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押

種田之塵香 畫押 暮夕竹

葉栩關上門,腦中亂作一團。

從表面上看,天降橫財是件好事。但俗話說不義之財不可取,薄薄的一張紙拿在手中竟有些燙手。

那個中年男子葉栩完全不認識,契約上已註明房產已轉賣,也就是說有人出資買下這處鋪面,可買主爲何要轉送給自己呢?買主是誰?

看着上面衙門蓋的硃砂官印,葉栩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但此想法轉瞬即逝,若是他有心相助,在衙門制香那天,他就會言明而不會時隔數日後才假他人之手饋贈。

但是除了他,還真沒別人了。玉珠?更不可能。

葉栩心中疑雲重重,想着如果這時有手機就好了,就能直接給蕭昱修打個電話過去問清楚。

葉栩雙手托腮閉目亂想了一會兒,覺得這事暫時不能讓蔡恬知道,便將房契藏進櫃子的最底層。

剛關上櫃子,蔡恬就推門而入了。

葉栩快速臥倒,拉起被子蓋住頭,假裝睡覺。

葉栩聽見倒茶的聲音,蔡恬喝水的聲音,腳步聲離開房間的聲音,然後……四周寂靜下來。

葉栩憋在被子裡難受,想着蔡恬應該洗澡去了,便悄悄探出頭來。沒想到,觸目相對便是蔡恬探究的目光。

蔡恬悄無聲息地坐在炕沿上,雙手抱胸,好笑地看着葉栩,全身散發着朝露的清新味道。

“你怎麼……沒去洗澡?”葉栩錯開目光,將被子又朝上拉了拉。

蔡恬將雙臂撐在葉栩頭的兩側,近距離逼視他。“怎麼,你想要了?”

葉栩拍開蔡恬的手,“去……誰想要!你剛剛勞作完一身臭汗,就坐在這裡把被子都弄髒了。”

“髒了我洗,怕什麼。”

蔡恬將鞋蹬掉,躥上炕,側臥在葉栩身邊,隔着被子摟着他。“剛纔你在幹嘛呢?藏什麼東西了?”

“我哪有藏東西,現在入秋了,早晚天涼,你起牀後我覺得有些冷,就起來看看櫃子裡有沒有厚點的被子。”

“那……讓我來溫暖你吧。”蔡恬以最快的速度將自己脫光,鑽進被子裡和葉栩的身體貼在一起。

葉栩推拒他,反而被摟得更緊。

“別亂來,一會兒我想下山去。”葉栩說。

“下山?今天不是趕集日,你下山去幹什麼?”蔡恬埋首在葉栩的頸窩裡,他最喜歡那裡的弧度。

葉栩沒答反問:“蔡恬,如果有一天你忽然撿到一袋銀子你會怎麼辦?”

蔡恬想了想,說:“就地等失主,若是沒人來認領就交到衙門去。”

“哦,明白了。”

“爲什麼這麼問,難道你撿到銀子了?”

葉栩嘆了口氣,還是將早上發生的事告訴了蔡恬。以前說過兩人在一起要坦誠相對,藏着掖着自己也難受。

蔡恬聽罷,也覺得這事應該是蕭昱修做的,當下心中就有些不舒服。

葉栩說一會兒下山去當面和他問清楚,並將房契退還給他,蔡恬這才罷休。

兩人在被窩裡溫存了一會兒,起牀的時候已是暖陽高照。葉栩親自下廚做了一鍋清粥,雖然有些糊了,但蔡恬一連吃了幾碗,直誇香甜可口。

吃過飯,稍作休息兩人便啓程下山。

蕭昱修一早起來就覺得眼皮有些跳,貼了一小塊紙在眼睛上才壓住。

他喚來一名衙役交代了幾句後,衙役得令離開。

不久後,衙役回來,請回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將情況向蕭昱修說明後,領了銀子離開。

蕭昱修在後院站了片刻,來到書房攤開紙墨奮筆直書起來。

午飯剛過,蔡家父子出現在衙門門口。

衙役們認得葉栩,少不了幾句寒暄。

待到通傳後,兩人被帶到衙門後堂。

但見蕭昱修身着青色九品布袍,正襟危坐,嚴肅的樣子頗有幾分官威。葉栩第一次見到蕭昱修這般樣子,心中徒增些許距離感。

蕭昱修見到葉栩也不像以前那樣親切,而是一副公式化語氣:“我料到你今日會來,也知道你的來意。我就直說吧,那家店鋪是我買下給你的。”

蕭昱修開門見山,葉栩楞了一下忙拒絕:“我不能要,不是自己雙手……”

蕭昱修一揮手,打斷葉栩的話:“不要急於回絕,那間店鋪並非白送給你,而是暫租給你。我來清流縣做師爺短短四年,爲何能讓這個蕭條的小縣起死回生,爲何能讓百姓慢慢富足起來,是因爲我有雙慧眼。我知道哪些生意可做哪些不可做。上次你制的降真香深得聖上喜愛,而清流縣內至今沒有一家像樣的香料店鋪。你有心開店卻沒足夠的銀錢,今天我助你一臂之力,一年後你的買賣若是做大了你將三十兩銀錢還我,若是做得不好,將店鋪還我便是。朝廷每年會撥一些銀錢給各個地方衙門,用於地方建設和旱澇天災,買店鋪的錢並非我私人的銀子。”

說完,蕭昱修指了指桌上擺着的一張紙。“明白了嗎?要是明白就在上面畫押。”

葉栩愕然。聽蕭昱修的口氣,意思是朝廷出資幫助百姓開店,是爲了更好的建設清流縣。清流縣從以前的窮困邊陲小縣發展成如今熱鬧非凡的貿易大縣,難道商鋪初期都是朝廷出資的?沒想到,這個時候就有扶貧一說了,還落實得如此到位,哪像現代,扶貧款全進貪官腰包了。

“那個……蕭大哥,這一年有利息嗎?”葉栩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問,話張嘴就出來了。

“利息?”

“你不是說店鋪是暫租給我的嗎?那租金是多少呢?除了租金以外還有其他費用嗎?”

“一年三十兩銀子,上面寫了。”蕭昱修又指了指桌上的紙,讓葉栩看清楚。

“哦,那……行。”葉栩看了一遍後,擡手想蓋印,手卻被蔡恬抓住了。“哥!不行。”

葉栩不解地看着他:“爲什麼不行?”

蔡恬將葉栩拉到一邊,給他算了一下帳,說三十兩不是個小數目,香料這行欺生能不能順利開鋪都不知道,不能衝動。

葉栩看看蔡恬又瞟瞟一邊悠閒喝茶的蕭昱修,最後決定放手一搏。

對於自己的學識葉栩很有信心,穿越過來不能一事無成地渾噩度日,也不能在山裡當一輩子農夫。穿越之始不就決定要好好幹一番事業麼,現在機會擺在眼前,要是不抓住就對不起自己。

葉栩回到桌前,又將契約仔細看了一遍,伸出大拇指在鮮紅的印泥上按了一下,拇指懸在紙上停頓了片刻,最終還是蓋了上去。

蕭昱修仰頭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放下茶杯,蕭昱修在葉栩的指印旁蓋上了自己的指印。

蔡恬瞥見兩隻鮮紅的指印並排而蓋,心中不是滋味,恨不得自己也上去蓋一個。蕭昱修在他心中已然成了一隻狐狸的形象。

接下來的一年,日子該不好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