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顧挽瀾正在外面四處奔波。儘管很辛苦，但接到程遠山的電話，她仍然很高興，咧着嘴愉快地接通電話。
電話那一端卻傳來公事公辦的口氣，甚至更嚴肅過以往。
程遠山做爲當事人的代理律師身份，想要和她聊聊關於顧氏集團員工的勞動仲裁案件。
顧挽瀾有些意外，眉頭深蹙，連忙放下手裡的事情趕過去。
眼下正是敏感時期，剛剛有員工因爲工資問題把董事長的頭打破，緊接着便是前顧氏集團員工與企業發生勞務仲裁糾紛，如果傳出去，對於剛剛穩定下來的員工情緒，無疑將是一次重大的考驗。
還好對方的代理律師是程遠山，她希望能和程遠山好好談談，把這個問題壓下去，甚至可以爭取庭外和解。
程遠山輕笑，嘴角帶着刻薄的諷刺，目光冷地像帶着霜的刀子，睨着顧挽瀾的眼神帶了輕蔑。
“你也想用錢封了我當事人的嘴嗎？”
顧挽瀾沒想到有一天會和程遠山以這樣的方式交談，只覺得委屈，他曲解了她的意思。
“程老師，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希望在這個敏感時期，把事情弄大……”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卻看到他嘴角的諷刺愈加明顯，帶了濃濃的嫌惡，顧挽瀾的話有些說不下去，原本心平氣和的態度也起了波瀾。
這幾天的經歷，讓顧挽瀾的精神高度緊張，像一直被緊緊拉扯着的橡皮筋。程遠山的這個表情，無疑讓顧挽瀾原本敏感的精經變得脆弱。
顧挽瀾拍案而起，身體前傾，抵在桌子的一側，接近了與一桌之隔的程遠山的距離，“程老師，就這個案件而言，庭外和解也許是對雙方都好的結果。如果我說，這件案子也許另有隱情，你能不能信我。”
“你拿什麼讓我信你呢？類似的案件，我大概也辦了近百起了，在很多勞動糾紛的案件中，企業僱主往往丈着財大氣粗，做出傷
害員工權益的事情，員工被迫無奈，奮起反抗，而企業卻早已銷燬證據、僞造證據、恐嚇當事人證人……手段無所不能……”
程遠山長長地舒了口氣，身體身後，靠在橡木椅子的靠背上，目光堅定地對視着顧挽瀾，“既然我的當事人已選擇了與顧氏電子配件企業對薄公堂，我便要盡已所能地幫他達成心願，而不是勸他‘息事寧人’。”
顧挽瀾氣結，單薄的身體輕輕顫抖，纖細的指甲死死地扣着桌角。
這件案子雖然之前她並沒有瞭解，但她會選擇無條件地相信顧氏，相信她的父親顧頌國，她看到顧頌國親筆簽字的解聘通知書。她認爲父親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定有他的道理。
父親的脾氣和辦事風格她是瞭解的，對於顧氏員工，他從未有過任何苛責，即使是在企業情況最艱難的時候，也從沒有想過丟下一個員工。
她記得父親曾經對她講過，“顧氏的每一位員工，不一定十分優秀，不一定都是稱職的員工，但他們是各自家族的支柱，既然他們踏進了顧氏的大門，我們就會把他們當成家人看待，對於家人，有了錯處，只要不會傷到顧氏的根本，沒什麼是不可原諒的。”
當然他這種管理風格有好有壞，顧氏電子配件企業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和顧頌國的這種管理方式不無關係。也正是眼下顧挽瀾最爲頭痛的地方。
顧挽瀾清楚地看到這份員工解聘書最後的簽字是顧頌國，她選擇無條件地相信她的父親，相信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她把父親的這段話一字不落地講給程遠山聽。她天真地希望程遠山能夠無條件的相信她，試着與他的代理人商量看看，是否有庭外和解的可能，無疑這是對雙方都好的一種結果。
但是現在看來，她顯然是錯了。
她沒有等到想聽到的話，只看到程遠山一臉的厭惡和嘲諷。
顧挽瀾無聲地牽了牽嘴角，搖了搖頭。
“尊敬的律師先生，我國刑法明確規定了‘無罪推定的原則’；即使作爲犯罪嫌疑人，依然享受聘請律師爲自己辯護的權力。更何況本案只是簡單的勞動仲裁案件，我想，作爲勞動仲裁當事人一方，是有權利提出自己主張的！”
“作爲顧氏企業的臨時法人代表，提出希望達成庭外和解的主張，並非是違法行爲，至於您和您的當事人，是否同意我的提議，那是您的權力，但希望您也同樣尊重我的權力。”
顧挽瀾臉冷得像冰塊，語調平穩吐字清晰，舉止禮貌從容，隱隱有幾分職業律師的潛質，她就這樣平靜地注視着程遠山，講出自己的立場，同時也打破了他們兩個原本親密融洽的關係。
顧挽瀾起身筆直地站在程遠山地面前，神色淡然，不悲不喜，朝着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標準鄭重。
程遠山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呆坐在椅子上，仰着頭看着她。
小姑娘站在他面前，個子竟然有那麼高，需要他仰視纔可以，清眸堅毅澄澈。不知什麼時候，她竟然長大了，不再是第一次看到時的那個樣子。她的眼睛裡的看不到迷茫，看不到怯懦。
“程老師，謝謝您當初讓我好好學習法律，現在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不過因爲還沒有畢業，沒拿到律師執照，所以無法與您對簿公堂，所以關於這件案子，既然沒辦法達成和解，請您和公司的律師正式接洽一下。”
她的話沒有一點任性的言語，沒有一點點的的攻擊性，甚至還帶着感激，但程遠山卻覺得自己的臉熱辣辣的，好像她狠狠地朝他打了一巴掌似的。誰說她不會吵架，誰說她總是沒長大的孩子。
但這個認知卻讓程遠山感到心慌，好像有最美好的東西正在離自己越來越遠。
“爸爸最近身體不太好，我家的企業也有一些問題，都需要我去處理，這段時間我會比較忙，也沒辦法再幫您做事情了，還請見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