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存慧偏着頭躲他,調笑道:“那我若親手餵你,你豈不是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這可是你說的!”沈佺大樂,摟着她不肯撒手,下頷搭在他肩上笑道:“慧兒,你說過的話得算話!”
姚存慧自覺自己作繭自縛,哪裡肯答應?沈佺得了這話卻也不肯輕易放的,纏着她只是不放。
姚存慧鬧不過他,生怕在廚房裡弄出動靜叫人聽見了笑話兒,只好哼哼着應了他,想想卻又不甘心,挑眉笑道:“禮尚往來,有來得有往,不知王爺打算給人傢什麼回禮呢?”
“這倒是!”沈佺摸了摸下巴,思索着道:“收了王妃這麼大一份禮物,本王總得有所表示!有了,”他眼睛一亮,湊在她耳畔輕聲笑道:“今晚本王伺候王妃沐浴,好好伺候王妃……”
“下流!”姚存慧不等他說完跺腳啐了他一口,臉上臊得通紅。伺候,天知道他到時怎麼‘伺候’她!
“本王一言九鼎,說出的話絕對算數!”沈佺哈哈大笑。
姚存慧越發惱羞,伸手推他,兩人笑鬧一團。
眼看着鍋裡的水翻滾着白花,姚存慧忙笑着打住,重新洗乾淨手,上前煮麪。
沈佺一笑搬了個小馬紮坐在爐子前主動幫她看火。
不多會兒,看着鍋裡的麪條膨了起來,姚存慧用筷子攪了攪,又等了一會兒,說了聲“可以了”便讓沈佺將爐火熄了,尋了大海碗,熟練的將麪條撈入碗中,把湯水舀了乾淨,恰恰裝了一大碗。
沈佺抱着雙手站在一旁,嘴角含笑瞧着姚存慧,目光炯炯。
姚存慧很想反悔剛纔那句調笑,可一見沈佺這副擺明了“你跟我反悔我跟你急”的模樣,竟沒來由的有點兒怕他。將那碗麪小心的端過去放在方桌上,搓了搓手笑道:“要不,咱們就在這兒吃?”
“好,王妃說了算!”沈佺絲毫沒有意見,又加了一句:“反正是王妃動手。”
姚存慧無聲呻吟,嗔了他一眼,沈佺大笑,一撩袍子坐了下來,眼巴巴的望着媳婦要吃的。
姚存慧叫他逗得“撲哧”一笑,便挨着他坐下,小心夾起幾根麪條送到沈佺嘴邊,沈佺挑了挑眉,似乎很不滿意她這樣秀氣,姚存慧忙笑道:“你別瞪我,這壽麪跟別的麪條吃法可不一樣!不能咬斷的,得一口氣把一長根吃完!”
“有這種規矩?我怎麼不知道?”沈佺詫異。
姚存慧一怔,忙笑道:“難道你還不信我?”
“信,我信!”沈佺笑笑,張嘴吃了,果然沒有咬斷,一口氣全吸進了嘴裡,姚存慧瞧得咯咯直笑。
“那,往年你吃壽麪沒人跟你說嗎?”姚存慧有些好奇問道。
沈佺搖搖頭,淡淡道:“奶孃從沒跟我說過這個,後來就更沒人說了。那倆丫頭雖伺候的盡心,也從沒說過這個。不過,有慧兒同我說,我心裡很歡喜!”
姚存慧心中一黯,心道容媽說的不錯,他們倆都是苦命之人。
“萱草受的懲罰也夠了,我看她越發沉着穩重了,過了年仍舊讓她回屋裡伺候吧!”姚存慧又笑着道。如今走了一個香草,就只剩下萱草一個了,好歹她盡心伺候了主子這麼多年,雖一時糊塗做錯了事,可心底卻是好的。
“你不用顧及我,”沈佺擡頭望向姚存慧,心裡的脈脈溫情涌了上來,只有他的妻子,事事以他爲先,寧願自己受委屈也要先顧及他的感受。她爲他能做到這樣,他爲何不能爲她放棄一些東西?他從小到大得到的溫暖很少,香草和萱草都是其中之一,但她們傷害了她,他卻不能輕易放過。至少,他不願意她們在她的面前礙眼,讓她心裡始終橫亙着這根刺、讓府中人也都記着這件事。
“實在不行,我也將她送走吧!脫了奴籍,給她一筆銀子安家,讓她遠遠的離開,你看如何?”
姚存慧微怔,沉默片刻笑道:“香草是香草,萱草是萱草,這事裡頭她也得到了教訓,我也不是那種抓着過去不肯放的!要不,明兒閒了我問問她的意思?她若想走便走,想留那就留下吧!”
“慧兒,謝謝你!”沈佺不由得握住她的手,神情一片溫柔。萱草當然不會願意離開王府,她對外邊的世界一無所知,不是每個人都像他的妻子一樣,喜歡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生活。
姚存慧反握了握他的手,嫣然一笑。
“麪條都快涼了,快吃吧!”姚存慧嘻嘻一笑,忙抽回手,繼續賢惠的喂她的夫君,沈佺滿眼都是笑,一碗麪吃的心滿意足。
兩人鬧了半響,終於手牽手出了廚房、回到屋裡。
晚飯已經擺了上來,是沈老太君特意吩咐廚房做的席面一共十八道菜,還有老太君賞的兩道菜、簫夫人那邊賞的兩道菜。
席面很豐盛,不過兩人吃了面都沒有什麼胃口了。沈佺特意瞧了老太君和簫夫人賞的菜,見簫夫人送的居然是自己平素喜歡的罈子肉和三味羊肉,沈佺微怔,心裡頓時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姚存慧看在眼裡也不點破,笑着道:“橫豎咱們也不吃了,這些菜便賞了下人吧,放着也可惜了!”
“你看着辦吧,祖母和母親賞的留下便是!”沈佺一笑。
姚存慧便吩咐了下去,命尋了食盒進來,裝了九道叫給外院沈佺的小廝千嶺、千山等送去,剩下的命小杏等擡下去自用。
衆丫鬟婆子們便都來給沈佺磕頭謝恩,笑說沾了王爺的福氣,必定得個好彩頭!姚存慧聽了這話笑得不行。
晚間時分,黎媽媽帶了個小丫頭忽然來了熙和堂,姚存慧和沈佺正在書房中消遣,聞言忙迎出去。
黎媽媽上前行了禮,便將手中的老藤圓形提籃捧上前放下,小心的端出一個粉彩雙壽桃加蓋大海碗放在桌上,陪笑道:“王爺今兒生辰,這是夫人親手做的長壽麪,特意讓老奴給王爺送來,賀王爺多福多壽、長命百歲!”
沈佺一怔,心裡酸酸澀澀的起來,半響方點頭淡淡道:“母親有心了,有勞黎媽媽親自走一趟!”說畢便命厚賞黎媽媽。
黎媽媽見他如此疏離,心裡也不禁難過,情不自禁想起大少爺在的時候,每年生辰在夫人陪同下吃着長壽麪的情形,母子兩個臉上滿滿的都是笑。每一次大少爺總要夾起第一筷子給夫人吃,剩下的才歡歡喜喜的自己吃了!
夫人即便那般疼大少爺,也從來沒有親手給大少爺煮過長壽麪,每次只在一旁指點。這一碗長壽麪,卻是夫人親手所做,從昨兒起便學着弄,今兒一早王爺過去磕頭時,夫人便想跟他說爲他做面的事,只是面對王爺冷淡的神情,夫人始終說不出口!她畢竟忽略了他許多年,他對她的冷漠是她一手造成的,即便她如今悔恨、每每思及痛斷肝腸又有何用?他已經不需要她的關心了!
夫人糾結了一天,進進出出廚房好幾趟,那長壽麪卻始終不忍去碰。她知道她怕,她怕她做了也沒有勇氣送出去!
黎媽媽見她那樣心裡也難過,心知過了今日她必定又會遺憾後悔,王爺心裡也許亦會失落,這一年來一年去,母子二人的心結何時才能解開?
黎媽媽便同金英、金梅一人一句的苦勸、鼓勵她,她心裡本就有那樣的想法,禁不住鼓動,便忙忙下廚趕着做了,做好之後黎媽媽不等她吩咐立刻便送了過來。
沈佺心裡沉甸甸的,他該說什麼好呢?往年求一而不得,今年卻有兩份!沈佺自嘲一笑,微微搖了搖頭。
“王爺,”黎媽媽嘆了口氣,望着他輕輕道:“恕老奴多嘴,這碗長壽麪是夫人親手做的,夫人從來沒下過廚,也從來沒有親手做過長壽麪,王爺您好歹嘗一口吧,這是夫人一番心意!”
“天都黑了,黎媽媽不覺得有點兒晚了嗎?”沈佺朝外頭望了望,淡淡笑道:“而且,長壽麪我已經吃過了,”他溫柔的瞧了姚存慧一眼,繼續道:“現在肚子裡飽得很吃不下別的東西了!母親的心意我心領了,明兒一早再給母親磕個頭去!這面,就放這兒吧!”
黎媽媽心裡微涼,終忍不住道:“王爺可知道,爲做這碗麪昨兒起夫人便趕着學,今日一早開始進進出出廚房好幾趟的猶豫着,生怕做好了送不出去,這才耽擱到了這會兒!王爺,夫人從前即便有千般萬般的不是,她也是您的親孃啊!爲什麼您不肯原諒她呢!王爺,你們是母子啊!”
“住口!”沈佺低喝一聲,面沉如霜冷冰冰盯着黎媽媽:“你不過一個奴才,主子的事輪不到你來多嘴!莫非本王有哪一點不孝?你倒是說得出來說不出來!你當你是誰!給本王滾出去!滾!”
姚存慧在黎媽媽開口的時候早已使眼色屏退了所有的丫鬟們,此刻見鬧得更僵忙拉了拉沈佺的袖子,笑着向黎媽媽道:“王爺今兒高興多喝了兩杯有些醉了,黎媽媽您且回去!就說王爺謝夫人關心,這壽麪他一定會吃!您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