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間,原本在密宗一道最是看破的事情,此時竟讓所有的僧侶都齊齊的驚愕住,在場的僧侶無一不是經歷多年苦修,卻無法明白爲何老法王竟會由死而轉生,這老法王之前明明已經是生息全無,沒想到在這個年輕人一撫之下,就悄然迴轉了生命。
此時老法王似仍在混沌中,就如同一個耄耋老人神志已經完全不清楚而辨別不出回家的路一樣,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他一雙眼睛此時雖不昏花,但卻已經沒有了當年那般的神采,更似乎對眼前的一切頗爲陌生一樣,不住的看着周圍的人,彷彿已經不知道了來時之路和去時之途。
衆僧侶眼見着老法王活過來,似乎一下子也不知道該如何的做纔好,唯獨那個年輕人,此時竟面帶微笑,這整個神殿當中,似乎只有他,才明白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見老法王那雙眼睛不住的打量着神殿,下面的僧侶,一雙手卻禁不住的去撫摸身下的法臺,似乎對眼前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一樣。
此時的老法王,徒有一副身軀,可那般的動作神情,卻儼然是一個孩童一樣,哪裡還有半點法王的風采。
神殿之中的僧侶此時已經完全的驚呆住,由死而生本已是吃驚,而生後的法王,竟然變成這般的模樣,更是讓他們錯愕不已。
未曾想到一向尊嚴無比的雪山密宗神殿之中,竟也會發生如此怪異的事情。
年輕人那雙眼睛仍是注視着法王,就彷彿一切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樣,只見法王好奇的撫摸着身下的法臺,又拿起放在身邊的法器,用手不住的擺弄,似乎覺得好玩之極。
如今的法王,似乎已經與那修行百年高深莫測的人完全掛不上邊了,那張蒼老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完全與表面不符合的神情來,似懵懂一樣,即便是此時站在神殿之中那最老的僧人,也不由得眉心一鎖,以爲是這忽然出現的年輕人對法王之體做了什麼手腳。
且說法王正在玩的用心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一道目光一直在注視着自己,其實整個神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可唯獨這道目光,卻是如此的特別,讓他沒由來的心一動,他擡起頭,那雙眼睛正好迎上了這目光。
腦海裡忽然一震,就彷彿那道目光之中包含了千般的力量一樣,重重的打在了自己的頭上,隨即之間在腦海之中是一片短暫的空白,就如同被閃電劃過之後暫時的視盲一樣。
此時神殿之中所有人都在注視着法王,只見此時法王的表情當真是風起雲涌一時三變,最初接觸到那年輕人的目光時,就如同被震嚇到一樣,表情有些的呆滯,而隨後奇異出現。
只見法王那張蒼老的臉上時而悲痛時而歡喜,時而又是沉寂無色,完全讓人琢磨不透,但從那變化的表情來看,顯然是在法王的腦海之中,正經歷着外人難以想象的東西。
年輕人那雙眼睛仍注視着法王,那張英俊的臉上此時反是無悲無喜,似乎法王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一樣。
法王那雙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閉合,外人只能從那表情來猜測此時法王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可即使是那僧侶之中修行最高的人,也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怎麼樣奇妙的事情。
卻在這個時候,只見法王又有變化,竟又盤膝坐起,五指捏出蓮花手勢,掌心向天。此時法王身上,竟隱約閃出一層月白色的光芒來,那光芒雖淡,可在這神殿之中卻仍可辨別出來,只見那光芒就如同流水一般,與法王之前那紅色的光芒完全不同,相比更顯出神聖來。
神殿之上,衆僧侶一聲驚呼,只覺得眼前一切都變化的太過突然,又是如此的奇妙,這其中似乎含着萬般的奧妙一樣,可任誰也說不明白。
隨着這月色光芒閃出,法王竟又重新睜開眼睛,與那年輕人對視,兩人不期而至,嘴角之間都微微的綻開一絲的笑意。
“你可懂了?”那年輕人忽然問到
法王微微頷首,卻又反問道:“你可知曉了?”
年輕人聞聲點了點頭,法王眼見,嘴角笑意漸漸擴大,可眼睛卻又重新的閉合,隨着那笑意,在那張蒼老的臉上,似含納了千變的世界一樣,讓人看的不禁一呆。
就在衆人在這完全摸不到頭腦的對話中迷茫,在那神秘的笑意中沉醉之時,奇景再生,只見老法王身體之上那閃出來的月色光芒忽然漲大,就如同在老法王的體內炸出來一樣,瞬間將老法王的身體包裹進去,那白白的光芒幾乎將整個的神殿照亮。
衆僧侶原本都在注視着法王,此時被這突如其來的光芒刺激,齊齊驚呼,只感覺那光芒將視覺完全的淹沒。
除了那年輕人,再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一時間神殿之上鴉雀無聲,衆僧侶似乎陷入到那種無盡的黑暗當中一樣,完全感覺不到半點的光彩。
良久,那被光芒晃過的眼睛才逐漸的恢復了正常,尚未待人適應過來,忽然感覺在這神殿之中,竟瀰漫出一股奇異的味道來,那是一種淡淡的味道,但卻若有靈性一般的直透鼻息,沁人心脾,讓人精神不由得爲之一振。
到底是何由來,衆僧侶忙睜開眼睛,只見法臺之上,老法王早已經是蹤跡不見,似憑空消失了一般,而此時在法臺上取而代之的,卻是一顆若心臟般大小的東西。
那東西色澤呈黑,但卻非無光,相反晶晶發亮,此時靜靜的躺在法臺之上,就如同一直存在而從沒有改變一樣。
那淡淡的味道,竟就是從這個東西上散發出來的。
衆僧侶之中以那個主持儀式的修行最高,此時他已經是熱淚盈眶,嘴脣微微顫抖着說道:“法王舍利,這是法王舍利!”
整個神殿之中的人頓時齊齊拜倒在地上,以五體伏地大禮向那高高的法臺膜拜,口中唸唸有詞,更有不少僧侶已經是滿面淚水。
法王舍利,是密宗至高無上的聖寶,唯修行道德高深者在臨終坐化纔有可能留下來,而若非修行者生前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是無法有此物出現的。所以即便是如今密宗,也未曾有法王能留下此物,沒人會想到老法王由死而生,再轉魂化,竟會留下如此神聖的寶物。
衆僧伏拜,頌經之聲不絕與耳,在那一聲聲的禪頌之下,法王舍利在法臺之上似受感應,神光突現,那宛若拳頭般大小的神物此時現出五色的光芒來,將整個法臺籠罩在其中,而整個神殿之中,瀰漫出一股淡淡的幽香,伴着那悠揚的禪經之聲和那佛前一盞盞明燈,將一切幻化。
密宗隱與南荒歷經近千年,終於花開結果……
雪山巍巍,那白茫茫的冰雪此時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晶瑩剔透,又將那陽光反射成七彩的色譜,給這片冰雪之地帶上一層迷離的色彩。
此時在那雪山的山路之上,一個人正靜靜的坐在旁邊的岩石上,眼望着旁邊的一切,陷入到沉思當中。
山風輕吹,將他的衣襬微微的帶動,這人卻似乎感覺不到這般的寒冷一樣。這人正是方纔忽然走進神殿之中的年輕人,也是不久前在那雪山頂峰天石之前頓悟的顧勝瀾。
此時他坐在這雪山山腰的岩石上面,上是那雪山之巔的神殿,下是那茫茫白霧繚繞的懸崖,連他自己也說不太清楚自己爲什麼要忽然有坐在這裡的想法。
大約這邊與他之前在天池之中的那般感覺非常的相似吧,至今他仍還記得的如此清晰,一剎那臨界之門向他打開的瞬間,那魂神遊離而天道在前的神奇,恐怕只有他這個親身經歷的人才會感覺到。
自己到底踏沒踏出那一步,恐怕自己都說不清楚,但無論踏沒踏出去,結果卻都是一樣的,那就是自己確實進入了那扇門。
那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當自己臨近那扇門的時候,腦海之中似乎一切的記憶都化成了虛無雲煙,而撲面而來的是那浩蕩之氣,使自己置身在其中幾乎完全感覺不到原本的存在,可就在那最後一步的時候,卻突然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來,這感覺並非因爲那扇門,而是在心中,在那已經要將一切記憶都化作雲煙的心裡,徒然升出了一絲的柔軟。
這柔軟似乎一直便藏在這心底一樣,就彷彿愛人的眼淚一般晶瑩卻又是如此的易碎,那一瞬間,這柔軟變成了一個溫軟的嘴脣,就在那黑暗之中忽來的一抹柔情,將自己一輩子點成了不滅的守望之石。
若非這柔軟,那一步早已經踏進了門,可若非這柔軟,自己與這塵世還有何留戀,原本那早已經幻化成雲煙的記憶,此時竟點點又重新浮現出來,那軟軟的暖暖的嘴脣,那懷中生命將滅之時與自己三約的女孩,隱約之中,還有那用七彩晶石將自己護住的影子,此一刻,竟是如此的清晰……
顧勝瀾原本堅定的表情開始變的猶豫起來,終於,還是不捨。
可就在此時,那扇門之中忽然爆發出一捧耀眼的光芒來,顧勝瀾一驚,再看自己的腳,方纔不知不覺中竟然邁了進去,連帶着此時自己的半邊身體,也差不多跟了進去。顧勝瀾連忙撤步,想轉出這扇門,哪知道此時這登界之門,竟是易進不易出,此時隨着那捧耀眼的光芒,一股漩渦之力席捲而出,竟就將顧勝瀾卷在了其中。
此時顧勝瀾半邊身體在外,半邊身體在內,在那門前掙扎不已,而潛在顧勝瀾骨子裡那倔強的性格又突顯出來,此時便是要殺了他,他也不想再進這扇門了,只不過天門神威,又豈是顧勝瀾所能抗拒的了,那光芒之中,原本就是魂魄一般的顧勝瀾此時竟漸漸的虛化起來,而那巨大的漩渦之力,則就如同一個巨大的吸口,將虛化的顧勝瀾一絲不留的吸進了登界之門。
光芒一閃,那扇登界之門徒然收攏,從那大蠶繭之中完全消失,一切都如同沒有發生過一樣,任誰也想不到就在這天池之中,竟開過一扇登臨天界之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顧勝瀾才悠悠的醒過來,眼前一切全都是白茫茫,絲毫看不到半點的其他色彩,似乎這就是一個霧氣光芒所存在的世界一樣,完全沒有想象的那般景象。
“這就是天界?”顧勝瀾不禁化了個糊,這天界好歹也該是瑞彩千條霞光萬道,即便沒有那飄飄的仙女也好歹有幾個金甲的巨人輝煌的宮殿啊,怎麼這裡是什麼都看不到呢?
顧勝瀾只感覺一切都是紛亂無緒一樣,不知道自己如今到底是處在了哪裡,而又將會怎麼樣,此時雖然是白茫茫一片,但仔細辨別之下,似仍不斷有細微的聲音傳出來。
那聲音就似兩人在爭吵一般,卻是急促尖銳,完全聽不真切,而這急促的聲音中間,還不時的夾雜着啪,啪的聲音,就彷彿兩人在對弈棋子落在棋盤的聲音一樣。
顧勝瀾此時心念一動,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脫離了那魂魄遊離的狀態,而重新迴轉了身體,他分明記得自己在入門之時還是遊離一般,如今竟又變回了正常,當真是一喜。
他嘗試着想動動自己的身體,費了半天的力氣,終於還是大失所望,自己似乎被一種力量禁錮了一般,任憑自己如何的掙扎,都無法擺脫那力量的束縛,就如同全身被捆綁在一個板牀上一樣,你能所的只不過就是看和聽。
想喊喊不出,想動動不了,顧勝瀾似乎還是頭一次落到如此的境界,一身的修爲在這白茫茫的世界當中,就如同被抽空了一樣,完全不復存在。
無奈之下,顧勝瀾念力一鬆,知道如今的自己再怎麼掙扎都沒用,只能憑天由命了。
這世界就如同那天地未開的混沌一般,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那尖銳的爭吵聲音已經完全的消失了,顧勝瀾只覺得是昏昏沉沉,再也提不起精神來。
昏昏沉沉中,他似乎看到一個俏兮的身影正朝着自己走過來,奇怪自己不能動,可這身影在這宛若混沌的世界當中竟是行走如常,待這人走到近前,顧勝瀾不禁一愣,只見這人的模樣依稀竟是琪琪……
“你已經好了嗎?他果然把你給救過來了!”顧勝瀾不由得心裡一振,可轉念之間又是一愣。
“你怎麼會在這裡啊?”顧勝瀾奇怪的問到
只見琪琪此時表情就若當年在那石林之中的模樣,俏兮兮的看着自己,卻是一句話也不說,就似乎沒有聽到顧勝瀾的問話一樣。
顧勝瀾不禁大是着急,忽然醒悟過來,自己在這裡似乎連說話的聲音都是沒有的,他連忙想用手來做動作示意,可又動不了,一時間竟是急的滿臉是汗水。
只見琪琪此時那眼神之間溫暖而充滿了柔情,卻彷彿沒看到顧勝瀾那急切的表情一樣,只款款的來到他的近前,微微的低下頭來,將那臉貼近顧勝瀾的臉。
此時顧勝瀾的鼻息之間充滿了那淡淡的香味,就如同綻開的花瓣含着露水一般的清新,琪琪將臉貼在顧勝瀾的臉上,就那麼閉上眼睛,輕輕的摩挲着。
顧勝瀾不由得一陣的恍惚,卻不知道爲什麼琪琪要這樣,恍惚之間,顧勝瀾只感覺臉頰有一絲的冰涼化過,睜開眼睛再看琪琪,卻見到琪琪將那柔軟的嘴脣點在了自己的脣邊。
當日明月,這感覺就如同當年那洞中一般無二,顧勝瀾心中忽然涌出一股的酸楚來,只覺得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他閉上眼睛,感覺着那一點的溫暖,似這一輩子都在這裡面,正自恍惚中,忽然覺得眼簾一花,忙睜開眼睛看,忽然發現此時琪琪的身邊,竟又多了一個女孩。
這女孩與琪琪的長相一般無二,唯獨那眼睛裡,卻透着點點的刁蠻和任性。
“小舟!竟是小舟!”顧勝瀾此時在心裡幾乎要喊出來,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你也會出現在這裡。
只見小舟此時一概那刁蠻的表情,卻是有些調皮的看着他,看着看着,小舟忽然一動,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來,而表情也由調皮變的有些哀傷。
顧勝瀾睜大了眼睛,只見那東西卻正是自己殺了雪怪所留下的那塊七彩晶石,只不過此時晶石卻是一點的光澤都沒有,就如同凡石一樣,可落在顧勝瀾的眼睛裡,卻是一震!
“幻象!這都是幻象!”顧勝瀾拼命的喊道,此時他忽然發覺自己竟然能喊出聲音來。
就在顧勝瀾這一聲幻象之中,自顧勝瀾的懷中忽然有一捧七彩的光芒射出來,同時小舟手中那塊七彩晶石似乎受到感應,同時反射出更強大的光芒來。
頓時這七彩的光芒若水一般,將顧勝瀾和眼前的琪琪小舟完全的淹沒過去。
顧勝瀾在這七彩光芒裡,已經完全看不到人影,再找不到琪琪和小舟,卻似感覺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將自己推出來。
就如同天翻地覆了一般,顧勝瀾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如同被撕裂了一樣,巨大的疼痛蜂擁的衝擊着自己的感覺,任憑他如何的忍耐,都無法再保持清醒,巨痛之下竟又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