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血怎麼沒也沒想到,在窮途末路的時候,鬼冥會出現在這裡,心裡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憂,喜是看着鬼冥出來,怕是林秋風這逆徒無法得償所願了,憂則是鬼冥恐怕比林秋風還要可怕,真是趕走了狼又來了虎,而無論是狼還是虎,自己總是他們嘴巴里的肉罷了。
此時鬼冥慢悠悠的走出來,而身後有一團黑霧,有一個人若隱若現的埋在霧中,卻是一步不離的跟着鬼冥。
林秋風心裡一驚,知道這煉鬼教主更難相與,怕是自己這算盤要打不響了。
他乾笑了兩聲,一施禮對着鬼冥,說道:“竟是大教主來了,師傅,這次你可有救了……”
厲血心裡暗恨,嘴巴上卻是打着哈哈,說道:“原本老夫還要到雲澤去拜訪教主,沒想到教主竟然親自前來,真是慚愧啊!”
鬼冥一笑,徐步走到厲血跟前,一陣的死氣撲面而來,那青蝣王頓時有些不安,發出一陣吱吱的聲音。
“老門主似乎頗爲不妙啊……”他一雙細眼仔細的打量着厲血,發出驚訝的聲音。
“竟然感覺不到老門主元神的所在了,莫非……”
“行將朽木,不提也罷,只是扔下我這寶貝徒弟,實在是有些放心不下!”厲血一雙血眼此時已經是神識渙散,眼看就將大去了,事實上修真之人元神已損,早已經如死亡一樣,當日陰童子體內元神被林破念神劍毀掉,立刻便失了性命,雖然後來竟鬼冥用秘法喚回,但已經成了鬼冥的一個行屍罷了。
此時厲血依仗着幾百年的修行,強堅持到現在,此時即便是心有不甘也是無可奈何了,只得最後在鬼冥面前用言語擺了林秋風一道,以泄忿恨,可要想再有作爲,已經是全無可能。
鬼冥點了點頭,說道:“老門主的交代鬼冥自當照作就是,都是同門中人,照顧是理所應當的”說罷轉身,一雙妖異的眼睛大有深意的看了看林秋風。
林秋風原本慘白的臉上此時更是連半點血色都沒有,他聽了厲血的話,知道這老怪是最後又害了自己一次,而鬼冥那若有深意的一眼,更讓他全身冒冷汗。
他嘴角抽動幾下,忽然向後躍起,說道:“多謝教主厚愛了,秋風來日自當報答,此時師傅就交給教主了!”說話間身形連晃,已凌空而去。
鬼冥身後的暗影,眼睛一冷,正準備要追上去下殺手,卻被鬼冥擺手制止了,他一笑,說道:“留着他吧,此子成事雖然不足,但亂事卻也有一套”
說罷一雙纖細的長手撫過厲血的眼睛
“老門主,鬼冥這就帶你走”那串烏黑的珠子在鬼冥的手中頓時射出無數的黑霧,轉眼間將厲血的頭顱纏繞在其中。
一陣的淒厲哀叫從黑霧中傳出來,不消片刻便再沒了反應,鬼冥微微一笑,手捻着黑珠轉身離開。只留下已經形同乾屍一樣的厲血。
至此,厲血也如陰童子一般成了鬼冥手中的棋子,而所謂的三教四門,只剩下了其餘幾個碌碌小派,已經形同虛設。
顧勝瀾千里飛行,駕着紅蓮日夜不停,直往九獄司趕來,之前在極北鵲山的經歷,已經完全打亂了他的時間安排,此時只得拼命趕路,希望沒有錯過七日之期。
到了九獄司,顧勝瀾直奔大廳而來,結果這裡已經是空無一人,顧勝瀾頓時一陣的泄氣,知道衛大哥一定是以爲自己出了岔子,再沒有任何希望可盼,於是如前所言一樣帶柳姑娘去了鎖心殿。
他撓了撓腦袋,知道在這裡等也是徒勞,只得又御劍南行,直奔鎖心殿而來。
早就聽說鎖心殿在十萬大山之處,只是自己從極北之地而來,一路奔波已經是疲憊不堪,此時就是老劍靈也是有些吃不消,雖然不時的換上阿黃來趕路,但仍然是速度大慢。
待到了鎖心殿,早已經與衛公子錯身而過了
顧勝瀾還是第一次來到鎖心殿,這傳說中的修真聖地完全與天都谷不同,相比於天都谷更多是安靜和簡樸。
面對這修真的聖地,即便是顧勝瀾大膽也不好貿然闖進,只得由鎖心門人一層一層的往裡面傳達。
時間過不多時,只見鎖心殿偏門敞開,從裡面走出一箇中年女弟子,一身的白衣素服,面容平和,她向顧勝瀾招手施禮,說道:“殿主請你進去”
顧勝瀾跟在這中年女子身後,走進鎖心殿,只見這裡面一切都依自然而成,少有華麗的雕欄庭榭,只是在行人處石頭鋪路,粗看上去,幾乎如同一座廟宇差不多少。
那中年女子步伐輕靈,徐徐帶着顧勝瀾穿過迴廊,來到一個大廳之中。
在門口,那中年女子收住腳步,說道:“殿主正在裡面等候”示意讓顧勝瀾進去。
顧勝瀾也不遲疑,邁步就走進了這大廳
這大廳雖然寬闊,但擺設卻不甚多,只有簡單的幾把椅子放在兩邊,在中間,有一個人正站在那裡,似乎等候顧勝瀾已經很久。
顧勝瀾走到近前,剛要說話,忽然一愣,要說的話頓在了嘴邊上竟再也說不出來。
只見,此時站在廳中的,正是自己千辛萬苦尋藥想搭救的柳青眉。
此時柳青眉見顧勝瀾走進來,衝他點了點頭,面容平靜的說道:“你初次到這裡,對這裡還有些新奇吧,這鎖心殿的氣派可比不了哪天都谷”
顧勝瀾愣在那裡半天,才慢慢的合上嘴巴,暗想我到這裡來又不是看什麼氣派,只是看她如今這樣子已經是沒有什麼大礙了。
他笑了笑,說道:“看來我還是白來了一趟,想必鎖心殿主已經把姐姐全都治好了!”
柳青眉平靜的說道:“師傅已經歸塵而去,此時此刻,我已經是這鎖心殿的殿主!”
一句話又讓顧勝瀾吃驚不小,萬沒想到此時的柳青眉,竟然已經成了這鎖心殿的主人。
只見柳青眉緩緩的說道:“師傅心懷慈悲,爲了救我不惜耗盡畢生的修爲,如今我雖然醒過來了,可師傅卻已經去了”說話間眼睛一溼,似乎想起了華月仙子的模樣,不禁心中一悲。
顧勝瀾這才明白,原來鎖心殿主竟爲了救柳青眉而犧牲了自己,不禁對這位從沒見過面的前輩升出一絲的敬重。又見此時柳青眉面有悲傷之情,可又不知道怎麼來安慰纔好。
兩個人默然無語的站了半天,顧勝瀾纔有些赧然的說道:“原本答應衛大哥七天之內拿回鮫珠的,結果還是沒來得及,若是我及時一點就好了,殿主也不會就這樣去了”
柳青眉搖了搖頭,說道:“師傅已經爲這世間做了太多的事情了,如今理該由我來分擔了,這些年,想必師傅也累了,這就是天意……”
顧勝瀾從懷裡把那顆鮫珠拿出來,說道:“不知道這顆珠子還對姐姐有沒有用”說着就想把珠子交給柳青眉。
柳青眉又是搖了搖頭,說道:“物是人非,這珠子本來就是你得的,還是你留在身邊吧,日後會有用處的”
此時顧勝瀾也說不出是個什麼感覺,只見眼前的柳青眉已經完全變了個人一樣,再不是當日那個人,一時間覺得好生的失落,他又不死心一樣的問道:“那姐姐可以告訴我衛大哥到了什麼地方嗎?”
柳青眉垂下頭來,說道:“人已遠去,又何必再尋……”說罷修長的身形背對顧勝瀾,似已經不願意再多說什麼。
顧勝瀾無奈,只好退出大廳,他知道此時自己與柳青眉已經再不是以前的樣子了,看到如今柳青眉的神情,顧勝瀾不禁暗暗爲衛大哥擔心,若是他看到柳青眉這個樣子,會是什麼反應呢
他搖了搖頭,轉身向鎖心殿外走去。
大廳之中,柳青眉孤獨的一個人站在那裡,秀美的面容忽然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
“師傅,青眉是不是真的沒用,即便是此時此刻,卻還忘不掉那個人,這鎖心殿,弟子又如何能支撐起來……”
沒有人再如華月仙子一樣慈愛的撫摸她的秀髮,柳青眉忽然失聲痛哭起來……
顧勝瀾出了鎖心殿,只覺得這一行好沒有意思,似乎自己最是沒趣一樣,他想了想,覺得還是先回到九獄司的好,畢竟那裡是衛大哥的地方,說不定能等到衛大哥,等見到了他再把這些事情告訴他纔好,然後自己就去找琪琪,此時他尋找琪琪的心思竟是從沒有過的強烈,只覺得這世間太過沒趣,還不如和琪琪一道回到那古墓之中,或許那裡纔是自己最隨意的地方。
想到這裡,他又把那顆鮫珠放進懷裡,摸了摸阿黃的腦袋,說道:“老夥計,還是你最好啊,一直就這麼不怕辛苦的跟着我……”說着話,腦袋裡卻又想起了琪琪的模樣,再提不起半點的精神。
燈火通明,一直陰暗的九獄司此時一片的光亮。
顧勝瀾一個人坐在中央大殿的巨大椅子上,看着前面那高大的祭壇,一直沉思不語。
他回到九獄司已經數天的光景,可卻是連個人影都沒見到,此時他坐在那椅子上面,想象着這裡昔日曾是那名噪一時的魔教之主烈雲的位置,而今卻空蕩蕩寂寞了幾百年。
看着那高大的祭壇,經歷了幾百年的滄桑,已經佈滿了斑駁的痕跡,又想起之前在極北之地鵲山那神秘老者的一番話,不禁心生感悟。
那老者的話乍一聽似乎混亂之極,只有顧勝瀾經歷了那些奇事,才瞭解這些話之中有多少的奧妙,此時他看着那高大的祭壇,似乎覺得一晃匆匆數年,自己卻不知道到底爲了什麼,就像這高大的祭壇,在被打造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要立在這裡經受風霜的侵蝕。
“生可以不是起點,死也未必就是終點,繁華世界,卻不過虛虛實實……”老者的話此時反覆的迴盪在顧勝瀾的腦海裡,顧勝瀾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的不那麼清晰了,或許自己此時眼睛裡能看到的,都不過是哪十萬錦華的虛幻。
他坐在那個大石椅上,撫摸着扶手上斑駁的痕跡,心裡卻是如同老僧入定一樣,李慶陽傳給他的天書字訣,神秘老者給傳給他的金剛手印,還有那鵲山之上所聽到的一切,此時如同一條條河流終於匯成大海,那原本看似毫無干系的東西此時竟被顧勝瀾感覺到了其中內在的相似。
一切皆有跡可尋,一切有法而無法,大道原本歸一,殊途亦是同歸。
顧勝瀾的心裡忽然一陣的感動,眼睛也有些溼潤,這種感覺來與感悟到這種萬法歸一的震撼,世間之人皆求天道,卻哪裡知道這天道早就存在於自己的內心。
他感受着這種從未有過的體驗,嘗試着將身體之中那潛藏的力量以一種不同的方式來遊動,初始之時,那幾種力量還在互不相讓的以爭長短,但越是到了後來,這相斥之力就越是單薄,反到是那些原本弱小的消耗之力,在他的體內不斷的融合不斷的壯大,竟完全形成了一種新的力量。
這力量即不屬於道家,也不符合密宗,而是一種顧勝瀾全然沒有感覺過的力量。
而這股力量有在不斷的融合着其他的力量,即便是那密宗老者留給他的純粹之力,也在這股力量的融合下不斷的衰弱,又不斷的壯大,所有的一切都似乎生生不息一樣。
這種感覺當真是奇妙之極,即便是顧勝瀾也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他的身體原本已經被紅蓮劍和金襴袈裟加強,此時這股新的能力就如同魚龍入水一樣,絲毫不受半點的束縛。
只是那潛伏在顧勝瀾最深處的異魄,卻是半點的反應都沒有,不知道爲什麼,這個異魄就如同消失了一樣,無論顧勝瀾如何的內察,都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只有顧勝瀾知道,它並沒有消失,或許也在跟隨自己的壯大而壯大,直到有一天可以完全的吞食自己的神識而永遠的佔有這副身體。
雖是如此,但這個突破仍然讓顧勝瀾欣喜,因爲這無疑與自己獨創了一個心法,他想起了極北之地那條可以遮蓋天地的大魚,暗想若不是因爲有極北一行,自己絕對不會有這麼深的感悟,那就把這個心法叫做北溟心法吧。
想起那條大魚在天地之中的自在愜意,顧勝瀾一陣的神往,不由得想的有些癡了……
此時的九獄司一片的沉靜,或許它在這幾百年裡,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寂寞。它就如同一個隱居的士者一樣,只因爲當年有了烈雲才風生水起,如今烈雲不在了,它也重歸於隱世。
只是這沉寂了幾百年的九獄司,這一刻卻又忽然的熱鬧起來。
一羣模樣有些怪異的人藉着月色站在九獄司之前,這些人大多是黑袍籠罩,神情木然,乍看上去如同死人的顏色,唯獨是最前面的一個人,卻是顯得與衆不同。
只見這人不高的身材穿這大紅的袍子,一張臉酷似孩童,眼睛眯成一條縫,卻不時的有殘忍的神色閃出來,與那張臉格格不入。
這些人正是鬼冥的弟子,而最前面的那人,正是之前被鬼冥以煉鬼密法重塑肉身的陰童子,昔日的蝕骨教主。
自從被鬼冥重新救活之後,陰童子便受了鬼冥的控制,因爲鬼冥在他的體內種下了煉魂之火,這東西陰毒無比,沒過一段時間就會自行爆發,燒煉陰童子的魂魄,那簡直是比死亡還可怕的感覺。
每一次爆發,陰童子都能真切感覺到自己的魂魄被鎖在看似蒼白的火海中飽受煎熬,剛開始的時候陰童子還可以自行鎮壓,但隨着時間越來越久,那股煉魂之火如同在他體內生根發芽一樣,到最後已經是根深蒂固,完全沒有辦法來壓制。
這煉鬼教的秘法,當真是歹毒無比,而只有那鬼冥教主,才能完全這陰火的折磨,無奈之下,陰童子只得聽命與鬼冥,而蝕骨教,也隨着教主的歸順而歸順,雖然表面上還是各行其事,但已經是名存實亡。
鬼冥曾許諾於陰童子,只要能幫他找到那魔教天驕烈雲的圓月之輪,就幫助他解除這煉魂火的禁制。所以這些天來,陰童子一直在四處的尋找這圓月之輪的下落。
終於,他聽說這個傳說中的圓月之輪,並沒有隨着烈雲的消失而消失,只是一直藏在了昔日魔教總壇九獄司這個地方。
聽到這個消息,陰童子真是大喜過望,立刻帶人來到九獄司,準備在這裡把那魔教傳說中的聖寶找出來。
九獄司,延續了幾百年的平靜終於隨着陰童子的到來而打破。