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從去年起越西和漠北之間戰事將起的信息在大信傳了很久,現在一時間聽說兩國簽訂和談盟約的消息,大信百姓都免不了感到一陣失落,尤其是讀過書的文人學子,更是羣情激憤,討論得激動的時候甚至有人說覺得大信應該主動起兵,抓住時機聯西抗北,反正就是現在茶館酒樓的生意一下子都好了很多。唐雨墨和沈潤山因爲在金陵也小有名氣,所以難免有時聽到和被問到一些什麼,現在夫妻倆起牀的時候也就拿來聊聊。
“哎,罷罷罷,爲夫倒覺得晚點再打也是好的。”
“是因爲家裡和漠北有生意麼?”
“恩,多多少少總有些的,不過我倒不至於爲了一點生意想做賣國賊的。主要是因爲現在田家那邊的生意剛接手還沒確定,如果現在打仗,恐怕會橫生些枝節不過,我也就隨口一說,如果大信起兵收復十六州,我是一萬個贊成的。”:
沈潤山這麼說着,而正倒了水回來準備給唐雨墨梳頭的丁香噗哧一下笑了出來:“說到田家,估計他們都要氣傻了吧。”是啊,當初唐雨墨威脅田家的一個因由,也就是借了戰事將起的事情做煽風點火,好讓田家不敢拿滿門姓名來冒險,可是現在田沈二家人剛剛把生意交接沒多久,漠北和越西居然停戰了。既然漠北和越西停戰,那麼大信當然?膊豢贍蘢約喝ゴ蚱鵠礎2還購帽鶉?只以爲田家是棄車保帥,如果真的知道了箇中原由,估計真的會笑掉大牙。
現在還是早上,所以一屋子裡的人雖然在說笑,倒也不會笑得太大聲,此時的房間裡,油燈的燈芯在燃燒着微微地擺動,好一派溫馨的場景。
過了一會,沈潤山像想起了什麼,走到正坐在梳妝檯前讓丁香幫忙梳頭的唐雨墨邊上,故意帶着些許調戲地意味摸了一下她的臉:“娘子如果有興致,咱們一家人今年夏天去四處轉轉游山玩水怎麼樣?”
“哈?”唐雨墨看了他一眼?α耍骸跋衷詼旎姑還憔退檔較奶烊チ恕!?
沈潤山點點頭:“是啊,早做計劃未雨綢繆嘛,如果定下來,這段時間的工作我就好安排了。”
唐雨墨眨巴着眼睛問沈潤山,笑道:“那不知道沈公子想去哪裡呢?”
“唔,我是這麼想的,過幾個月,春季的蠶絲都收了以後呢,咱們就去蘇州和杭州那邊走一圈,家裡在那邊也有生意,順便過去玩一玩。”
“恩,那也不錯。”
“那爲夫就去安排了。”
唐雨墨點頭說好了以後,沈潤山也就滿心歡喜起來。其實現在真的是還算早春,天氣還冷得很,如果是打算夏天出去玩,本來不用現在就開始計劃的。但是沈潤山其實主要也還是有些家裡生意上的考慮,以前他還是跟着父親管理大房的時候,每年也都是會跟着父親到大房負責的各地的生意去走走看看,後來也有自己帶着家丁護衛什麼地出去,這些都是爲了對家族的生意進行全面地熟悉瞭解,避免到時萬一真的接手生意時還要花時間去學習磨合。
哪怕最初在和唐雨墨的成親那天的逃婚離家出走,沈潤山也沒有忘記去其他地方的時候關注和了解查看自家在當地的產業。現在的情況當然和那個時候不一樣了,沈潤山其實對沈家的生意都瞭解得差不多了,而且現在他負責的生意又更多,按理說應該在金陵坐鎮不該到處亂跑纔對,但是有?桓鱸蚴嗆吞樸昴衷詰墓叵狄丫⒄溝膠芮酌芰恕T諫蛉笊降男睦錚約赫飧瞿鎰右?經是自己人了。雖然他重視家族的生意,但是他也同樣希望自己和唐雨墨的婚姻生活能幸福而富有興趣,他是希望能做一個讓娘子感到幸福的好相公的,因爲這樣,所以他甚至覺得自己甚至少賺一點也是沒什麼的。這次他擺明是想要假公濟私,按照往年的慣例帶着唐雨墨出去遊玩散心。
當然還有一些不在明面上的比較複雜的原因,去年沈潤山和他的娘子唐雨墨在對付田家上打了一場漂亮仗,使得他?巧蚣椅蠢脣影噯蘇庖壞匚幌嘍暈裙塘恕5瞧涫擔源癰蓋撞昧艘?後,還是對大房的生意很上心的。沈潤山雖然學着父親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勢頭,但是他還是太年輕,他到底還是不如父親在大局各方面的把握上老辣。
沈玉琦現在的傷恢復得比之前要好,之前以爲他會癱,現在只是不能走,靠輪椅還是可以行動的,而且年紀也不算老,頭腦也清醒,閆玉嬌的事情曝光後,也是他讓人找的地虎門將對方几乎連根拔起趕盡殺絕。沈玉琦的手段和威信,在目前的大房來說,還是有力的支柱,也還不是唐雨墨可以替代的。沈潤山現在的地位雖然已經確定了,再不會有人拿他庶子的身份來做文章,但是如果說要讓整個大房的實力順利成章地達到完全接收整個沈家,那還是需要父親扶着他走很長一段路的。
雖然沈潤山和沈玉琦因爲以前的關係,導致他們在親情上的情感都彼此有些不善表達,但是經過這一次,父子之間的感情已經比以前要來得深厚。沈玉琦是一個能幹的人,對沈家當家權力的傳承還是希望是由自己的血脈來繼承的,所以,如果要他把權力交給沈潤山,他當然不會反對。不過對於沈潤山來說,現在就算父親肯交出來,他自己還不一定能夠接得住呢。這些東西他們當然都是有默契的,但是在外人看來,沈玉琦在衆人眼中一直都是大房的當家,可是原來在宗族大會上沈老太公又說了大房的事情全部由沈潤山負責,在外人那邊,就多了些互相扯皮的口實。於是,沈潤山機智地先做出了決定。
在取得田家那漂亮的一仗之後,現在可以先停一停,想一想,把自己的銳氣先稍作收斂,先好好把這件事的餘韻消化好,不出什麼亂子纔是。再說了,沈潤山這次已經大出風頭,他現在地位穩固,自然不需要像原來作爲別人整天攻擊的庶子身份一樣拼命鋒芒畢露,父親還活着呢,當然不能讓別人有藉口說自己把父親當成廢物之類的話。而且如果沈潤山稍微退下來一點點,大家對大房的關注就不會再那麼惡狠狠,大家就會發現,在沈潤山處理這個事情的時候,不但大房有好處,二房三房也分到了一定的利益。到了現在這個位置,沈潤山已經不需要向以前一樣侷限於大房這畝小田地來想着競爭力,完全可以考慮給二房三房一些利益和甜頭。這樣纔是真正地做得漂亮,因爲這樣別人總會記得自己的漂亮手段的。此外,雖然現在北方還沒打起來,但是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他有考慮把生意生產的重心南移,蘇杭一帶就是最好的目標,他在金陵讓父親籌謀,自己到蘇杭一帶部署,也算是一舉多得了。
當然,以上的那些東西沈潤山是不打算提太多的,他也對自己說,只要想着這次?橋隳鎰尤?遊山玩水就好了,哎,這個娘子,居然可以讓自己心甘情願爲了她做那麼多兜兜轉轉的事情。這樣想着,他就把紫鵑叫進來叫她去和華安準備了。華安和紫鵑丁香三個哪個不是愛玩的?這下都是喜不自勝地在外面商量,丁香也偶爾和唐雨墨商量幾句。
唐雨墨則是和他們笑着說了幾句,就準備推開門去鍛鍊了,沈潤山最近也有和唐雨墨一起跑一段鍛鍊身體,不過他跑的方向不一樣,他是朝庫房或者是某家店鋪那邊跑,跑過去視察和慰問一下守夜的夥計,寓工作於跑步,也只有他那種工作狂能做得出來了。
此時的潤山小院,擡頭望去天還沒完全亮,院子裡的池塘上面也佈滿了雪,幾株殘荷在風中飄搖——這個是唐雨墨特意叮囑的。此時這一對小夫妻正在院子裡做幾個熱身的伸展動作,臨時搭建的小廚房裡,華安正坐在那燒火,探出頭來:“三少爺三少奶奶又要出門跑步啦?”
晨風微冷,漸漸喚醒了整個金陵城。
“咦,你說,那文記究竟是什麼來頭呢?”
清晨時分,瀏南河畔的街市已經開始熱鬧起來,畫舫在寒冷的河風中在江面隨着水波飄搖——對於畫舫上的姑娘和養公子們來說,這個時候的畫舫才真真像是哄人入眠的搖籃。但是街道上卻是已經開始熱鬧的一天了。就在一座在雲來客的酒樓門口,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停住,衣着體面的車伕下車,恭敬地拉開了車簾,下來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此人細眉細眼,兩撇八字鬍,穿着一身貴氣的員外服,這天氣手中拿着一把摺扇,一下車就抖開還扇了幾下,顯得很是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