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讓冷笑了兩聲,道:“本來我還琢磨着,那姓李的小子,又懂事,又能立大功,咱們得好好獎賞一下人家,可又怕朝裡的廢物們反對,所以遲遲不能下決心,怕因爲他再鬧出點什麼事端來,現在有了這張羊皮,那就一切都妥了,不用咱們開口,那何進就得拼命幫他求官,說不定還得給個侯爺,讓那姓李的小子噹噹呢!”
大宦官們一起笑了起來,曹節道:“那姓李的小子要和何進對着幹?他留下什麼字據了,張兄拿出來讓咱們也都看看,如何?”
“正要讓你們看看!”張讓說着話,從袖子裡取出李勤寫的字據,放在桌子上,讓大宦官們看。
大宦官們看了,無不驚歎,曹節拍着桌子,啪啪作響,叫道:“這是要和何進往死裡幹啊,不共日月之仇,姓李的小子……那李將軍到底和何進有什麼仇?”
不看字據時,只不過感覺李勤就是一個想巴結他們的地方小武官罷了,很普通,很平常,可看了字據之後,曹節立即感覺李勤太會做人了,簡直就是他們宦官的好朋友,好兄弟,一定要得到尊重,一定要好好栽培才成,不叫姓李的小子,改叫李將軍了。
其他宦官也都點頭,一起看向張讓,都想知道李勤到底和何進有啥仇,竟然敢留下字據,這就等於是鐵了心的,要和何進不死不休啊,這樣的好朋友,好幫手,上哪兒找去?
張讓皺起眉頭,道:“這個,倒也不是特別的清楚,不過聽張讓回來時說,這個李勤似乎是李廣的後人,有可能是自吹吧,不過這種事情,也沒法查證,只能就當他是李廣的後人了!”
大宦官們面面相覷,李廣的後人?李廣也算不上啥大人物啊,要是冒充名門之後,咋地也得找個更有名的,沒犯過錯誤的大人物才行,比如說張良,幹嘛要冒充李廣的後人啊!
曹節笑道:“李將軍既然願意認李廣爲祖先,那咱們不如幫幫他,幫他把這個身份坐實?”
大宦官們一起點頭,紛紛笑道:“這個自然,小事一樁,咱們一定能幫得上的!”
張讓笑了,道:“我看那姓李的小子,要飛黃騰達了!”
曹節道:“張兄所言差矣,是李將軍!”
大宦官們一起笑道:“對啊,是李將軍!”
張讓笑着點頭道:“對對,是李將軍,他是咱們自己人,要尊重着來才成!”
第二天。
皇帝劉宏平時幾乎不上朝,只有在特定的日子進行大朝會時,他纔會勉爲其難地上朝坐一會兒,盡一盡當皇帝的責任,平常他有什麼事,都是交給十常侍或何進去辦的,一般的大臣想見他一面都不容易。
上朝之後,劉宏打了個哈欠,衝侍立在一旁的張讓揮了揮手,張讓彎着腰小聲答應,上前一步,站到龍案之側,大聲道:“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大臣們誰都沒吱聲,有事他們也不會在朝堂上說的,他們一起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何進,等着何進出班,說說涼州的戰事,這可是近年來,最大的一樁事了。
何進咳嗽一聲,心想:“我該怎麼啓奏呢,得讓張讓他們先發表意見才行啊,可怎麼才能讓他們先發表意見呢?這幫人又奸又滑,可能也想先聽聽我的意見吧?”
張讓說完了無事退朝之後,也沒吱聲,卻看向何進,衝何進很輕蔑地瞄了一眼,又把臉別了過去,似乎多瞪一眼何進,都是有失身份的事一樣。
何進忽見張讓向着自己來了記蔑視,頓時大怒,他脾氣本就粗魯,最受不了別人給他氣受,張讓一個混蛋宦官,竟然敢蔑視自己,他當然也要好好地蔑視回去,可惜張讓再不看他,弄得他沒法蔑視。
就在這時,殿外忽然傳來人聲,叫道:“匈奴有信使到!”劉九隻是個匈奴王,並非是單于,他的使者只能稱爲信使,而不能稱爲使節。
張讓忙轉過身子,彎腰看向劉宏,劉宏咦了聲,道:“匈奴的信使?這也沒有到進貢的時節,怎麼就來了?”
外面那信使是張讓安排的,並非是真正的匈奴人,那來送信的匈奴信使,早就被張讓派人給裝麻袋裡,繫上幾塊大石頭,沉到城外的河裡去了。張讓做事向來心狠手辣,什麼匈奴王劉九,還劉八呢,他纔不在乎。爲防止信使說出些什麼“真相”來,乾脆整死算了,然後派個人假裝信使,說完事後再假裝大白天的出城回草原,然後該幹嘛幹嘛去,要是劉九再派人來詢問信使,就說信使一路平安出了漢境,結果在草原上被烏桓人給殺了,讓劉九找烏桓人算帳去!
張讓堆起笑臉,問道:“皇上,可要宣那信使上殿?”
劉宏嗯了聲,道:“那就宣吧,看看單于給朕送了什麼貢品來,估計又是馬,除了馬他也不會送別的了。”
張讓很有先見之明地道:“聽着是信使,不是使節,估計不是單于派來的人!”轉身叫道:“宣匈奴信使上殿!”
劉宏卻皺了皺眉頭,不是單于的使節,那見不見就沒意思了。
小黃門一聲接一聲地把話喊了出去,過不多時,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到了殿外,還沒等進大殿,在外面就跪下了,叫道:“冤枉啊,請大漢天子,爲我匈奴小民做主!”
劉宏一聽這話,心裡更煩了,不是單于派來的人,他就挺不高興了,匈奴小部派來的人向來都是要賞賜的,進的貢品極少,他自然就不願意見,缺錢缺得他都賣官了,還能待見管他要錢的人麼,至於說到告狀的,他就更煩了,匈奴人打來打去的,找他這個大漢皇帝幹什麼。
做爲一個皇帝,漢朝正是在劉宏手裡走向完全的衰敗,他可不象祖宗那樣愛管草原上的事,他連大漢自己的事都不願意管。
張讓又看了看劉宏,小聲道:“皇上,要是您累了,不如讓老奴去處理?”
“還是你能替朕着想,便由你去處理吧!”劉宏有心回後殿,可想了想,還是沒有起身,反正那匈奴信使也趴下了,不如聽聽他說啥,自己能有點新鮮事回去和嬪妃說說,說說匈奴人的不開心事,讓宮裡的嬪妃開心一下。
別看張讓名字叫讓,他可一點謙讓的意思都沒有,直接把那個假信使叫上殿來,接過羊皮信,放到劉宏的桌前,君臣兩個一起看。
劉宏看了,忽地笑道:“原來不是匈奴人自己打自己啊,是咱們的人把他們給打了,這個李勤挺厲害的,只是不知貢品有沒有送進京來?”
他纔不在乎匈奴人死活呢,爲了撈錢,身爲大漢皇帝他連“四園賣官所”都設立了,公開賣官,連官他都開始公開賣了,他還有什麼在乎的,更別說在乎匈奴人了。
張讓卻一臉驚訝地道:“皇上,這個李勤罪大惡極,而且是犯官李陵之後,還竟然劫殺匈奴人,殺了兩個骨都侯,他如此膽大包天,可不能輕饒啊!”
劉宏看了一眼下面趴着的信使,心想:“殺幾個匈奴人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而且還是劉九的匈奴人,如果劉九真的拿李勤有辦法,早就開打了,根本就不會派人來洛陽,肯定是打不過了,纔來告狀的,還是空手來的,無趣之極!”
張讓這麼一說話,其實就等於是擺明態度,他要收拾李勤,這是很正常的,他看哪個武將不順眼,就收拾哪個,經常這麼幹!
可下面的何進卻着急了,他立即出班,大聲道:“皇上,臣有話說,臣這裡有數份戰報,只因前些時候戰果未出,所以臣一直不敢呈給皇上看,怕皇上爲此煩心,現戰果已出,臣這纔敢拿出來,面呈皇上!”
說罷,他從袖子裡取出了那幾份戰報,一起交給小黃門,呈給劉宏。劉宏打開戰報,逐一看了起來,張讓並不打擾,這事他早就知道了,比何進知道的還早。
劉宏看罷戰報,笑道:“這纔對嘛,剛纔朕就在想,以匈奴人的狼子野心,如果打得過李勤,豈有不打之理,這是被打敗了,所以纔來惡人先告狀的!”
剛纔心裡所想,加上現在戰報的印證,可不就顯出來他這個皇帝大有先見之明瞭嘛,事情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何進大聲道:“皇上,這場大勝,臣本來還有些不信,可現在匈奴王劉九竟派人來告狀,由此便可以證明,戰報上所寫全是真的,那李勤確實是打了大勝仗,應當重賞,而不是重重懲罰!”
張讓心中冷笑,這何進真是個草包,只爲了反對而反對,好象和我們對着幹他能得到啥好處似的。他道:“皇上,就算如何侍中所說,這些戰報是真的,可李勤卻是犯官李陵之後,他自稱祖上是飛將軍,這叫趨炎附勢,如此人品怎能夠封侯?”
朝堂上,別的大臣聽了這話,心中都想:“怎麼扯到封侯上去了,難不成李廣封不上侯,那侯位卻要落到他後代李勤的身上?看來何進要上當啊!”不少人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可誰也沒吱聲,神仙打架,凡人不攙和!
何進被張讓一激,竟然想都沒想,立即便加以反駁,道:“那李陵犯事,已過百年,先帝們沒有追究,皇上自也不必追究。李勤立了大功,涼州刺史和司隸校尉都誇他好,這便證明他的人品不差,如何不能封侯?臣以爲,李勤可以封爲關內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