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輛車從她身旁呼嘯而過,隨即聽到一聲刺耳的剎車聲。
“喻悠悠!”
顧知深不管不顧,將車停在路邊,便向她走來。
喻悠悠只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於是循聲望去,視線掃過顧知深的臉,定住,怔怔的的發着呆。
顧知深遠遠地在車上的時候,就看着她的身影,頹喪、落寞,魂不守舍。
幾乎一捕捉到她的目光,心就似被某隻手緊緊扼住,無法喘息。
發生了什麼?
顧知深幾個跨步便來到她面前,雙手攫住她的雙肩。
她的眼神混沌,一雙眼睛像是悶在了雲層之中,神情不甚分明。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她臉上藏不住心事,他一直都知道。
喻悠悠好半天才聽進他的話,精神恍惚的搖一搖頭,聲音有氣無力,“沒事啊。”
他不相信,視線掃過她全身,最後停在她手上的化驗單。
她不肯給他,即便攥出褶皺也不肯鬆手。
顧知深更沒有妥協,擒住她的手腕放在眼前,一根根、很用力的掰開她的五指。
這樣子的他,一點兒也不溫柔和煦。
最後,從她手中奪走那張皺巴巴的紙張,她也像沒了力氣,雙手垂落在身側。
顧知深以爲自己眼花,反反覆覆幾遍才明白化驗單上的結果,嘴角一動,半天扯不出一丁點聲音。
“確診了嗎?”顧知深艱難的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嘶啞。
她半垂着眉目,臉色蒼白,緩緩地搖頭。
“確診了,醫生說,這個孩子不能留。”
她口吻冷靜,語速一如平常,平鋪直敘的給他一個晴天霹靂。
“你說什麼?你確定?”顧知深沒想到,會嚴重到這個地步。
她徐徐掀開眼簾,不同於剛纔的冷靜,眼圈早已泛紅,看着他的時候委屈更甚,
“醫生說……”
她要重複,顧知深卻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先回去再說。”
她的樣子看起來要暈倒了,眼下不是談話的時機。
將她半推半抱的上了車,顧知深的別墅距離這裡不算遠,是他目前唯一的選擇。
她的皮包裡有鑰匙,他找出來,打開別墅的大門,再將木偶一樣的喻悠悠推進門。
“到底怎麼回事?”將一杯水放在她面前,顧知深挨着她坐下。
“我患了風疹,醫生說懷孕前三個月得這種病對胎兒很不好,很有可能會將病毒從胎盤帶給胎兒,然後……生出的寶寶會有很大機率變得和普通孩子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心思敏銳的顧知深已經能猜到幾分。
他只是看着她,瞬也不瞬。
“你的打算呢?”雖然問她這句話很殘忍,但是卻是她不能不去面對的問題。
“我不知道。”她搖頭,神情迷惘,像是迷路的孩子。
她的一個決定,一條命,或生或死。
她不敢下,不能下,更何況這條小生命的身體裡,還流淌着她的血。
只是,留下他,又太殘忍。
她有能力將孩子帶大,卻不能替他受苦。
兒子生病受罪,當母親的,在一旁除了乾着急之外,什麼也不能做。
無計可施,最可怕。
喻悠悠太瞭解那種感覺,恨不得將孩子的病痛轉移給自己,但卻是極難實現的奢侈願望。
她逼着自己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冷靜權衡利弊,可是腦中除了一片空白之外,完全沒有頭緒。
她的躊躇寫在臉上,顧知深輕嘆一聲,扳過她的肩膀,面對自己。
四目相對,彼此的臉都映在對方的瞳孔中,“和他談一談,這個孩子他也有份,你不能自己一個人鑽牛角尖。身邊有個男人在,總比女人一個人胡思亂想的好。”
他真是佩服此刻的自己,竟然會提出這樣的提議。
但他得到的,是她刻不容緩的搖頭和否決。
“我不能告訴他。”
“爲什麼?”他皺眉,萬分的不解。
喻悠悠垂眸,苦笑看得人心疼。
“你知道我從醫生那裡得到這樣的宣判後,最慶幸什麼嗎?慶幸……薄靳晏並不知道。”
顧知深愈發疑惑,黑眸漾出幾絲不解。
她說,“這樣的痛苦,讓我一個人承受就夠了,何必要牽扯上他,把痛苦給了他,我只能愧疚。”
顧知深的身體狠狠一震,這個時候,她還在爲那個男人着想。
若論愧疚,難道不是他欠了她嗎。
……
喻悠悠被推進病房,又開始掛吊針,以防有炎症發生。
顧知深忙前忙後,又是準備巧克力又是準備糖水。
但她都沒有喝,就那麼一言不發,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眼神呆滯。
她臉色很不好,一點血色都沒有,再加上嘴脣乾裂,就像是剛從生死邊緣救回來的一樣。
但顧知深知道,她的心裡一定有一個地方坍塌了,隨着那個孩子的逝去,土崩瓦解。
怕她有什麼意外,也擔心她獨自回住處,被照料起來不方便,顧知深讓她在醫院裡住一晚。
她瞭解其中的嚴重性,很乖巧的點了點頭。
晚上十點,天色已經完全黑了,窗外的夜幕黑得沒有一點縫隙,壓抑得讓人喘不過起來。
這時,自身旁傳來一陣細微的動靜,喻悠悠看了過去,顧知深正從將什麼東西從微波爐裡拿出來。
他走過來,手中捧着一碗熱好的粥,“好歹吃一點,纔有體力,你這樣下去怎麼能行?”
喻悠悠搖搖頭,“我不餓。”
“那也要多少吃一點,否則我真怕你待會兒就要暈過去。”
喻悠悠想讓他安心,勉強自己吃一些,可是聞到那陣味道就非常噁心,最終還是沒辦法,只得搖頭,“我真的沒有胃口。”
他看了她許久,輕嘆一聲,將粥放到遠處。
“還疼不疼?”
從手術室裡出來,他問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
喻悠悠有點想笑,但是沒有力氣,“真的沒事,你不要擔心了。已經很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快回去吧。”
聽到她又推開她,顧知深的眉頭就跟着蹙起來,“這種情況下,孰輕孰重我能分得出來,你比較重要,不要跟我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