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幽靜的黑夜即將過去,窗外已經透出微微的魚肚白,空氣絲絲清涼,帶着露水溼潤的氣息。
朱錦堂一早去向正院向長輩們辭行,家中的兩位老祖宗、朱峰朱峻夫婦等人都已來全了,吃過了早膳,正在那說着閒話等着。
朱錦堂攜着沈月塵給兩位老祖宗、父親母親叔叔嬸嬸請安。
老太太見他來了,忙叫丫鬟給他看座,並且把椅子挪到自己旁邊,才讓朱錦堂坐下,雙手握住他的手,仔細叮囑道:“你出門在外一定諸事小心。見到你姑姑之後,立馬給家裡捎個信兒。”
朱錦堂一併點頭應下。
老太太又轉頭望向沈月塵:“行李都收拾整齊了?”
沈月塵忙福一福身,朝老太太回道:“是,都收拾整齊了。”
朱錦堂跟着接話道:“老太太放心,她備着周全着呢,就快把屋裡牀架子的都一起打包了。”
老太太聞言,微微挑眉,望着沈月塵略有讚許地點點頭:“恩,你倒是個會疼人的孩子。”
沈月塵微微一笑,低頭不語。
此時,隨行的車馬已經備好在朱家大門外,車裡還備好了一個小銅鼎,裡面盛放着滿滿的冰塊。
朱錦堂攜着朱榮直接從正院出發,一路上都有丫鬟小廝跪在兩旁行禮磕頭。
朱錦堂率先騎上了馬,緊了緊繮繩,身邊的小廝就立馬上前道:“大爺,老太太吩咐說了,讓大爺坐車走,免得日頭太熱中暑。”
朱錦堂騎着高頭大馬,自然不願意在窩着身子坐在車裡,揮揮手示意衆人即刻啓程。
沈月塵一直站在大門外目送着他和隨從們遠去,但是,朱錦堂卻始終沒有回頭望向身後一眼,走得瀟瀟灑灑。她站在恍惚了一下,直到春茗過來傳話,她才立刻緩過神來,擡眼再看,早已經不見任何人的蹤影。
朱錦堂這一走,沈月塵的生活也隨之變得簡單多了,每日只需專心管着家事,按時過去給長輩們晨昏定省即可,生活過得還是十分自在的。
吳媽雖說是院中的管事媽媽,但她的精力依然全用了廚房上,從食材採買到每日裡配菜定量,她都要親自過問,無微不至。如今,廚房裡已經叫她管理得井井有條,雖說人手吃緊,但做起事來卻不耽誤功夫。
沈月塵和吳媽商量之後決定,讓廚房和外面採辦的婆子們立下新約定,從之前的三天一買,該爲每天一買,每次採買之前都要重新擬了各種食材的分量,下了單子之後,再由廚房的廚娘們來酌定各房各處的配菜份例。如此一來,每日的配菜皆是新鮮的葷素菜蔬,鮮少有隔夜的或者剩下來的。
另外,沈月塵看着院子裡的後面還有一小塊閒置下來的空地,便讓婆子們開墾出來,種了些蔬菜瓜果,給下人們吃。
沈月塵大膽放手,將這個廚房交給吳媽來管,除了三不五時地要爲長輩們準備一些別具匠心的食物需要商量商量之外,其他的全都有她做主。
老太太之所以要給沈月塵定下一個月的期限,爲的就是要考察她的能力如何。她平日裡看着溫和恬靜,嬌嬌弱弱,老太太擔心她心腸太軟,壓不住事,以後處處被下人們輕視和怠慢,所以此番,她故意對西側院的事情不理不問,只在一旁靜靜看着。好在,沈月塵自己也有主張,並不想讓她老人家失望,把院子裡的大事小情處理得妥妥當當,行事規矩極有條理。
沈月塵早前在老太太和夫人們跟前下了保證,凡事不會自作主張,每每必先主動徵詢黎氏的意見,或是先查出許多舊例來看,自己一面斟酌着一面裁定,從不隨隨便便地應付和打發別人。
院子裡的老人們,原以爲她只是一時逞能,想故意拿個姿態,擺擺架子,卻沒想到她待人接物極爲平和不說,而且做事公正,說一是一,說二是二。
沈月塵在銀兩的用度上的確是苛刻了些,但也不是爲了單純地節省銀子,她素來獎罰分明,凡是差事做得周全妥當的人,每個月都會相應地得到的獎勵。其實,她只是把前世學來的績效工資,學以致用,把每月的月例銀子維持不變,只是增加了績效評估之後加薪。正所謂,能者多勞,而能勞者自然要多得。
老太太和黎氏見她管了大半個月的事,做得還算不錯,自此纔對她慢慢放下心來,準備等這一個月的期限過完之後,再繼續讓她管下去。
終於進了九月,天上不見了毒日頭,還多了幾許清風作伴。
朱錦堂在京城一切妥當,時不時地差人捎信回來,大致上把歸期定在了九月末。
衆人得知,皆是一喜,尤其是各房的幾位姨娘們,更是喜形於色,過來正房請安的次數也是越來越頻繁。唯有秦桃溪,還是依然我行我素,總是推說身子不舒服,三五日才能過一次。
沈月塵倒也樂得清淨,懶得和她鬥氣,由着她愛來不來。
這一日,沈月塵閒來無事,便讓曹氏抱着朱瀅過來吃茶說話。
誰知,曹氏牽着朱瀅才進了門,就有小丫鬟神色匆忙地進來稟道:“大奶奶,孫姨娘她今兒又吐了……”
孫姨娘身子不適,都已經是第五日了,每天吃什麼吐什麼……這有些不大對勁啊!
沈月塵眉心一動,臉上露出一個沉思的表情,然後正色道:“去請大夫過來看看,孫姨娘到底是怎麼了?”
曹氏聞此,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顫,猶豫着開口問道:“孫姨娘她是不是吃壞肚子了?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病了呢?”
你既然是過來人,又何必和我裝糊塗呢。
沈月塵望着曹氏暗暗在心裡腹誹着,但臉上卻露出笑容道:“許是天氣涼了的緣故,未必真是病了。不過,我爲求心安,還是請大夫過來瞧一瞧穩妥……沒準兒,會有什麼好消息也說不定呢!”
曹氏的眼睛裡掠過一絲銳光,也跟着點頭笑了笑,可心裡卻突然七上八下地忐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