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燁再看鳳亦,後者一臉呆滯的站在原地,俊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起來,乾笑着走上前,“這人就是個深井冰啊,你看昨夜在洗浴中心裝純情少女。今天又裝僞娘,他說的話哪裡能信啊……”
鳳亦未答,只是垂眼看着地面,四周森森寂寥,只有北風呼嘯的聲音。
“我要去尋他……的陵墓……”
過了許久,鳳亦才緩緩開口,連燁擡頭看他,只見他眉宇之間一片平淡無波。心中似有塊大石壓着,悶得厲害,嘴脣開合了半天,才答出一句,“好。”
聽到此話鳳亦點點頭,化作了一縷黑霧,消散了。
獨留連燁一人站在原地,變天了,乾冷的北風從單薄的衣衫灌入,他愣愣的站在那裡,久久不能自己。他原本以爲自己會阻止鳳亦,或者說出什麼你是我的召喚獸怎麼能有這種想法,你得聽我的話之類的。
哪知真當鳳亦說出口的時候,他卻連拒絕的能力都沒有,他算得上什麼?不過是鳳亦隨性選擇的一個人罷了,自己家又恰好收藏了這塊積存了他一魂一魄的千佛集魂佩罷了……
所以自己就能看見他,對鳳亦來說,自己這個角色,換成了誰都可以,誰都可以……
原本沒來由的自信此刻蕩然無存,心中空蕩的厲害。邁着沉重的步伐,朝家裡的方向走去。
他不能不聽從也不得不聽從,他沒有辦法想象,以後的生活如果沒有鳳亦,該是如何的情景……
也許這情根,在不知不覺間,就深深種下了。
無奈他的心中早已被佔據,他所存在的意義,都是爲了另一個人……
連燁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出租屋的,小屋裡安靜的可怕,因爲這段時間的打掃清理加上佈置,整個房間乾淨整潔的猶如樣品房一樣,更添一絲格格不入的寂寥。
頹然的坐在了沙發上,這破褲子太緊身,連燁幾乎是狂躁的將它扯下,隨手丟在一旁,還有假髮,手上脖子上一大堆鉚釘的飾品。
叮叮噹噹的散落一地。
他在煩躁什麼?他又有什麼資格煩躁?
滿腔不知從何而起的情緒,無處發泄,憋悶的厲害,擡手一拳狠狠的打在了沙發上……
晚上,房東許是知道了弟弟李德友又要連燁幫忙,表面上說是來關心連燁,實則是來查探情況的她送來了一碗紅燒肉。
在見到連燁暈開的眼妝糊滿了整個臉的時候,着實愣了半天,寒暄了幾句後放下碗逃也似的離開了。
畢竟上次在這裡不知被什麼東西電的那麼一下,至今還銘記在心……
夜已深了,小區中的燈光都一盞一盞的暗了下去,大半個城市都進入了夢鄉,但這間小屋中,仍亮着隱隱微光,夾雜着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響。
“鳳亦,我知道你在,出來看看這個。”
屋內響起一道男聲,聲音低啞又富有磁性,其中似乎也參雜着一絲疲憊。
陰風拂過,輕輕撩起坐在黑暗中男人額間的髮絲,黑影突兀的出現了在他身後,沉默的凝視着他的背影。
長指指向筆記本的液晶屏,連燁道:“你看,我查過所有的資料,歷史上叫凌烽的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你還可以想起什麼關於他的信息嗎?”
鳳亦微偏着頭,目光始終停在連燁臉上,而未看屏幕一眼,只見連燁面無表情的斜眼睨着屏幕,不知道在想什麼。
鳳亦沉默了許久,才微微啓脣,“什麼也想不起。”
連燁微愣,隨後點點頭,“好吧,那也沒辦法,從你和那個什麼千禹的裝束還有他口中的五行山來看,你們肯定是清朝以前的。也就是四百年以前,那我們把範圍放在明朝之前,然後就從最大的官開始搜尋起吧……”
他手指在鍵盤上不斷翻飛,臉上雲淡風輕,好似在說着與他完全無關的事情。
鳳亦發現自己根本就看不懂眼前的男人,平時雖然癡傻瘋癲,但又好像只是表象,本身並非如此……
“多謝,你……早些歇息。”
話落,鳳亦又化作一縷黑霧消散了,頭一次,他有一種落荒而逃的感覺,他不想再這裡待下去,許是無法面對這般冷靜的連燁……
房間內又恢復一片寂靜,只有鍵盤機械發出的噠噠聲響迴盪其中。
李德友定下的時間很快就到來了,隨便收拾點東西,連燁就出發了。有了上次的經歷,對李德友的心狠手辣,關鍵時刻就賣了他的做法,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發憷的。可是想想那成天拖後腿的堂叔,無奈只能再次背上行囊,來到約定的地點。
這次李德友先一步到了,還是那輛五菱麪包車,隨意的停在路邊,李德友斜斜的靠在車門上。
又是一身大logo的名牌運動服,雖然比上次的大背頭西裝黑老大要強得多,但也難免一股裝逼的氣息撲面而來。
隨便擡擡手算是打過招呼,連燁走上前就要拉開車門鑽進去,卻被李德友一把抓住了手腕。
經過之前的幾次吃豆腐和佔便宜,連燁像觸電一般,下意識的想要抽回手,車門卻從裡面被人打開了,迎上一張笑臉,身體頓時僵在原地……
白皙如玉的肌膚,笑起來如彎月般的雙眼,特別是那眼眸,繁星似得璀璨,四野之光,都爲之所奪。
震驚的連嘴脣都顫抖起來了,任由李德友握着手腕,呆愣的動彈不得。
“哈哈,他你還沒見過吧?這是新成員,千禹,是清華大學易經建築風水系的博士生,特意請來幫助我們的考古研究。”
“千……千禹……”連燁從牙縫中擠出這個名字。
千禹坐在車中,悠然自得的伸出手,臉上掛着溫和的笑容,“初次見面,我是千禹。”
連燁一把抽回手,但也不去握他的,而是冷冷揚起嘴角,“好啊,千禹,以後還要你多多指教了。”
這次千禹一改往常的僞娘變裝風格,穿着中規中矩的格子襯衣,卡其色的休閒褲,鼻樑上更是架了一副無邊框的眼鏡,知識分子的模樣給他裝了個十成十。
擡腳跨上了麪包車,連燁刻意不坐千禹身旁的空位而是往最後一排擠。
坐在最後一排的是上次就一起的王志和牛遊,連燁這麼個大男人再加進去難免有些侷促。精瘦的牛遊都有些忍不住囔道:“擠過來幹嘛啊,一個王志還不夠嗎?”
見連燁不爲所動的坐下,無奈只能起身坐到前一排,和千禹坐在了一起。
李德友則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這次還是和上次一樣的人數,只不過少了李媛媛,多了一個千禹。
本就心情不甚好,又加上一個不清楚來此的用意的千禹,連燁更加沉默了,撐着臉望着窗外的風景,就連目的地是何處,他都沒心思去關心。
這次的路途比上次更加遙遠,夜幕降臨,司機黑大個表示有點扛不住了,讓李德友換着幫他開一段。
連燁靠着玻璃睡着了,半夢半醒間隱約聽到他們在低聲討論什麼,無奈睏意太濃,怎麼也清醒不過來去細聽。
到最後他是被疼醒的,一直維持一個歪着脖子的姿勢,醒來時脖子好像被人活生生擰斷了一樣,扶着痠痛的地方發現車上竟然已經空無一人。
看窗外天已經矇矇亮,似乎停在了一塊黃土地上,看後備箱大家的裝備都還放在裡面,能去了哪裡?
撐起痠軟的身體下了車,迎面吹來一陣陰涼的風,再熟悉不過的氣息。
“李德友上次那般行爲難道你還不懂,你爲何還要……”還要涉險來此,後半句還未說出口,連燁就出聲打斷了他。
“知道,拿我當誘餌罷了,說不準這墓,有凌烽呢。”連燁笑的頗有些無奈,目光直接略過了身前的鳳亦去望尋周遭的環境。
……
鳳亦無法反駁,連燁從來沒有打斷過他的話,更沒有這般無視自己,正想說什麼,卻聽到不遠處傳來陰陽怪氣的一句話……
“這裡風景好生獨特,你怎卻在這獨自言語?”
連燁順着聲音看去,一容貌俊秀的男子斜斜的倚着樹,望向這邊,嘴角勾着一抹似諷刺似不屑的笑意,薄薄的玻璃鏡片遮不住如星的璨眸。
四下望去只有他一人,李德友一行都不知道去了哪裡,連燁也不再裝作不認識,直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考古。”千禹想也不想就回答。
連燁心中無法抒發的火氣瞬間就竄了上來,兩步上前拽住千禹的衣領,幾乎是咆哮着說:“考尼瑪考,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麼,鳳亦一切都忘了,重新開始不是很好,你爲什麼又要逼着他想起來。那人是誰我根本不想管,之前他死了如今你說他飛天成仙了,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再與鳳亦有任何瓜葛,你爲什麼還要提起!”
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鳳亦和千禹均是愣在了原地。
時間悄然流逝,千禹卻突然笑出聲來,任由連燁拽着自己的衣領,輕聲道:“鳳亦身體的滋味,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