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程星宇拿着一疊資料交給夏天。
“謝謝!”夏天將資料放進包裡,準備回家再看。
程星宇好奇地問,“這兩個人,和你八竿子打不着,爲什麼要查他們?”
夏天飛快掃他一眼,不自覺將雙手放在桌底扣手指甲,低下頭一聲不吭。
程星宇等了一會兒,看她是不打算回答了,改口換了話題,“離高考越來越近了,無論是考上G大,還是考過你,我越來越有信心了。”
夏天一臉不可思議,男生都這麼自信麼?!
程星宇自嘲地笑,“就知道你不會信。”
夏天被說中,尷尬地找補,“我不是不信,只不過,虛心一點,總是更穩妥。”
程星宇不置可否,顯得異常平靜。
夏天心繫剛到手的材料,心不在焉地應付他一陣,便找理由告辭了。
回到家裡,夏天迫不及待打開資料,厚厚的紙張,一頁一頁記錄着父母的生平事蹟,親屬及社會關係。前世小美的信息也包含在內。夏天一頁頁翻看着,內心五味雜陳。平凡的一生,以自殺的方式落幕,實在不是好的方式。資料中竟然還有父母到警察局認領屍體的監控畫面!真是事無鉅細都包含在內了。
時間悄然流逝,夏天竟已快把資料翻完。翻到最後一頁,赫然夾着一張車禍照片!
什麼?!夏天心頭一窒。
屏住呼吸,仔細辨認,躺在事故現場的人依稀穿着記憶中熟悉的衣物。
父母……出車禍了……?!
頭腦一片空白,夏天只覺得心揪得生疼,手指不住地顫抖,同時無意識地吞嚥口水,視線順着文字一行一行看下去——
大段的文字詳細記錄着事件的經過,就在除夕前幾日,父母、哥嫂及小侄子一家開車外出遊玩,途經一處施工現場時,不幸與對面快速行駛的大貨車相撞!
主駕和副駕的哥嫂命喪當場,父母帶着小侄子坐在後座。相撞時,二老竭力護住孫子,等救援人員到來,方纔嚥氣。
淚水滴落到照片上,模糊的視線依然順着文字看下去,事故鑑定爲交通意外,相撞雙方及施工單位均有責任。賠償款落到小侄子名下,由嫂子孃家代爲保管,並接管小侄子的監護權……
無聲的哭,持續了好久,胸悶,喘不上氣,難過到無法呼吸——
昏暗中,一個個熟悉的臉龐從眼前掠過,夏天想要伸手去抓,卻怎麼也抓不到……
這世上,再無親人,再無牽掛,再無後退之路的感覺,洶涌而至,瞬間,身體五臟六腑彷彿被掏空一般,使不上一絲力氣。
渾渾噩噩中,手機接連響起,夏天才恍然意識到時間已過去好久。是老班的電話,問爲什麼沒去上學。
夏天理智跳出來,強撐着請了三天假。
這三天裡,思緒不斷地亂竄,前世的記憶如雪花般飄落。夏天如同貪戀雪景之人,蹲在地上接住一片一片雪花孤影欣賞。
晚上,程星宇打電話說要來。夏天婉拒了。
電話中的聲音掩飾不住地虛弱無力,這讓程星宇擔心。再打來電話時,他已在門外。
夏天匆忙想了想生病的說辭,依據以往發病的經歷,很容易就能說得通。
也沒力氣起身給他開門,索性將換過的密碼發到他的微信上。
很快程星宇推門而入,一眼便看到癱在客廳沙發的夏天。資料已被合起收到桌子底下的抽屜裡。因此他想不到竟是因爲看了資料才生病。
身體被他抱起,幾步路的時間,便被輕輕放到牀上。
他輕車熟路地倒了杯水過來喂幾口。
“怎麼忽然就病了?病多久了?有沒有看醫生?什麼病?吃藥了嗎?”
一連串的問題,將他擔心焦慮的情緒暴露無遺。
夏天勉強打起精神解釋,“我又犯病了,醫院查不出來,歇一陣就好了……”
“怎麼會又發病了?!是受什麼刺激了嗎?還是最近學習太累了?!半年前才發過一次病,這次間隔怎麼忽然變短了?!你現在哪裡不舒服?……”更多地問題襲來,耳朵被聒得難受,身體也被他慌得快要散架一般。
夏天皺起眉頭,無力地擺擺手,“噓——沒事,像低血糖,你讓我靜一靜……”
程星宇瞬間安靜了。不再問問題,不再晃動她的身體。手輕輕幫她捋順頭髮,蓋好被子,便不再打擾她。
夏天得了清淨,心思又陷進回憶裡。只偶爾聽到他進進出出的輕微動靜,還有幾次被扶起來餵食的模糊印象,其他都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幾日,雪崩終於結束。回憶統統被收集進大腦角落的鐵盒子裡。
理智給它上了鎖。重新佔領大腦中心地位,指揮身體好好運作。
在外人看來,夏天的病終於好了。能說會動了。
程星宇送了一口氣,學校老師也很欣慰,同時不忘激勵夏天把落下的複習進度趕上。
一切彷彿又回到了以前的狀態。只有夏天知道,以後真的只有自己了……
學校在高考前組織了兩次模擬考試,夏天全力以赴,居然和程星宇相差不大。兩次的總分只比他高7分。兩人在年級裡都在前15名。
夏天不由對他刮目相看。
更難得的是,程星宇進步如此之大,以目前的分數考上G大已有七成把握,他學習勁頭依然很足。
他的這股衝勁帶動班上一羣關係生跟着他學。特別是薛澤,薛亮,儼然和他形成關係生鐵三角。——每次關係生們聚在一起討論問題,都有他們三個。李明軒跟着成績也提升了不少。上個本地普通院校不成問題。
夏天也卯足了勁兒複習。最後半個月,每天早上一睜眼就開始學習,睡前還在做題。晚上做夢都是卷子和考試。
終於,高考來了。所有人難掩緊張的情緒。夏天和程星宇被分到了不同的考場。上考場前,夏天對他說,“程星宇,我們來比一比,看誰考得高。我會拼盡全力的!”
他也特別認真,“我不會輸的!”
緊張又壓抑的三天過去,所有高三學子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忽然間失去了方向,隨風搖曳而落。班級羣裡,一陣解脫的狂歡潮過去,便迎來死水一般的沉寂。程星宇帶着試卷來到夏天家裡,兩人一張一張試卷,一道一道題目,挨個逐次對答案。參考答案早已在網上傳開,只有評分細則可以再推敲推敲。兩人細算一晚,所得結果是分數相差不多,考G大不說綽綽有餘,也可以說十拿九穩。他的理科答案几乎都對。只要作文別撞上一個心狠手辣的老師改卷,基本沒什麼大的分差。
等待出成績的某一天,夏天忽然接到一個陌生來電。
那人自稱是爺爺的律師,說遺囑中有關於夏天的內容需當面詳談。
夏天詢問幾個細節後問出心中的疑惑,“喪事辦完這麼久了,怎麼纔想到說遺囑的事?”
“是夏老先生的意思,怕影響學習,特意強調高考之後再說。”
夏天聽罷,心裡暖暖的——沒想到,爺爺挺爲自己考慮的。
掛了電話,隨即將這事告訴程星宇,問他,“你要不要一起去?畢竟他是你外祖父。”
程星宇卻拒絕了,“都叫他‘外’祖父了,遺囑的事,我肯定是沒份的,律師沒給我打電話就是最好的證明。”接着他又補充,“你要是想找人作伴,我可以陪你走一趟,就不見律師了。”
“這樣啊,那,我自己回去就行。”夏天不需要人陪,便隻身返回K市。
第一次,夏天來到爺爺易直生前創辦的公司。樓高、人多、繁忙是夏天對這家公司的直觀印象。
前臺熱情接待了夏天,安排她到一樓會客室與律師詳談。 wωw★тtκan★¢o
“夏小姐你好!我姓高,專門負責夏老先生的遺囑。”高律師成熟穩重,頗具專業說服力。
“高律師,你好~”夏天禮貌性地打招呼,問出內心的疑惑,“爺爺的遺囑裡有關我的部分是什麼?”
高律師把一份文件夾放到夏天面前道:“關於部分財產的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