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衣在山洞中靜靜打坐。黎炎在一旁,上手無力的垂着,這是盛衣爲他阻隔了渾身的力量裹挾着仙氣涌進五臟六腑。
“喂喂,你看我想不想是失去胳膊的廢人?”
黎炎靠在牆壁上,神態懶散的斜睨着眼睛看着對面正襟打坐的盛衣道。
“你現在和失去胳膊本來就沒有什麼分別。”
“那還不快給老子解掉!不然形象全都毀了!”
“解掉你就可以駕鶴西歸了。”
盛衣沒好氣的說。轉念一想,他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勾起嘴角:
“你是不是怕去了南宮,你這副德行會被淮塵看見啊?”
“說什麼混賬話呢?!我是那種愛面子的人麼?”
手已經廢了,黎炎只能挺直了腰板扯着脖子辯解,然而對面那人完全忽略了他的話問道:
“你喜歡淮塵吧。”
不是問句,不是猜測,這話的結尾被下了一種肯定。
盛衣睜開眼悠悠的望過來,眼神漾滿笑意,黎炎準備脫口說出的否定竟在對上他的表情是突然哽咽了一下。
“說什麼呢……”
黎炎撇過臉,硬生生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喜歡。
這個詞似乎只能和青霧扯上關係吧……但是怎麼會突然直接在眼前跳脫出那人的容顏。沒有絲毫猶豫。
遇到那人之前,他的生活洶涌波瀾。那些跌宕衝破了一切不可阻擋。將年少時的怠惰和憧憬洗刷殆盡,他悵然已失的心銘記了那份仇恨。
巫族自古就沒有元神。是因爲沒有信仰。之於這天地以及當年愈發動盪的戰爭年代。直到看見淮塵,他才知歲月亦可以溫順如水。
那一年結界之中俯下身子遞給他一捧荷葉甘泉的人。笑容柔軟,眼神鎮定。在看向他時微微揚起脖頸以及伸向他的手,每一個動作都描摹出的深刻氣息早已嵌入骨髓,到現在想忘也忘不掉了。
黎炎微微愣神,對此不置可否。
他的心,封印在那時離失的痛苦裡,當青玉吊墜失而復得的瞬間,有些東西就已然變得不同。
青霧……你說是不是……?
黎炎晃了晃腦袋,將莫名閃過的諸多想法強行丟掉。然而這些動作早就被盛衣看進眼裡。對上這混蛋戲謔的眼,黎炎狠狠瞪了過去。
“真沒見過你這麼八卦的妖精!”
“一邊是忘年之交,一邊是救命恩人。我這是完完全全的‘知恩圖報’‘成人之美’啊。”
“去你大爺的!”
“哈哈……”
兩人嬉笑間,盛衣的神色卻暗了暗。
這樣的調笑那麼熟悉,然而之前和他這般鬥嘴的那個人……
“在想霄刑嗎?”
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黎炎問道。
盛衣輕笑了兩聲向後靠過去道:
“他們兩個一定沒事。”
--一定不要給我有事……
正說着卻見洞口的結界猛然一震晃動,兩人立刻收起玩笑,盛衣不動聲色,卻將手緩緩伸向腰間的長劍。
--這麼快竟追了來……
他抿着嘴,腦中盤算着若是此番對抗,若是拼盡全力能有幾成把握。黎炎被束,尚且靠着他供給的妖氣護體,而自身的傷勢也並未痊癒。
--嘖,這是着實要將我二人趕盡殺絕麼?
正想着,卻見黎炎擡手擋在他面前,盛衣嘆了口氣,正要說“你這是活得不耐煩了嗎”,眼角卻見他神情冷酷像冰,與此同時,洞口的結界“咯啦”一聲碎裂開來。碎片漸次剝落,之後便是一張熟識臉孔,眼角拖出的妖紋趁在白皙的肌膚上刺目無比。
“霄刑。”
兩人愣了一下,就見霄刑快步走進來,一雙眼睛在盛衣的身上掃了幾遍,擡起手這兒摸摸那兒捏捏。
“從小到大你他媽就會惹事兒,你不知道我和不瑤多擔心嗎?!”
這麼一說,盛衣下意識的望向洞口,正對上不瑤的目光。顯然是大病初癒,她一張小臉白得像紙,也比從前瘦了許多,她似乎正想開口說些什麼,盛衣淡然一笑,只一瞬,言語便不再重要。
--你能醒來便好。
霄刑告訴他們,那一日天還未亮,便傳來了南宮陷落的消息。不知怎麼,聽到的當下不瑤便心神不寧。在赤笙宮所有的妖精裡,只有不瑤的預感最準,於是兩人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出發準備去南宮。然而沒走多遠,傳來一陣巨響,兩人聞聲望過去,便看見赤笙宮已陷入火海。霄刑心道不好,就帶着不瑤在附近隱藏起來準備探探情形,沒過多久就看到盛衣和黎炎一同回來了。
“那你當時不來救我們→ →”
黎炎斜眼瞪着霄刑質問道。
霄刑抓了抓頭髮說:
“我當時差點就衝出去了,不瑤說以你的能力一定沒事,如果我也過去,會害你分心的。”
盛衣點頭,想說他們並不知道自己之前已經被破空劍刺傷胸口。可不知怎的,他心中總覺得現下的狀況有些不對,但到底是哪裡呢……
他偏頭看向黎炎,這傢伙顯然已經沒有了剛纔的殺氣。不過能夠斷定的一點就是,結界破裂的一霎那,那股淡淡的巫祖之氣一定不是錯覺。
他抿着嘴,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卻並未呈現一個清晰的形狀。
眼下的情勢,莫非真的是一招“請君入甕”也說不定。只是那獵物已不知何時換成了自己吶……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一直在忙,不好意思啦~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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