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夏天去高三（17）班找孔夢。她像平時一樣和夏天打招呼，這令夏天動容，不禁向她訴苦，“孔夢，我被人圍攻了。”
孔夢嘆口氣說，“夏天，有一句電影臺詞，不知你是否聽過?——出來混，遲早要還的。現在就是你還債的時候。既然你曾經仗勢欺人過，那麼你就要做好準備，有朝一日會被其他人欺負。”
夏天愣住，“孔夢，視頻當中的人不是我……”
孔夢笑了，“那是誰呢？世界上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嗎？難不成是你的雙胞胎姐妹？”
夏天不知如何解釋。是啊……那個人不就是夏天嗎？從來沒有聽說過，夏天居然有一個孿生姐妹。
“孔夢，以咱倆的交情，你以爲我是那種會隨意欺負同學的人嗎？”
聞言她頷首皺眉，“夏天，我一直以爲你是一個弱小的女生。需要被照顧、被保護。但是QQ羣裡的視頻改變了我的看法。”
“孔夢，你聽我說——”夏天急切的解釋，“羣裡的視頻是楊紫悅故意發的！她爲了報復我搶走程新宇，所以要在全校的羣裡發這些東西。”
“就算是楊紫悅發的視頻，可那的確是你曾經做過的事情。我想我認人的能力還是有的。”
夏天放棄了。對於正常人來說，做出這樣的判斷最合理了。在崇尚科學的現代社會，一切論斷從證據出發，似乎沒有什麼可挑剔的。
如果不是重生一次，夏天怎麼也不會相信，這麼荒謬的事情居然會發生。
似乎也怪不得別人。
夏天搖搖頭，離開孔夢的班級。一路上，路過的體育特長生們，一個個橫眉冷對，像是隨時準備戰鬥的兇禽猛獸，不知道的還以爲在爲誰打抱不平。
夏天低頭快速走過，不想再招惹是非。
學校裡的形勢，不容樂觀。夏天所到之處，不是冷眼就是挑釁，很令人頭疼。
晚上回到家裡，程星宇再次拜訪。這令夏天微微吃驚。他不是總等着別人聯繫嗎？怎麼連續兩天這麼主動？
“我想吃大閘蟹，一個人吃不完浪費，就想到你了~”他衝夏天擠眼睛，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大閘蟹呢？”夏天看着他空空如也的雙手問。
“點的外賣，十分鐘後到。”他說着大喇喇地坐到沙發上。
夏天不知所措地跟着坐到對面。家裡來客人，應該熱情招待的，可是……
“我家你很熟了，需要什麼自便吧~”話說的着實有些敷衍。
程星宇揉搓手掌一陣，商量道，“要不再叫幾個人？你不是喜歡熱鬧嗎？”
“不要！”夏天條件反射般反對。
對面的人一愣，蹙眉沉默。
夏天不想昔日的朋友看到自己這副樣子，況且，他們是“昔日”的朋友，如今，他們還會是嗎？猶未可知。叫他們過來，與其看他們或不情願或尷尬或躲閃或探尋的眼神，不如就避而不見，日後大家還有迴旋的餘地。
理智說，該跟程星宇解釋一下，畢竟在這個時候只有他願意過來。可夏天張了張嘴，沒有聲音出來，便作罷。
“你作業寫完了嗎？”他又發起新話題。
搖搖頭，夏天面無表情地哼出一個字，“沒。”
程新宇從手機裡翻出一段視頻，遞給夏天。“你看肉包，它現在接飛盤，接的可厲害了！”見夏天沒有反應又補充道，“而且天天再也不跟它搶食物了。”
夏天深吸一口氣，接過他的手機，只見肉包一躍而起，用嘴咬住飛盤。看來他的訓練頗有成效。
劃到下一則視頻，是天天和肉包在比賽吃飯。兩隻狗，你追我趕，比賽誰先吃完。瞧它倆一個個伸舌頭的樣子，像是急不可耐，又像是祈求表彰。
視頻結束，夏天意猶未盡，“還有嗎？”
他接過手機，有些侷促，“拍的太多，都給刪掉了。你想看我今晚回家再拍一些。”
“嗯。”
“多虧你上次送的狗糧。肉包才能夠長得如此健碩。”
夏天咧起一邊嘴角，“是你訓練有素。我怎麼能搶你的功勞呢？”
他笑了笑，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夏天自嘲的笑，“肉包自小被我養得又懶又胖，可到你家沒幾天，就成了運動健將。什麼樣的主人養什麼樣的狗~它再也不是以前的肉包了。”
“肉包的長相沒什麼變化。除了高了一點大。他還是老樣子。又愛睡覺。又愛吃肉。僅僅是比以前多了一項接飛盤的技能而已。就像人要學習一樣。技多不壓身嘛？你說對嗎？”
夏天微微一笑，結束這個話題。
此時門鈴響起，夏天起身去開門。是外賣小哥把大閘蟹送到了。
“是我的大閘蟹，太好了！”他興奮的起身。
兩人合力把外賣拆開，擺到桌子上。
“好大一份。咱們兩個肯定吃不完。你確定不要再叫人過來嗎？”
夏天搖頭。
“金雅楠？嘉文？明軒？”
夏天一個一個搖頭。
小金子家離得太遠。而且她弟弟還要上補習班，司機能不能接送她，都不知道。讓她打車過來吃大閘蟹，還是不值當。
雖然和李明軒熟悉了，但現在情況特殊，叫他過來反倒徒增煩惱。
常嘉文是夏天此時最怕見的人。白天的經歷告訴夏天，視頻的殺傷力太大了。看過這幾個視頻之後，常嘉文肯定會後悔當初的選擇。
僅僅是在程星宇家裡午睡，穿睡衣起來被他撞見，他就浮想聯翩，冷臉不屑……
僅僅是與程星宇當衆親暱一點，矯揉造作地稱呼“程公子”，就被他看不起……
更何況是視頻當中那樣恃強凌弱、搔首弄姿、奢糜濫交呢？！
這一次，就算是程星宇叫他過來，想必他都是不樂意的。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拗不過程星宇來到家裡，滿臉的不情願，又何苦呢？
夏天也不想讓他見到自己如此狼狽不堪的樣子。
“儘量吃吧。”夏天說 “大閘蟹看着大。其實身上的肉不是很多。咱們兩個也許能吃得呢？”
心中有事，飯吃到嘴裡全然沒有滋味。
夏天放下筷子，忍不住問對面的人，“你真的不介意嗎？”
“介意什麼？”
“視頻……”
“你說那個人不是你，我相信你。”
“可是她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長得像而已。”
“如果是真的呢？如果我的真的做過那些事，你還會像以前那樣看我嗎？”
對面的人沉吟半晌，說道，“如果是真的，我會介意。就像看張顯的視頻一樣。不管你是自願的還是被逼的，我都難以接受!”
他的眼神陰鷙，嘴角下抿，與進門時的樣子完全不同。
夏天恍惚，喃喃問到，“程星宇——我說那不是我，你就相信了嗎？”
“夏天，我喜歡你，我控制不知地喜歡你。你是知道的。我想就因爲我喜歡你，所以對你有一種奇特的直覺。我對你的許多言行有清晰的判斷。以前，你不肯承認你喜歡常嘉文，我心裡比你都清楚，你在意他，你對他有好感。撞到金志凱，我是有些吃醋，可我當你的面說他的壞話，你可以坦然接受，我說金雅楠的不是，你卻要打斷我。所以，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喜歡金志凱，你可能爲了好玩，或者是虛榮心，追星女孩的心思我不懂，總之，我怕你被騙，才非得讓你把他刪掉。然後是那個學霸，他偷偷給你發微信diss我，你知道嗎？最傷我的是，你竟然沒有任何維護我的意思？！難道在你心裡，我連金雅楠都比不上嗎？！再加上你後面的話，我……我真的受傷了……我痛了好久、掙扎了好久……“
“程星宇……”夏天舔一舔乾燥的嘴脣，“對不起……”
“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他搖搖頭，繼續說道，“羣裡的視頻我看了，畫面很有衝擊性，開頭唬住了我，可多看幾秒之後，我竟然感覺裡面那個人很陌生，除了長相，其他的一切：語氣、表情、眼神，都與我認識的夏天不一樣。我熟悉的那些你不經意的小動作，視頻中的那個人一次也沒有做出來過。所以，與其說信的你話，我更多的是相信自己的直覺。”
“視頻裡的事，我解釋不清，學校裡的同學個個都敵視我，這讓我很頭疼。”
“我找過楊紫悅，她說視頻是張顯發給她的。她只負責擴散。至於視頻來源，她並不知情。”
“張顯還是不肯放過我……”
“現在比較棘手的是，視頻已經在全校QQ羣擴散，許多同學保存到自己手機中。我們不可能刪乾淨。只能確保它不再更大範圍內傳播。我跟我爸說了這件事，請他幫忙處理。他年輕時在國外呆過，有些人脈。作爲校家委會委員，他聽到個別家長反饋，想讓你退學。所以，我們必須想辦法澄清。否則，一些家長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我……可是，要怎麼澄清呢?”
“你跟爺爺商量商量，這件事處理不好，對你影響會很惡劣!”
“嗯!”夏天點頭同意。
晚上跟爺爺打電話說了這件事，他感到意外，又問了一些細節，然後告訴夏天他派人處理，有新情況隨時保持聯絡。
夏天稍微放心。爺爺竟然沒有怪罪，也讓夏天鬆了口氣。
看來張顯家裡沒有想象當中那麼不好得罪。聽爺爺的語氣，彷彿視頻的來源比得罪了張家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