,那麼多縣領導盯着,哪是說拿就能拿得到的?能託侄子的福,賺到這一大筆錢,李傳民已經心滿意足了。
更重要的是,當初侄子跟王老闆說的事見不得光,年齡又太小籤不了協議,只能三人達成口頭協議,將他那一份落在自己名下。自己這個侄子可不是普通人,心眼比誰都多,現在工程到手了,趕緊把他的房子做起來,免得這聰明伢子胡思亂想,耽誤了他讀書。
不過,自己侄子確實聰明,自己和老婆商量一晚上纔想出來的辦法,他腦子一轉就能想出比自己更好的辦法。自己兩夫妻腦子就是不行,老想着置傢俱、摩托車、彩電冰箱,就沒想過房子也是可以當嫁妝的。陪嫁房子比傢俱不但更有面子,而且更實惠,要是以後女兒跟婆家合不來,還能來街上做個小生意,不比她們在婆家受氣強?
“行,就這麼辦!你寫封信去你耶耶,把這事說清楚。做屋這麼大的事,我們總不能瞞着他吧?”
那可不行,父親在外面見了世面,知道房子應該怎麼裝修才漂亮、好住,要是讓他知道了家裡做了屋,肯定會死命攢錢準備裝修房子,自己可不希望苦了父親。現在不比幾個月前家裡窮得叮噹響,現在得讓父親悠着點,該花的錢不能省,最好是回家過年時,能給自己帶個後媽回來。
現在父親出去了,李家明也就不隱瞞二伯,可他一聽就呆住了。早知道自己侄子早熟,可沒想到早熟成這樣子了,而且心機也真深得嚇人!
這磚屋建起來了,老三找的新弟妹再不好,都不會對他們兄妹怎麼樣,畢竟他手裡有幢幾萬塊錢的磚屋。要是新弟嫂生的兒女爭氣,自然跟哥哥姐姐一樣讀大學,她當孃的什麼都不用操心;要是不會讀書,也有幢磚屋給她親生兒子娶親、或是給女兒當嫁妝。按家明這性子,難道還會回家跟弟弟妹妹爭家產?
李傳民也想多了,李家明還不至於對父親如此沒信心。
父親那性子,李家明太清楚了,那就是個閒不下來的人,真要讓他不幹活享清福,那比殺了他還難受。以後自己和小妹在外面工作,城裡哪有那麼多活給他幹,總不能讓他一個大老爺們做家務吧?‘以前’他在自己那住不慣,不就是沒活給他幹,才跑回來作田種菜的?在老家多好,想作田就作田、想種菜就種菜,沒事還能做做木工活。
當然,前提是家裡要有個知冷知熱的後媽陪着他,不至於每天回到家冷冰冰的。當初要這幢房子,就是爲了給父親底氣,讓他放心去給自己和妹妹找個後媽,也讓看上他的姑娘有信心,免得他後半輩子孤苦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