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喲,還是挺好商量的嘛。
我鬆了力,輕輕地拍着他的肩,很是嘚瑟地說:“姑奶奶我可比你出息得多,這一邊就放心交給我吧。”
柳夏被迫接受,卻也是轉了心思。
畢竟在王后身上,他查了這麼多年也沒能得出個什麼,再怎麼掙扎估計也沒啥用處,乾脆就換一枝玫上,且靜觀其變。
沒準兒還能逮住什麼蛛絲馬跡呢。
再者,一枝玫身邊的四皇子,可是位神醫,若他是真的孝順,定是會想盡辦法將王后給治好的。
而待王后一好,瘋症這一層障礙便解,還愁查不出東西來嗎。
如此一想,他算是寬了心。
……
我不作一詞地瞄着柳夏,一面再次感慨着我那王后孃親裝瘋賣傻的本事,竟是瞞過了那麼多人。
可是,柳夏是憑着什麼就篤定王后孃親身上藏着事兒的呢。
心念至此,我便也直白地問了。
柳夏攥了攥拳頭,沉默了良久,方纔對我說,衆人只道他的父親是慘死當場,其實不然。
皇子被竊,實乃王室醜聞,國主隱瞞實情,對外聲稱少將軍柳雲天突發舊疾,不治而亡,些許堂皇之語便作罷。
按祖制,少將軍的遺體敞棺置於柳家祠堂五日,方能下土厚葬。
身爲長子的柳夏晝夜守棺,只容小憩。
而在爲父親守棺的第二日夜間,他昏昏欲睡,卻是被細小的動靜驚醒。當時些許的風吹草動,都足以嚇壞一個守着靈堂的小屁孩兒。
當他擡眼怯怯地去看,那氣息全無的人竟是從棺木中忽地坐起了身。
父親活過來了?
畢竟年幼,喜悅大於恐懼,他單純地以爲是自己的祈禱成了真,祖先們又將父親送回了自己的身邊。
只是,柳雲天在斷斷續續地對他落下幾句話後,便又倒了下去,霎時七竅流血,再未醒過。
這一切發生的詭異。
除了迴光返照,他想不出別的解釋來。
而那時父親的留言,自是最後的遺言了。可惜的是,那幾句話並未說全,勉強地串聯起來,大致是指賊人與王后有所牽扯。
可到底有什麼牽扯,他實在勘不破。
沒過幾天,柳夏便從柳家長輩們的口中,得知了王后失心瘋的消息。爲了讓王后病情好轉,國主聽從太醫的法子,將生母早亡的二皇子趙辰鞅過繼到了王后膝下。
希望,能憑着旁的孩子,來緩解王后的失子之痛。
這也着實是走投無路之舉。
而王后的病況,看似是好了不少,儘管她對其他人,乃至國主都是一副冷淡瘋魔的樣子,可對這個稚嫩的小皇子,卻是慈母之態。
也正因如此,才叫柳夏從發小口中得來了更爲寶貴的消息。
趙辰鞅早熟,對一應的事都異常敏感。
某日,王后哄懷中的稚子入睡,以爲他已困去,竟是聽似瘋癲而又懊惱地說着,都是孃的錯。
都是孃的錯。
他當時以爲,有此一言,不過是王后對於自己無法護住那個孩子的自責,可再之後的幾日,卻又是在裝睡中聽得王后的它語。
竟是變成了。
他怎麼能這樣做。
王后低聲地哭哭笑笑,全然未覺懷中的小人兒,沒忍住地動了動睫毛。
趙辰鞅身在王宮,有關柳伯父的死因是清楚的,他越想越覺得王后的話有問題,扭頭就把這些個事兒告訴了柳夏。
然後兩個小孩兒一合計,就判定王后應是知曉那賊人的。
柳夏特意進宮探望王后,可惜人小,說話間委實藏不住事兒,竟不知自己此舉倒是讓王后有所警覺了。
後來,王后的瘋症愈發嚴重。
查不出假,也得不了真。
難得的進展一拖再拖,卻是成了無頭的線索。
……
我聽着柳夏嘆着氣述說着這讓人沮喪的舊事,兀自思量。
猶記得,那日王后孃親在無奈之下同我透露的一點,當年的那個賊人是個女子。
然而我不能告訴柳夏。
如今的他,但凡抓着一點線索,哪還會放任我查去,必是要處處插上一手的。
那般的話,就麻煩些了。
於是,同王后孃親有關的一字,我都沒有提起,反是對他道出了柳雲天所謂迴光返照的真相。
江湖上,有一種功法。
名曰,五更死。
若非屍身嚴重毀損,便能在將死之際存下一口氣,留於之後的某一刻,換得片刻陽間的停留。
常言道,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此功法便能。
名頭兒約莫也是這麼傳出來的。
在我看來,早晚都是死,何必拖拖沓沓的放不下前塵往事。雖說這功法顯得極其無用,可其中卻還夾雜着屏氣匿息之法,所以,當我從旁處撈着書後,閒來無事倒也研習過。
說實在的,不大好練。
換了尋常的人,就算拿着秘籍,也成不了什麼事。
不過柳雲天居然會,這說明他的實力不弱,也進一步指出,當年那個賊人的身手定是極好的。
不然,堂堂的少將軍也不會慘死於他手。
柳夏是頭回兒聽說五更死,這麼一時被我打散了注意,竟是對這功法起了興趣,還摸着下巴唸叨着,要讓情報處去幫他蒐羅一本來。
我翻着眼,問他:“你練這個作甚?”
不想他隨口回:“因爲家父會啊。”
在柳夏心中,父親是他的大英雄,更是自己一生追逐的目標,可惜父親離開得太早了,有很多東西都沒能親手教他。
不過沒關係,靠着自己,他也能成爲像父親一樣的人。
父親踏過的路,他會好好地走一遍。
算是替早逝的父親,一起挺着脊樑活下去。
我是沒想到他的初衷竟是這般的,這般的厚重,不禁點着頭,頗爲讚許地說:“有志青年啊。”
柳夏笑笑,卻是道:“世事無常,萬一我以後出個什麼事,也好留個遺言拜託你幫我繼續查下去啊。”
這玩笑話聽聽也就算了。
翻過瓷杯,倒上一杯茶水,正要抿上杯沿時,卻是記起此處的茶水可苦澀得很,且着實不好喝,便又將倒好的茶水推給了柳夏。
“來,多喝水,長命百歲。”我閒散地說。
後者承情,喝着茶水,似是想到了什麼,一頓後,擡頭問我:“趙炎知道你的身份嗎?”
?
他說什麼身份。
是指我實乃國主親女的身份?
不對,他哪知道這個。
我愣了好一會兒,纔將這突如其來的幾個字嚼了個清楚,不過叩着桌面淡淡地回:“知道啊。”
打我一加入四魂幡,言悔可就知道了,而我但凡做出個什麼成就來,第一個告訴的也是他呢。
柳夏嘖着嘴,意味不明地感慨:“了不起啊。”
“你瞎扯什麼呢?”我無語地看着面前那人。
他勾玩着從頸後繞出的小辮,興味十足,“能以男色惑住一枝玫的心,這要是傳到道上去,會惹出怎樣雞飛狗跳的情景呢?”
誒?
言大夫是靠男色魅惑住我的麼。
我再次伸手扣上他的肩,語氣憤慨:“我家阿悔可不止有一副好皮囊。”
柳夏促狹地笑着:“是是,你男人什麼都好。”別說,這懷揣少女情懷的一枝玫,還真是要有趣生動多了。
“那是。”我有板有眼地回着,奈何這人的怪笑實在讓人困窘,便不免壞心思地補了一句,“某些小白臉可是比不得的。”
……
被戳中死穴的柳夏免不了暴走,然後,自然是落得個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結果。
這年頭啊。
實力纔是王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