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塵聞言,神情不由爲之變色。
果然是有人下毒……虧得她們能想到此法,把毒物摻進檀香之中,不知不覺地讓人吸入身體。
沈月塵回想起之後,何雅琳那張藏不住心事的臉,忍不住嘆息一聲。
陸長風也是面露難色,這件事,他並非是出自自願想管的。
檀香有毒,這是他可以肯定的事,但世上的毒物,千千萬萬種,若是找不到下毒之人,想要查出此毒爲何,勢必要大費一番功夫不可。
陸長風見沈月塵沉默不語,只用指尖一圈一圈地沿着杯沿兒輕輕地划着,也是一副難辦的樣子。
“大奶奶,人命關天,事不宜遲。既然已經查出檀香有毒,還是趕緊稟明瞭家中長輩,徹底清查纔是。”
沈月塵何嘗不知道,事情的急迫。
只是,此事太大,又牽連着二房,她不能一個人去和長輩們說。
沈月塵第一時間派人去給糧倉監督盤倉的朱錦堂送信,讓他抓緊時間,回來一趟。
果然,朱錦堂得到她的口信,放下了手頭的事情,急匆匆地趕了回來。
他原本還以爲是她身子不舒服,待見她好端端地坐着,毫無無損的樣子,只是神情沉重,一旁的陸長風也是垂眸站着,一臉爲難。
朱錦堂不禁心生疑惑,忙道:“出什麼事了?”
沈月塵把那一小截檀香平放在桌上,輕聲道:“今兒我聽說,二房的桃姨娘病重,連累着朱清月那孩子也病殃殃的。妾身想要出一份力,便讓陸大夫過去看看。陸大夫的醫術,妾身是最信得過的。只是,陸大夫診脈過後,察覺到了一絲異樣……桃姨娘的病來的,本就蹊蹺,又高熱不退,看着極像是暑瘟的病症,但其實……”
她一面說,一面把檀香往前遞了遞,“妾身擔心是暑瘟會連累咱們一家子的人,便讓陸大夫仔細查看。”
話說到這裡,陸長風適時地接過了話茬兒,繼續道:“大奶奶,下面的事情就由老夫來說吧。”
沈月塵點一點頭,朱錦堂微微蹙眉道:“陸大夫您接着說。”
陸長風捋了捋鬍鬚,繼續道:“老夫行醫數十載,見過不少暑瘟的病症。這種病,來勢洶洶,一旦得上便是九死一生。可是,依着老夫行醫多年的經驗來看,桃姨娘的病症,並非是暑瘟之症。老夫在大奶奶的面前,素來是實話實話,桃姨娘的身上,帶着的不是熱症,而是熱毒。所以,老夫和大奶奶說了此事,大奶奶知道之後,便想辦法去了一趟桃姨娘的房裡,結果找到了這截檀香,老夫用法子試了一下,方纔發覺這裡面果然有毒。”
毒!朱錦堂乍聽見這個字,額角瞬間鼓起一道青筋。
他的臉色沉着下來,望向沈月塵道:“你是說有人在家裡下毒?”
沈月塵微微點頭:“的確如此。檀香有毒,針對的人,毫無疑問就是桃姨娘和清月。”
朱錦堂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但沈月塵說的話,絕對不會錯,而且,證據就擺在眼前。
朱錦堂騰地站起身來,一把收起桌上用手帕包着的檀香,轉身就往屋外走去。
沈月塵見狀,連忙跟了上去,但他的步伐太快,她是追不上去的。
“小姐您慢點……”翠心忙上前攙扶,揚聲勸道。
她這麼一出聲,朱錦堂的腳下一頓,連忙轉過身來,望着沈月塵道:“你慢着點。”
眼下,不管家裡出了什麼事,他最先想要顧好的人,只有沈月塵一個。
沈月塵見朱錦堂動了氣的樣子,不想讓他衝動行事,忙道:“大爺這麼氣洶洶的樣子是要去哪兒?”
朱錦堂攥着手心,道:“自然是要去查個清楚,居然有人在家裡做這麼下作的事情,下毒害人,這是最下作的事。”
沈月塵也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可她不想看見朱錦堂發脾氣,這到底是內院的事。
“大爺先彆着急,妾身和您一起去趟上房吧。”
出了這樣的事,只有讓長輩們出面來辦,纔是最恰當的。
朱錦堂知道她心裡的顧忌,沉默了一下,方纔點頭道:“好吧,咱們一起過去。”
這會,離着晚飯還有好長的一段時間,院中一片安靜,只有丫鬟們時不時地經過,手上端着拿着,晚飯時所需要的杯碗盤碟。
就在這一片安靜之後總,忽然,只聽老爺子大喝一聲道:“荒唐!真是荒唐!究竟是誰,做出了這樣下作,不成體統的事情?”
門外的丫鬟們被他突如其來的厲喝給嚇了一跳,有的人還差點跌碎了自己手上的東西。
老爺子鮮少會發這麼大的脾氣,略略消瘦的身子氣得微微一晃,連花白的鬍子都是跟着抖了起來。
老太太的臉色也是難看至極,連着搖頭道:“真真是作孽啊作孽!到底是誰做的?”
沈月塵微微垂眸:“我只是無意間找到了毒物,但下毒的人是誰?還得請嬸嬸自己仔細盤查才能知道。”
她心中早已有了一個答案,但爲了家人之間的和諧關係,她還是故意掩飾了一下。
這樣的事情,就算掩藏得再好,也難擺脫得一乾二淨。
老太太自然不允許家裡人,做出這樣烏煙瘴氣的事情出來,她立馬派人把柴氏給找了過來。
下午的時候,柴氏剛和老太太發了一通大大的牢騷,說是老太太太過偏心,什麼事情都已長房爲主,讓她這個朱家二夫人在家中的地位越來越低,就快連個晚輩都越不過去了。
老太太心平氣和地勸了她幾句,只說是爲了給沈月塵鍛鍊一下的幾句,並無偏袒之心。
須臾,柴氏有些氣急敗壞地來到上房,一進屋,先顧不上去給長輩們行禮,而是徑直來到沈月塵的跟前,冷聲質問道:“沈月塵,你究竟打得什麼主意?”
沈月塵被她問得一怔,見她語氣不善,忙起身道:“嬸嬸,您不是有什麼事情誤會了?”
柴氏冷笑道:“誤會什麼?這不過才一天的光景而已,你就把我們二房給攪和了個底朝天。我還能誤會什麼!沈月塵你就這麼等不急了是不是?非得要一腳踩在二房的頭上,才覺得舒坦是不是?”
一時氣憤的柴氏,有些口不擇言起來,完全沒了平時的雍容貴氣,字字犀利,眼神冰冷。
朱錦堂臉色一沉,上前兩步,擋在沈月塵的身前,望向柴氏,沉聲道:“嬸嬸,您先把事情弄清楚再發火也不遲,月塵什麼都沒有對錯,您不用這樣爲難她!”
柴氏見朱錦堂站過來頂嘴,心中更是不悅:“錦堂啊錦堂,枉費我這個做嬸嬸的,疼了你那麼多年,你心裡竟然半點都不曾爲我想過。我爲難她什麼了?明明是你們撮合在一起來爲難我,爲難錦綸纔是真的。”
朱錦堂聽了這話,有些急了。
“嬸子,您這話嚴重了,這檀香若不是月塵發現的話,那麼有人下毒的事情,就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朱家這麼大,裡裡外外這麼多人,若是不找出這個心思歹毒之人,往後再有人被害了,怎麼辦?”
柴氏被他的話噎得沒了話說,但依舊神情憤憤:“無論如何,這下毒之人,絕不會是我身邊的人,你們要查,也不該就查我這裡,家裡上上下下的每一個人都要查到才行。”
老太太見她蠻不講理的樣子,不免蹙眉道:“二兒媳婦,事情的來龍去脈,你到底弄清楚沒有?這件事,不是我們要故意針對你身邊的人,而是,確確實實地有人給小桃和清月下了毒!你可要知道,這是在你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的事,你有什麼道理,指責別人?”
柴氏聽了老太太的話,心有不服,但語氣上緩和了幾分:“老太太,我是什麼樣的人,您還不清楚嗎?我平時謹言慎行,恪守禮節,從不做逾越之事,今兒若不是氣急了,又怎會這般激動?”
老太太輕哼一聲:“聽聽你方纔的話,分明就是在暗諷,月塵不懂規矩,暗中生事。可是,你也不想想,她一個懷着身子的人,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犯得着用這樣扯謊來攪合你嗎?這毒物都找出來,放在眼前了,難道你心裡就不覺得後怕嗎?萬一,要是沒被她發現的話,這東西一直留在你們身邊,豈不又是一個大大地禍害?”
柴氏瞥了一眼站在朱錦堂身後的沈月塵,只是搖頭道:“老太太,她纔去過小桃的房間幾次,她和小桃又能有多熟悉?只去過幾次的地方,能有多熟悉,多瞭解?她是神仙還是道士,憑什麼別人都發現不了的東西,一到她的眼睛裡就能看出破綻來了?”
沈月塵聽到這裡,方纔明白過來。原來,柴氏之所以會這麼大的火氣,不單單是因爲她多管閒事,關鍵是在擔心,她在背地裡使壞,想要故意栽贓陷害給某個人呢……
想到這裡,沈月塵忍不住在心裡默默地搖起了頭。
這件事處理起來,果然比想象中的還有麻煩和糾結……
朱錦堂在旁,不禁大怒道:“二嬸,您這話可是血口噴人了。難道說,月塵幫你們還幫出嫌疑來了?哼!虧您平時還以長輩自居,可惜這一把歲數竟然白活了,嘴皮子厲害,可心裡糊塗,半點是非道理都看不懂,真是黑白不分,荒唐至極!”
作爲晚輩,居然剛當着長輩的面,直接罵她糊塗和荒唐,絕對是算得上是大大地不敬。
柴氏的臉被他氣得煞白,一旁的朱老爺子實在看不下去了,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道:“都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