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高弦便告訴詹姆斯·貝克等人,自己不去米國,當面向白宮的基新格彙報了,反正這次打前站,把中東各方的算盤,都已經試探清楚,並且形成了詳盡的書面報告。
就這樣,本次中東之行各得其所的衆人,在伊朗愉快地道別,而高弦趕到阿聯酋阿布扎比轉乘飛往香江的飛機時,又接到了基新格的正式道謝。
不得不說,因爲石油投資而對中東局勢頗具獨到見解的高弦,這次以中立的私人身份,造訪中東各國,給基新格的出訪打前站,乾的非常漂亮。
在這個節骨眼上,不端外交姿態,不說外交辭令的高弦,極大地打消了第四次中東戰爭各個當事方的疑慮和戒備,甚至像商人一樣,當面鑼對面鼓地講出自己的利益訴求。
當然了,在官方口徑上,高弦屬於善戰無名者,而背靠洛克菲勒家族的基新格,纔是大功臣。
對此,高弦無所謂,不論大衛·洛克菲勒親口承諾的回報,還是自己“幹私活”賺到的好處,都讓這次中東之行收穫滿滿。
反過來,這次到中東“跑腿”贏來的資本,又大大地增加了高弦在香江的話語權。
而第一次全球石油危機爆發後,在香江力挽狂瀾,纔是高弦給自己制定的主要目標。
飛機在香江啓德機場降落後,高弦看到,除了葉黎成、李若希等部下前來迎接外,港府二號人物輔政司羅弼時,居然也現身了。
那個和高弦不對付的輔政司駱樂民,屬於老派殖民地官僚的代表之一,和港督麥理浩這樣的新派殖民地官僚,理念上存在衝突,進而工作上也矛盾不斷,逼得唐寧街十號不得不做出最後的取捨。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英國龐大的殖民地體系土崩瓦解,其不可能不反省。
對於在一九六七年爆發了暴動的香江而言,英國放棄了過往那種明火執仗的殖民統治,改爲潛移默化的同化治理,而完成這一使命的人,正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這一任港督麥理浩。
有這個大局在,駱樂民當然只能被捨棄,於今年九月下旬,從輔政司的位子上退下,由律政司羅弼時繼任。
出身司法系統的羅弼時,和麥理浩非常對盤,平日裡十分擁護“麥總”的工作,當港府二把手,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現在,高弦回香江了,羅弼時出現在機場,不用多問,也能猜到,是代表港督麥理浩,前來迎接。
高弦遠遠地伸出手來,“有勞輔政司迎接,我可是愧不敢當啊。”
能成爲新派殖民地官僚,羅弼時肯定有變通的擅長,不可能像他的前任駱樂民那樣,看你不順眼,不需要理由,怒懟就是了。
所以,羅弼時以更爲熱情的姿態,和高弦緊緊地握了好一會手,“高先生,你能這麼快回來,實在是太好了。”
“因爲目前香江局勢複雜而又急迫,所以我有個不情之請,想把高先生馬上接到港督府,和督憲詳談。”
“應該的,應該的。”高弦連連點頭,“能幫正府解決問題,能爲香江民衆謀福祉,是我的分內責任,也是無上的榮幸。”
和羅弼時溝通完畢後,高弦看着接過行李箱的部下們,吩咐道:“大家不用都跟着我,先回辦公室,等我拜見完總督,就開會。”
周成昌遞過來一件風衣,“高先生,外面風大,您先穿上。”
高弦沒有和羅弼時共乘一輛車,因爲他要趁着路上這點寶貴的時間,儘可能從部下那裡,瞭解香江的近況,以便和港督麥理浩會面時,做到心中有數。
外面的風,果然不小,似乎讓全球石油危機下的香江,看起來有點蕭瑟。
就在上個月,也就是十月份的中旬,眼瞅着戰局急轉而下,翻盤的以色列,分別反攻進了埃及和敘利亞的境內,阿拉伯產油國們,開始把石油,從資源變成武器。
毫無疑問,給以色列提供了全部援助,進而讓其反敗爲勝的米國,成爲第一個被禁運石油的目標。
以此同時,荷蘭、葡萄牙、南非,以及羅得西亞,也就是將來的津巴布韋,這些被認爲站在以色列一邊的國家,同樣被列在第一批被禁運石油的名單上。
另外,阿拉伯產油國們,以每次百分之五的幅度,不斷降低產量,同時提高價格;現階段的產量,幾乎只剩下九月份的百分之二十五。
實際上,在過去的戰爭當中,阿拉伯產油國們就曾經宣稱過,要動用石油禁運的武器,但幾乎可以視爲沒有什麼效果,但這一次卻真的捅了馬蜂窩,全球的經濟體系,一下子就亂套了。
其中原因,可能是過去的全球經濟,還沒有發展到像現在這樣,如此嚴重依賴石油的程度。
而中東石油依靠長期以來的物美價廉,在全球市場佔據了舉足輕重的份額。
就拿米國來講,其本身石油儲量豐富,但資本是逐利的,石油公司們從中東進口石油,即使交了進口稅,仍然大大有利可圖。
在這種情況下,米國自己的石油日產量,降低到了一百萬桶;相比之下,進口石油達到每天六百二十萬桶。
由此不難看出,米國對進口石油的依賴程度有多高了。
米國都是這個樣子,其它經濟體的情況,就更不言而喻了。
還拿米國的緊張程度來做例子,美國的加油站,已經接到正府的呼籲,週六週日,自願不加油。
當然了,這只是第一次全球石油危機爆發後,所造成初步影響的冰山一角,具體嚴重程度,實在是一言難盡,甚至亂得不知從何說起。
李若希彙報道:“由於石油短缺,香江需要節約能源,正府開始實施燈火管制了,並且還在討論,實施夏令時間。”
高弦被逗樂了,“誰的主意,這都進入冬天了,居然還要搞夏令時間。”
李若希苦笑道:“形勢所逼,正府現在也沒別的辦法可用啊!像殼牌、美孚、德士古這些國際石油公司,已經漲了兩次價了,而且肯定還要漲,和正府根本沒商量。”
高弦玩味地說道:“所以,我們就成了軟柿子了!”
李若希眼裡閃着興奮的光芒,急切地問道:“老闆,您說我們這次,能趁機佔領多少市場份額?”
高弦淡淡地回答道:“至少也要超過百分之五十吧,否則的話,政府讓我們現在做出的付出,將來怎麼補償回來?”
“那我就心裡有數了。”李若希躍躍欲試地搓了搓手,“老闆,您可能不清楚,這個行業有點野蠻,昨天還有人到高興能源的加油站搗亂,結果被咱們的棒小夥們,揍得鼻青臉腫。”
高弦不置可否地把目光轉向車窗外,看着被大風吹得直縮脖子的行人,皺眉道:“今年冬天,又會是一個寒冷的冬天麼?”
理論上來講,地處熱帶的香江,即使到了冬天,氣溫也在零度以上。
不過,高弦來到眼前這個一九七零時代後,感覺自己經歷的這幾個香江冬天,都有點冷;如果再遇上一點小雨,就溼冷得更加難受。
要是沒有爆發全球石油危機的話,冬天冷一點,也容易應對,但現在卻能源嚴重短缺啊!
體會到高弦想法的李若希,彙報了一個情況:“現在不少市民,已經跑到金東超市和惠康,提前買羊毛衫了。”
高弦微微頷首,轉而問葉黎成道:“香江的物價,怎麼樣了?”
“根據高益的監測結果,這段時間,香江物價漲幅接近百分之四十。”葉黎成說到這裡,又補充了一句,“正府還沒有這方面的官方說法,不過,我打聽到了一個內部數據,物價漲幅爲百分之二十七。”
聽到這個數據,高弦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但暗地裡卻倒吸了一口冷氣,難怪港督麥理浩急着找自己,形勢確實夠嚴峻的。
可話又說回來,在沒有自己亂入的“老劇本”裡,香江是怎麼度過眼前的難關呢?
從眼前港府的各種被動對策來看,只能是四百萬香江民衆集體買單,一起熬過這個非常時期了。
想到此處,高弦又去問李若希,“高興集團下面的超市,提高商品售價了麼?”
“當然提高了,其他同行都在急吼吼地漲價,我們已經夠厚道的了。”葉黎成理直氣壯地補充道:“而且,我們對之前已經發出去的優惠券,照認不誤。”
葉黎成附和道:“老闆,你還沒有見識到,現在香江市面上,囤積居奇的亂象,有多嚴重,正府正在想各種辦法,進行治理。”
高弦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然後語重心長地稱讚道:“我離開香江的這段時間,你們都辛苦了!”
毋庸諱言,就像剛剛結束不久的中東之行,高弦幫基新格跑腿,功勞全都歸基新格一樣,目前高興集團和高益在香江所做的一切,都是爲大老闆做鋪墊,給高弦和港督麥理浩的會談製造空間,而最後的功勞,自然也集高弦於一身。
……
汽車在港督府門前停下,高弦腳上的皮鞋,剛落到地面上,便有記者衝了過來,語速快得像機關槍掃射一樣地提問道:“高先生,您是什麼時候回到香江的?”
“我從機場出來後,就直接到這裡了。”高弦指了指記者發紅的手,“天氣不好,你們還蹲守在這裡,很辛苦啊。”
說到這裡,高弦轉身從車裡拿了一副手套,遞給了對方,“車上就這麼一副我的手套,你對付着用吧。”
“謝謝高先生。”年輕的記者,被感動得雙眼泛紅,恭敬地接過了手套。
高弦信手拈來的刁買人心舉動,一下子讓現場秩序井然有序起來。
記者們一邊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一邊提問道:“高先生,您這次和總督會面,是要商量如何應對香江能源短缺、物價飛漲的問題麼?”
高弦腳步不停地回答道:“我纔回香江,很多具體情況還不知道,但如果我能對解決香江能源短缺、物價飛漲的問題,貢獻力量的話,我絕對義不容辭。”
輔政司羅弼時與高弦會和到一處後,低聲說道:“殼牌、美孚、德士古這些國際石油公司,已經確定明天第三次漲價,督憲正惱火着呢。”
高弦眉頭一挑道:“這些國際石油公司連連漲價,就不怕引起香江民衆的反感,導致最後失去市場份額麼?”
輔政司羅弼時無力地回答道:“當下全球陷入能源短缺危機,他們有充足的漲價,以轉嫁成本上升壓力的理由,我們有的選麼?”
高弦瞭然地點了點頭,心裡嘀咕了一句,“我到了這裡,自然有選擇了!”
等高弦見到港督麥理浩後,對方眉頭頓時舒展開來,跳過寒暄環節,直奔主題道:“高,我知道,你對石油行業的投資非常成功。”
“所以,你現在成了我應對眼前香江能源短缺危機的不二選擇。”
高弦不徐不疾地說道:“督憲,恕我直言,就眼前的情況,無論是歐洲的北海油田,還是美洲的墨西哥油田,都鞭長莫及。”
“好在,我在東南亞文萊也有石油投資,倒是可以解一時的燃眉之急。”
“不過,我剛剛收到一本方面的消息,那邊願意出高價,包下所有石油產品。”
港督麥理浩臉上剛剛泛起的笑容,凝固了下來,過了好一會,他才恢復常態,施展之前擔任外交官積累下的談判本領,苦口婆心地遊說道:“高,香江現在需要你的無私幫助,我需要你的支持。”
“高,只要你願意接受,我馬上請你加入正府行政局,擔任議員,協助我應對眼前的能源短缺危機。”
“多謝督憲的信任和提攜。”高弦欠了一下身,“我當然願意支持督憲的工作;而且,我身爲太平紳士,也有責任爲香江應對能源短缺危機,貢獻力所能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