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們坐車,但男人們卻是乘馬。
雖然是冬季,但是天氣暖和,又沒有風,所以男人們在外面騎馬而行,卻是半點寒意也沒有的。
襲人和晴雯縮在車裡,無時無刻不在關注寶玉,生怕他凍着累着。
要知道臨出門的時候,老太太和太太可是千叮嚀萬囑咐的,因此兩人半點不敢懈怠。
但是兩人卻只能在車裡坐着,不敢出來招呼。
要知道寶玉身邊不是林昭就是馮紫英,論身份論地位,哪個不比寶玉高?
但是這兩位大爺也是騎馬而行,身邊的丫鬟都縮在車裡。
對了,林家大爺壓根就沒有丫鬟。
在這種情況下,寶玉自然也要表現的男人一點。
說到底,他再喜歡女孩,再覺得男人是泥巴,他到底是個男人。
襲人和晴雯也都是眼神通透的,當然明白寶玉的感受。
林昭掃過一眼寶玉,見他興趣盎然的樣子,不由得一陣好笑。
這男孩子都是野馬,喜歡亂瘋亂跑的。
即便是富貴人家,少年時代也應該一個個的和皮猴似的。
這寶玉到底是神瑛侍者轉世,哪怕再在閨帷廝混,本質上也是一個男人。
男人,怎能不愛策馬奔騰?
不管是草原上還是塌上……
於是便笑道:“寶玉,我本以爲你是文弱少年一般的,沒想到在這馬上有模有樣,不比我們野慣了的差哪裡去啊!”
寶玉嘿嘿一笑,還沒說話,那邊薛蟠也嚷嚷開了:“寶玉其實五六歲就會騎馬了,只是榮國府的老太君寵着他,對了,寶玉,等過了年開春,你要是喜歡,哥哥帶你到城外跑馬去,前幾天我剛和老馮跑過一回,過癮!”
馮紫英叫道:“薛大頭,你別豬鼻子插大蔥——裝象。咱們寶玉這麼金貴的人物,真要是磕着了碰着了,你可擔不起。”
薛蟠怒道:“怎麼地,跟着林表哥沒事,跟着我就磕着碰着?難道我不是寶玉的表兄?”
兩人說笑慣了的,都不在意。
林昭看了一眼孫紹宗。
這孫紹宗不愧是順天府丞,頭腦和見識、能力都是一流,往常和自己談話都能感受起卓越來。
只不過他和自己一樣,沒有參加過科考,所以最多隻能到現在的位置,再難寸進。
年紀輕輕,卻只能困頓於此,那實在太可惜了。
所以林昭考慮着,把他拉到這裡來。
若是自己計劃周詳,一切順利,孫紹宗便可以徹底入了自己陣營。
當然,雖然林昭的佈局巧妙,以孫紹宗的頭腦,看出破綻自不在話下。
所以他會不會甘心往下跳,就是看他的選擇了……
晌午之後,林家的溫泉莊子終於遙遙在望。
從外面看去,環着一圈的松樹、柏樹之類的,然後就是一片烏青的磚瓦,似乎毫不起眼,房舍掩映在高大地樹木之間,遠遠看着像是一片尋常村落。
薛蟠和寶玉從小富貴豪奢,見慣了豪宅富莊,因此頗有些鄙夷。馮紫英搭手遠望,似乎有些拿捏不準。
只有孫紹宗暗暗點頭,對林昭道:“林兄這莊子建的好,外樸實而內精緻,只怕那些強人一走一過根本不會留神。”
林昭哈哈笑道:“知我者,孫兄也,當時建這個莊子的時候,我就是這麼吩咐管家的。”
馮紫英在一旁聽了,便道:“我說怎麼拿捏不準呢?知道你們南方人會玩技巧,我到要見識見識。”
行到莊前,林洋和聆歌早就在道上候着了,見車隊來了,忙迎上來見禮,引衆人進莊。
打開莊門,卻是別有洞天。進門就是典型地北方建築風格,極敞亮的大庭院。一尺見方地青石鋪地,間或用浮雕青磚勾勒出簡單地圖案,顯得極是闊朗。沿着遊廊拐進去,卻又漸次轉成南邊的風格,亭臺樓閣池塘水榭都精緻起來,雖然沒有雕樑畫棟濃墨異彩的,卻是細節入手,怎麼瞧怎麼舒服。有着說不出的韻味。柔和而安逸。
薛蟠和寶玉不由得目瞪口呆。
這寶玉隨即心悅誠服的說道:“林表哥果然是大有丘壑的,這景緻,這氣派,不比大觀園差啊!”
薛蟠嘆道:“我府上面積也不小,可是和你這莊子比起來,簡直不忍看了。不行,回頭我再置辦一個,請我妹妹出手,定然要和你這裡比肩的。”
林昭沒搭理他倆,直接看向孫紹宗道:“孫兄覺得如何?”
孫紹宗笑道:“那當然是極好的,給人一種很舒坦的感覺。”
……
“我就是覺得舒坦。”迎春小聲說了一句。
其他幾個姑娘也紛紛點頭。
雖說身處同一個莊子,但雙方畢竟男女有別,所以女方由黛玉帶着參觀。
黛玉一邊看一邊點頭。
這莊子是林昭佈局建的,可是建造過程卻是黛玉把控的,當初她對這莊子並沒有提很細節的要求,只說了要依着溫泉而建,多環幾個溫泉到莊子裡,以及想法子引溫泉水到各處等等。
至於設計要求,那就是其次了。
黛玉從小在揚州長大,跟着母親做客,也見識過揚州官宦人家的園子,只不過自己畢竟年幼,生怕畫虎不成反類犬所以只是要求保持原汁原味。
十月份的時候,林洋把莊子總圖請黛玉過目,黛玉也沒怎麼細看,只記得林洋請的設計之人也是有丘壑的,將整個莊子分成四處中等園子。按照春夏秋冬各設一主景,主人家四季可換院而居,盡攬美景。
當時黛玉便點頭叫好,就等着哥哥林昭帶着他來轉一轉了。
這莊子雖然很大很美,單逛上一圈就要大半天。因趕了半日路都乏了,又到了晚飯時間,衆人便沒有繼續逛園子,兩邊婆子丫鬟小廝互相通傳了,便想着大家畢竟都是年輕人,都是親戚朋友,又有丫鬟婆子在場,更何況大周的禮法也沒有程朱理學那般嚴苛,所以便決定在前院知風堂設兩座席面,讓大家好好地吃喝一番。
早有林洋和聆歌各自安排人,引領兩方人馬各處安置下來,簡單洗漱後,大家便去了知風堂。
用了晚飯,惜春便嚷着和姐妹們去溫泉,林昭這邊卻纔喝的入味,於是正好分成兩路,女孩子們去泡溫泉,男子們繼續喝酒高樂。
這些人其實都算是高門大戶子弟,檔次最低的孫紹宗也是順天府丞,算得上長安城的父母官,而地位最低的薛蟠,卻是林昭和寶玉的表哥,還是馮紫英的好友。
即便是厭惡交際的寶玉,也知道在場都是不能輕易得罪的。
更何況女孩子們與他同在此處,他斷不能死了風度。
於是三言兩語大家就混個熱絡。
按照酒量,當以人高馬大的孫紹宗最高,他忙了一年,如今得了空閒,心裡放鬆下來,便一杯一杯的和大家飲酒。
這一放鬆,一高興,就容易把持不住,因此一個時辰之後,馮紫英、薛蟠和寶玉都喝趴下了。
唯獨林昭面色淡然,眼光明亮,似乎絲毫沒有感到醉意。
這人酒量一上頭,就容易有較勁的心思。
孫紹宗一向覺得自己海量,見竟然戰不倒林昭,便生了好強之心,於是一杯一杯的與林昭接着喝。
於是不知不覺之間,孫紹宗就醉了,只覺得渾身發熱,在房間裡憋得慌,要喘不上氣來,便藉口要方便,出了知風堂。
林昭看着腳步踉蹌的孫紹宗,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心裡想起了曾經的便宜大哥李世民說過的一句話:“天下英雄,入我彀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