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夫人心情複雜的朝姚存慧睨了一眼,看到她滿眼滿臉的冷清,她的心底突然生出一股隔閡與陌生來。她澀然一笑,她知道,她和她,也許從此再也不能入往昔般親密的相處了!
萱草的臉色灰了白白了灰,悲慼痛苦失望得恨不能死去,姚存慧冷眼瞅見心中愈怒:若非她自作主張,這事本來可以私下裡悄悄處置,那樣的結果對誰都好!
她不會讓人看笑話,也不必弄個所謂的“通房”擱在院子裡礙眼,與簫夫人之間更不必因此而尷尬膈應;至於香草,想必在一大筆金銀面前,她未必有那麼“忠貞不二”!
她既然自作聰明,就該透透的自己品嚐自作聰明的後果!香草那爬主子牀的賤蹄子可惡,萱草自以爲善良的爛好心更是愚蠢!
“這麼說來,這事果然不是你的主意了!”姚存慧微微一笑,瞟了眼神呆滯、一言不發的萱草一眼。
“是,王妃英明!奴婢是受人唆使,這不是奴婢本意!”香草暗喜,連連磕頭。
“那你說說,那罪魁禍首萱草,應該如何處置啊?”姚存慧又笑問道。
簫夫人和黎媽媽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怔怔的望着姚存慧。
香草見姚存慧面色柔和了幾分,與自己說話的語氣也柔和了幾分,顯然是信了自己的話,不由精神大震,越發要表明心跡、趁機跟萱草劃清界限。
“萱草唆使奴婢犯上,挑撥奴婢做出錯事連累了主子,依奴婢的小見識,”香草的聲音一下子有些遲疑下去,就好像此刻她是法官,萱草的命運未來就掌控在她的一念之間,到底是多年的姐妹,到了關鍵時刻,她仍然有一剎那的不忍。可她只是稍稍停頓了頓,立刻便接着道:“應該打她一頓板子,灌了啞藥攆出府去!”
萱草再也忍不住,“哈哈”慘笑出聲,眼淚簌簌而下,直直的盯着香草連說了幾個“好”字!
姚存慧朝她冷笑道:“原來你也知道好,這就是你的好姐妹,看見了嗎?這會兒再來說好,晚了!”
姚存慧嫌惡的命她退出去候着,向簫夫人客氣道:“娘,媳婦這就帶香草回去安置!給娘添麻煩了,回頭媳婦再來給娘陪不是!”
簫夫人有些怔怔的,朝她點點頭,黯然無聲一嘆。
香草心中卻仍是忐忑,生怕回熙和堂姚存慧會不認賬,便大着膽子陪笑道:“王妃,奴婢,奴婢還沒有給王妃磕頭敬茶呢……”
香草這話一出,連簫夫人、黎媽媽也不由變得臉色。黎媽媽心裡暗暗“呸”了一聲,心道就這種沒腦子的貨色,怕是怎麼死都不知道!簫夫人更是大爲懊惱,自己怎麼攬了這麼一樁不着調的破事!
“你倒是心急,也罷!橫豎遲早都是一樣,那便敬茶磕頭吧!”姚存慧氣得笑了,朝黎媽媽望了一眼。
黎媽媽臉色很難看,見姚存慧都這麼說了也不便推遲,便向金英使了個眼色,讓她斟茶上來。
“謝王妃恩典!謝夫人恩典!”香草大喜,眉眼間都是笑意。
茶水上來,香草就跪在地上接過,挪了挪膝蓋端着身子朝姚存慧跪直了,雙手捧着茶碗高舉過頭,脆聲恭敬道:“奴婢給王妃敬茶,請王妃喝茶!”
姚存慧正要伸手去接,只見沈佺一陣風從外頭進來,劈手將茶水打翻,濺了香草一頭一臉一身。香草尖叫着偏了偏身,廳內衆人皆低低“啊”的一聲驚呼出來。
“佺兒……”簫夫人心頭一跳,沒來由的一陣慌亂。
姚存慧嘴脣動了動,卻只怔怔的望着沈佺發呆。
“走,我們回去!”沈佺上前握住姚存慧的手將她拉了起來,深深的凝了簫夫人一眼,冷冰冰道:“這個丫頭母親既然喜歡,那麼母親便留在身邊伺候吧!”
“王爺!”
姚存慧和香草同時驚呼出聲。香草惶惶然望向姚存慧,姚存慧卻是欲制止沈佺過激的言語。
“閉嘴!”沈佺握着姚存慧的手緊了緊以示安慰,盯着香草冷笑道:“賤人,你是什麼東西,膽敢算計爺!爺平生最恨吃裡扒外的貨色,算計了爺爺沒來得及同你算賬你還指望爺憋屈着認了?你當你是誰!”
香草臉色發白,顫抖着說不出話來。簫夫人也滿臉尷尬,張口無言。
“母親對兒子果然關心!只可惜兒子福薄命小,受不起母親的關心!母親還是聽大夫的話,好好靜養吧,兒子的事,就不勞母親操心了!”沈佺冷冰冰朝簫夫人甩出幾句話,拉着姚存慧便要走。
“王爺!”姚存慧大急拉住沈佺,心中暗暗叫苦。不曾想這人這時候卻回來了,他這麼一攪合,旁人自不會說他的不是,只怕這責任又要怪在她的頭上。她縱不懼人言,也擱不住衆口鑠金,她的名聲敗壞了,內宅管家之權斷斷拿不到,反過來,對他也會有不利的影響!他們夫妻二人本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這麼衝動,實非解決之道!
“慧兒!”沈佺愣住,眼底劃過一抹受傷。他這是爲了她好不是嗎?他不願意看到她受半點委屈不是嗎?爲什麼她反而遲疑、反而不要他的好意?
姚存慧讀懂了他的眼神,一下子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用力捏了捏他寬厚的手掌,柔情脈脈的給了他一個眼神,忙轉身向簫夫人道:“娘,香草我們先帶回去了,回頭安置好了再來稟娘!”
簫夫人臉色蒼白,無力的擺擺手,輕嘆道:“帶她回去你們商量着處置了便是,不必再來跟我說了!好了,回去吧!”
姚存慧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沈佺的臉色依舊冰冷,姚存慧無法,只得應了聲“是”,與沈佺一併去了,香草、萱草和紅菱等跟在身後。
望着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燕順居前,簫夫人身子晃了晃,無力向後倒去,慌得黎媽媽、金英、金梅等忙上前叫喚扶住。
“我沒有事!”簫夫人苦笑道:“我只是心裡難受!我,我又傷了他的心,是麼?”簫夫人淚水簌簌而下,母子倆剛剛稍有緩和的關係,再一次又將跌入谷底!
熙和堂前,沈佺站住了腳步,冷冷的盯着香草喝命她站在門口不許她再進去。
姚存慧又好氣又好笑,柔聲笑道:“這是咱們熙和堂的事,讓她站在外頭叫人都來看咱們熙和堂的笑話不成!什麼事進去再說吧!”
沈佺瞧了她一眼,方不情不願的同意了。不過依然不許香草進到裡面的起居室,只命她在最外圍院子的偏廳上跪下。
“這事你得聽我的,”沈佺盯了香草一眼,語氣不容置疑向姚存慧道:“別跟我說什麼大道理,爲了你我不惜頂撞太后,我沒什麼好顧忌,你也不用!我不想我嗎兩人之間橫亙着另一個人,哪怕只是個擺設,也不行!”
聽了這番話香草身子一軟,幾乎癱倒在地,不覺汪起兩汪淚水朝沈佺望去,芳心揉碎成了十七八瓣,王爺不是向來待她和顏悅色的嗎?那不是喜歡她是什麼?可爲什麼不過短短的一天,他竟翻臉無情於斯!
萱草眼前一黑,同樣一片頭暈目眩。她也錯了,錯的離譜!
“慧兒!”沈佺見姚存慧只是發呆,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緊緊的盯着她。
“好,這事聽你的。”姚存慧點點頭,朝沈佺柔柔一笑。他這般待她,她還能說得出什麼堂而皇之的理由?辦法總歸是人想出來的,不拘什麼後果,她便與他一同承擔吧!
沈佺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命人將香草暫時關押在偏院中等候發落。
第二日,香草就被送出了王府,至於去了哪裡,姚存慧沒有問,沈佺也沒有說。總之,這個人從此消失在他們的生活中就是了!
院子裡、王府中大大小小的丫鬟們得知此事無不暗暗咂舌,從此徹底歇了傍上王爺這顆大樹的念頭。試想,香草那般的模樣、與王爺那麼多年的交情尚且落到這麼一個下場,還有誰跟她比豈不是自己找死?
至於萱草,出了這樣的事,即便要殺雞給猴看,姚存慧也不可能再重用她,到底尋了個由頭將她降爲二等丫頭,只在外頭伺候輕易不得進屋。這麼一來屋裡一下子缺了兩個人,姚存慧便索性將紅棗、碧桃提拔了上來,另外又提了兩個伶俐得用的小丫頭補了紅棗、碧桃原來的缺。
萱草受了香草的刺激,接連着幾天都是渾渾噩噩、癡癡呆呆的,容顏也憔悴了不少,姚存慧冷眼瞧着也不搭理她,只暗地裡讓容媽好好的開解她幾番,至於她自己能不能振作起來,那便看她自己的心志如何了!好在萱草沒有叫姚存慧失望,數日之後便振作了起來,穿戴得整整齊齊的在門外恭敬伺候着,本本分分、盡職盡責做好自己的差事,並無半點不滿和怨言。
這件事情之後,姚存慧笑問沈佺,那日爲何冷着臉氣沖沖的就出了府第二天才回來?沈佺冷哼着道:“你不在府上我回來做什麼?沒的瞧見她們心煩!”姚存慧聽畢不禁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