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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判
“曉寒，身體還好吧？”電話那頭，傳來的並非母親的聲音，而是父親。
“……還好，你，好嗎？”我一愣一愣地，還沒反應過來，他是湊巧在這個時候想起了我……還是，替母親打過來的？
“你媽媽很累，先睡了……”父親慢慢說着，有些抱歉，他聽出了我的詫異。
“你也別太忙了，注意休息……”終究還是爲了母親……我搓着電話秒線，不知道如何開口，更拿捏不準他到底瞭解了多少……
“你看了中海的內部文件，還做了備份……是嗎？”父親淡淡地問，我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交談了。
“是的。”我小聲地說，從沒想到過連他也被牽扯了進來……母親還是那個母親，由始至終都將我的弱點抓得死死的，她清楚地知道，我無法欺瞞父親，也不忍心去傷害他，而事先所盤算好的話，更是連一句都說不上來……
“難得你對中海感興趣，我很高興。”這話如果是出自母親口裡，那一定是嘲諷，然而，父親卻是真的在高興，剎那間，胸口就被堵得滿滿的，感激還是愧疚，我分不清楚，也不知道該怎樣做答……
我深深吸了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然後故做輕鬆：“媽媽呢？我想和她談談……”
“她很累，有什麼話跟我說就好，”父親重申了一遍，似若有所指：“那些文件你要多看看，以後好幫上你媽媽的忙，恩，備份的事，還是留給你媽媽去做好了……”
“……爸，我喜歡上了一個人……”事到如今，除了說明一切，根本就沒有其他選擇：“我很愛她，她也很愛我……”
“哦？什麼時候帶回來我瞧瞧？”父親的語氣略顯激動，也許他從沒想過自己的女兒已經有了相愛之人。
“……你見過的，五一時……”我輕輕地說，脣邊揚起一絲苦笑，他一定很吃驚，母親不見得會把這些告訴他。
“……原來是她啊……我早該猜到的……”片刻沉默後，父親淡淡地講，彷彿早已洞悉一切。
“你知道了？”我忐忑不安。
“Ketty告訴我的……”父親嘆了口氣，有點無奈。怎麼就忘了呢？Ketty和父親之間，也是合作伙伴的關係……光盤的事，他是知道的……
“爸，我不希望媽媽幫着Ketty把那張光盤散佈出去！”既然知道了，那就沒必要再兜圈子了，我單刀直入，突然感到有些悲涼，什麼時候開始的？和父親之間竟也滲入了濃厚的商業氣息……
“你知道你這是在威脅你媽媽嗎？！”父親加重了語氣，他太愛他的妻子了……
“我知道……”我用力按着心口，希望那裡的疼痛能減輕一些，可惜一切不過是徒勞而已，然而父親，你的妻子同樣在威脅着你的女兒，她要她拋棄她深愛的人，她要她背叛她最好的朋友，這些，你知道嗎？
“她是你的親生母親！！”父親生氣了，從小到大，無論我怎麼樣調皮搗蛋，他都不曾跟我紅過臉，當然，這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不讓母親操心，不讓母親動怒，不讓母親受氣……一切一切，都以母親爲先……
“我也是你的……”哦，差點忘了，已經不再是了，我是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過往二十多年的父愛，已是上天的額外恩寵……我強壓下心頭撕裂般的痛，對自己說，我不在乎，不在乎了，真的不在乎了……然後，我對父親說：“我愛肖然，就像你愛媽媽一樣……”
我們都沉默着，我們都知道彼此都不會輕易妥協，然而，卻都不願意將它顯露在外……
“曉寒，你這麼做是沒有用的，你那位同學已經做出讓步了，她正在拋售Stewart名下的股份……”父親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我震驚，原來這三天竟發生了那麼大的變化，陳依青，你的改變就是爲了這個？爲什麼要放棄Stewart？你真的拿Ketty沒辦法了嗎？
…… ……
“你們已經買了多少Stewart的股份？”我的聲音很壓抑，心中有股憤怒的火在騰騰燃燒着。
“……不多，7%……”7%？那也差不多上千萬了吧，“那Ketty又拿了多少？”我的聲音開始顫抖，指尖也開始了發涼……
“……10%吧……”
10%加上7%也就是17%，這樣的持股比例相對於Stewart來說卻是相當高的，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就已經有了掌控大局的能力……
“是Ketty威脅她賣掉產業的嗎？”我忿忿地嚷，抓着電話的手因太過用力而令指節變得蒼白。
“……不是，是她自己要那樣做的，我們也猜不透爲什麼，不過，這倒是個控制Stewart的好機會。”與我的暴躁相比，父親顯得很安靜。
“爸，我記得你說過窺探別人的隱私不好，可爲什麼現在卻反而毫無顧忌地用上這種手段呢？”我嘶啞着嗓子，卻欲哭無淚，我不相信，說什麼都不相信陳依青就這樣將Stewart拱手於人，如果不是因爲Ketty，不是因爲那張光盤，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曉寒，Ketty她做了什麼我不清楚，但我沒有騙你，我並沒有利用那張光盤！”父親的聲音有些冷清，就像空曠老屋裡的回聲，一下又一下遠遠盪開着，如夢似幻……
“你爲什麼不阻止？你不是最討厭這種事情的嗎？”我無力地喊，其實我清楚地知道，他，太懦弱了，他，愛母親太深了，他，絕不可能阻撓妻子的決定，那樣的責難只會增加他的內疚與自卑而已，其他的，一成不變……
“爸，你愛我嗎？”我苦笑。
“愛，爸爸當然愛你，你是我的女兒！！”他的回答斬釘截鐵，令人心頭稍暖。
“既然這樣，你替我轉告媽媽，我要她手裡7%的Stewart股份……作爲交換，我不會讓那些資料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既然毀不了那該死的光盤，那就讓我爲陳依青爭取回7%的股份吧，哈，不對，應該說是爲了我自己，爲了自己還有肖然的將來……
原來，我也跟Ketty一樣卑鄙……父親，看吧，你一手帶大的女兒是多麼地自私……也許，你該慶幸，慶幸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你真要這麼做？”父親的語氣掩飾不住底下那股深切的失望與悲痛，他重複着：“你真打算要挾你媽媽？爲了一個不相干的女子？”
“爸，當年你娶媽媽過門的時候，猶豫過嗎？”我反問。
父親默然，他知道這背後的壓力，更知道其中的辛酸，而今天，我的處境和當時的他幾乎是一樣的。
“爸爸，你知道一個叫Lee?Stewart的人嗎？”這恐怕是我最後一次叫他“爸爸”了，他其實一早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孩子……
“……”
“告訴我！！媽媽和Stewart一家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她爲什麼那麼恨它？我有權知道這一切！！”我聲嘶力竭，淚狂涌而出。
…… ……
“他是你媽媽今生真正想嫁卻不能嫁的人！”隔了好久，父親終於開了口，恨恨地，帶着濃濃敵意。
“爲什麼？”我訝然，母親愛的不是王志民嗎？
“他死了……你媽媽認爲那是Stewart的錯……”父親劇烈喘息着，我的問題揭開了他的陳年舊疤，一個他所不願面對的事實……
母親，他是你曾經深愛過的人吧，可爲什麼留下的記錄卻那樣殘缺那樣稀少？甚至吝嗇得只剩下名字和國籍……
他會是我的親生父親嗎？
我不敢問，生怕刺激了電話另一邊的人，於是，最後只有淡淡一句：“晚安，記得替我轉告媽媽……”那邊，傳來輕微嘆息與無奈自嘲，然後是一片盲音，我知道，他也累了……
作者有話要說：商業競爭與感情糾葛，亙古不變的纏綿幽怨話題，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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